《三叠陵缘》临界之弦

2、证据

　　“小林，怎么现在才回来？”老陈一脸不悦地埋怨，显然他一直在等林未回来。
　　“组长，我有新发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失足溺水，也不是跳水自杀，而是一件凶杀案，至少也是一起过失杀人案。”林未一脸兴奋地汇报，丝毫没有在意老陈的态度。
　　“什么？凶杀案？”老陈脸上闪过一丝紧张。
　　“不错，是凶杀案，我建议立刻提审李正罡。”林未一脸坚定地提出了建议。
　　“这……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一早让李正罡来局里配合调查。他刚刚办了保释，被父母带回家了。再说大家都已经下班了，要不是等你回来，我也早下班回家了。” 老陈有些为难，找借口拖延。
　　“组长，这可是一件命案，怎么能这么草率地保释唯一的在场嫌疑人？万一得知我们掌握了他的杀人证据，畏惧潜逃怎么办？”林未一时情急，竟然理直气壮地质问他的上司。
　　“李正罡虽然在出事现场，但也不能证明他有杀人嫌疑，保释回家也没有违反规定。现在既然你找到了对他不利的证据，我通知值班干警去带他回警局，连夜配合调查。”老陈是一个标准的老油条，这案子人命关天，转了风向。
　　在法律跟个人利益之中，他总是站在一个很恰当的平衡点。
　　小小审讯室里，林未焦急地凝视壁钟。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两名值班警陪同李正罡走进来。
　　“警察叔叔好！”李正罡表现得很乖巧，进门主动跟林未招呼，伪装出一副怯生生的姿态。
　　“坐。”林未一脸严肃，招呼他坐下。
　　“李正罡，你老实交代，今天你是怎么把唐倩倩骗到河边的？”林未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李正罡这次学得很乖，低头一言不发。
　　“你是怎么拿到宁一航的手机，并以宁一航的名义给唐倩倩发短信，约她去河边？”林未继续咄咄逼人地加码。
　　李正罡脸色顿时紧张起来，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低头不语。
　　……
　　林未亮出自己掌握的信息，一条接一条逼问下去，坐在那里的李正罡早已汗水满脸，脸色苍白，一副要虚脱的样子。
　　突然之间，他一头栽倒在地，软作一团晕了过去。
　　林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脸懊丧地跌回了座椅。眼前这小子显然提前做了准备，一直一言不发，关键时刻晕厥倒地。
　　“小林，你问了这么多，这些情况哪采集到的？有没有什么证据或者证人？”老陈一直在旁边惊奇地看着林未，试探着询问。
　　“这……”林未顿时被问住了，刚才从医院回来，情绪一路处于气愤与亢奋之间，现在头脑才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证据呢？
　　总不能跟老陈说，这些信息是听一个死人说的。
　　这样的鬼话，除了自己之外，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相信，更别说作为法律意义上的证据。
　　“既然没有直接证据，我看今天的审问就到此为止吧。”老陈站起来，一脸严肃地说。
　　“好吧，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绝不会让一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林未也起身，自信地丢下一句，径直出去了。
　　老陈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一丝赞赏，显然他相信林未说的每一句话，但他又不得不站在林未的对立面。
　　证据？证据？
　　林未躺在宿舍冰冷的床板上，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死去的唐倩倩的话，只对林未一个人有意义，在现实世界这些话毫无意义，根本无法摆到法律层面。
　　说到底，她说的话不过是一些鬼话，只有鬼才相信的话。
　　现在办理案件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寻找证据，按照唐倩倩提供的线索寻找证明李正罡说谎的证据。
　　迷迷糊糊中，林未不觉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林未兴冲冲地冲进了办公室。
　　“组长，我想到了一个证据，我们这就去调查一下。”林未没有察觉气氛异样，兴奋地跟老陈汇报。
　　“林未，你坐一下。”老陈面色严肃地招呼林未坐了，过去将办公室门关了。
　　“这件案子现在移交到刑侦一组，他们人手多，都是队里骨干，以后这案子我们不要再掺和了。”老陈语重心长地叹息。
　　“为什么？”
　　“这是组织决定，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一个新来的辅警，别瞎掺和，这案子水深着呢？”老陈严肃地教训道。
　　“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林未愣住了。
　　“别问那么多，反正这案子你别插手就是了。”老陈脸色一沉，不再理他，自顾低头喝他的茶。
　　“组长，我出去一下。”林未起身，准备出去。
　　“你干什么？”老陈一下紧张起来。
　　“去找证据。”林未头也不会，拉门出去。
　　“哎，这个小子，初生牛犊，没吃过亏。”老陈一边叹息，一边拿起桌上的电话，缓缓地拨了出去……
　　青水县一中，大门外。
　　“宁一航今天没来，有事去他家里找他。”门卫有些紧张地看着前来询问的林未，明显已得到校方的授意。
