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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爱恨两决绝 ...

  •   “……挺好的,上海在下雨,你那里呢?”

      她淡淡答道,两人竟在短短几天里生出一种陌生。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宋言垂下眼眸,睫毛在眼下落出一叶阴影,她抿了抿唇,分明是期待着却又不能够继续放任心绪乱想。

      “一样,没有太阳,空气总是闷闷的。”

      他迟迟不讲重点,仿佛这通电话就只是来问候一下而已,可……宋言离开时已经提醒过他,他不可能没有看见抽屉里的协议书。

      “我买了你喜欢的点心,明天让人给你送过去。”

      裴舟高估了时间的力量,以为时间足矣抹平一切,以为自己准备好再次相遇时候的从容,以为可以放下;又或者,是忽然察觉到被宋言牵动的心,昼夜难眠的恍惚思念,一时间竟然将三人都置于尴尬境地。

      “嗯……”她只是闷声应了一下。

      活了三十多年,裴舟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拧巴,想要表露真心也是在如此诡异的节点上,老婆说要离婚,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言言,我不知道,我很想你。”

      年轻时候的能力不足,散尽一切无法挽留爱人,却在放下过去,粉饰平常的生活里,一次次忽略另一个人的爱,不愿意打开心扉。命运是最好的写手,它让所有爱都在不恰当的时刻出现,加以惨淡收场,从而成就一个悲剧。

      他和江书妤是悲剧,那和宋言,是什么呢?

      “如果我……我说我……好像爱上你了……”

      他还没有确切答案,近几天他梦了整夜整夜的宋言,回忆过往所有。

      宋言却笑了,只觉得荒诞,问道

      “我们手续,什么时候可以办……”

      她不想裴舟将短暂对于自己的思念,认为是爱情,终于听了wendy的劝,下定决心要与他切割。

      “……”他沉默不语,攥紧了手,掌心冷的刺骨。

      天边已破晓,她在许久的怔默中先一步挂断电话,余下这头的裴舟,心中竟升腾起一种强烈的恐惧。

      迟来的所谓爱,是她多年都无法捂热的心,终于得到了,却已经面临不能挽回的境地了,宋言不再勇敢,不再用虚假的情来赌人生。

      成为“裴太太”之前,她是裴舟见不得光的情人,哪怕那时他也单身,却不是什么以男女朋友的关系来定义,他并不爱她,只是贪恋她的身体,还有安分的脾性。

      宋言真正“堕落”,是在父亲无意中发现她的消息,拖家带口追来香港的那段时间,她所有的狼狈不堪,痛苦和哀求,一次次展露在他的面前。

      一夜之后的补偿,他没有再说过什么,宋言只得忐忑地留在他身边工作。

      某一日清晨,熙熙攘攘的人潮涌进公司大楼,宋言也身在其中,忽然被人扯住了头发,一个趔趄向后仰去摔在地上,噩梦降临一张可怖的面孔遮住了日光……

      “你装模作样地跑到这种地方来享福,跑了一分钱没给老子用,没良心的东西!”

      她被拽着想跑跑不掉,宋言因恐惧扼住了口舌,不断围上来的人群,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每日一同工作的同事,她羞耻她痛苦,她哀声凄厉地乞求那个人渣别再说了。

      “看看有这样的女儿,贱不贱啊!”

      她看着无数双眼睛,有怜悯,有同情,也有鄙夷和冷漠,这些旁人的看待令她快要疯了,面临痛苦的边界。

      “把这些闹事的人轰出去!”他命令一下,宋言终于解脱。

      裴舟像救星一样到来,脚步经过她的身边停了下来,高声又冷冷一句,“这么喜欢看热闹,都没事干吗?”

      驱散了所有冷眼看客,他才放柔了语气,似是有些心疼对她道

      “收拾一下,我们谈谈。”

      他不问一切关于宋言原生家庭的苦楚,只问她一句。

      “怎么才会叫你痛快?”

      “我要他心甘情愿断绝和我的关系,一辈子不能再纠缠我。”

      做完这件事,她彻底心甘情愿,也因此爱上了他。

      那时候,裴舟还没有现在这般