　　“真没来？”
　　“应该没来，听说他跟淹死的女学生关系不一般，估计得休息几天才能缓过来。”门卫高度警惕，言语点到为止。
　　林未摸出随身的案情笔记翻了一下，找到了宁一航家地址，踩着单车直奔宁一航家庭住址而去。
　　林未驱车六七分钟，拐进了大东街，过了三个小巷口，便看到了纸坊巷的街牌，这是一条专门出产丧葬纸货的小巷。
　　刚拐进巷口，就看到一群小混混，正在围殴一个抱头缩在地上的年轻人，一边围殴，一边喝骂：“妈B，叫你多管闲事，再他妈多管闲事，砍死你。”
　　“住手——”远远一声大喝，林未跳下车，拽出腰间警棍跑过去。
　　“警察来了，撤！”领头混混一声呼叫，十来个家伙兔子般消失在巷子深处。
　　“你没事吧？”林未一把拉起了躺在地上的青年。
　　“啊，我没事。谢谢你，警察先生。”小伙子一身尘土，伸手抹着鼻血，脸上好几处擦伤。
　　警察先生？
　　说得这么有文明气息，林未一听称呼，就知道他有点来头，不是县城的土包子。
　　看着他低头捡起一个跌落的真皮公文包，林未判断他应该也是一个公务人员。
　　“你是外地来的吧，这地方混混多，出门小心点。对了，钱有没有被抢？要不要报案？”虽然是节外生枝，已经碰上了，身为警察，不得不过问。
　　“啊，不用，不用。我是受人委托，来这里调查一点事情。这群混混也不是抢劫，是受人指使阻止我调查。”年轻人一边掏出纸巾擦着鼻血，一边说。
　　“调查事情？你是……” 林未预感他也是来调查溺水案，但不知是哪路神仙。
　　“我叫夜流星，这是我名片。”年轻人赶紧从公文包里摸出了一张精致的名片。
　　“唐倩倩家属请的律师？”林未疑惑地看着对方。
　　“听说你们县出了命案，我是专程赶来给死者提供义务法律援助的。” 夜律师赶紧解释道。
　　“见习律师？混资历的？”
　　“林未，辅警，也是混资历的。”
　　“夜流星，名字很特别。”林未转移了话题，凝视对方有些苍白的脸。夜流星被他凝视，目光竟然有些扭捏躲闪，他是一个腼腆的年轻人。
　　“夜是一个很少见的姓氏，我出生在夜里，出生一刻，刚好有流星划过。”夜流星腼腆地解释。
　　小巷深处，一处古旧的高墙大院，一道紧闭的铁门，锈迹斑斑。宁家祖上应该是一个曾经显赫的家族，家道衰败，余势尚在。
　　拍打了几下紧闭的铁门，林未大声呼叫：“请问这是宁一航的家么？”
　　“是警察啊，你们不是早上刚来过，怎么又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拉开一条门缝，一脸不欢迎的态度。
　　“你说早上有人来调查过？”林未惊讶地追问。
　　“昨天晚上就来了两拨，我家一航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扰他了。”中年妇女一边抱怨，一边就要关门。
　　“大姐，我是来自市里的律师，专程来拜访一下宁同学，想询问他几个问题。”夜律师手快，伸手撑住了大门。
　　“你们干什么？你们警察局里的办案领导已经交代过了，除了他们之外，一航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询问。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中年妇女态度暴躁起来，冷淡的外表下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恐慌。
　　两个年轻人垂头丧气地走在马路上。
　　“林警官，这是你们局里给我复印的调查记录，实在太简单草率了，你看看。”夜律师把薄薄的两页纸递给林未。
　　林未接过来瞄了一眼，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记录上竟然抹去了昨晚他突击提审的记录。
　　“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只是少了一些记录。”
　　“什么记录？可不可以提供给我？看得出你对这案子也持怀疑态度，为了维护法律的公正，为了给死者一个交代，我们一起合作，好不好？”这个夜流星似乎已经摸透了林未的心思。
　　人单力薄的林未，此刻也正需要有一个帮手。
　　于是他把整个调查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他跟唐倩倩对话的那一段没有说，而是改成他的调查结果，他知道即使说了，夜流星也不会相信。
　　“你说，李正罡是借用宁一航手机发短信诱骗唐倩倩出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觉，如果我是李正罡，想约唐倩倩出来，一定会这么做。”
　　“如果真像你推断的那样？移动公司一定能查到那条短信的记录，我们这就去移动公司，查一下宁一航与唐倩倩的通信记录。”夜流星灵机一动，立刻提出了新的线索。
　　“也好，夜律师，你先去查一下，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林未心情沉重地拒绝了夜律师，他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强龙难压地头蛇，而他跟夜流星不过是两条刚出道的小虫。
　　“林警官，有什么新发现，及时联系我，我先走了。”夜流星却是一腔热情，热血沸腾，对这个案子充满了信心。
　　“走路小心点，千万别走小巷，注意安全。”林未被他感染，情绪也振作了一点，关切地提醒眼前的年轻人。
　　告别夜流星，林未直奔县医院。
　　案情没有一点进展，他不得不带着失落的心情去见唐倩倩，他知道她一定在等他，殷切地等着他的好消息。
　　但是他却只能带给她一个失望的消息。
　　虽然他不愿面对这一切，却不得不面对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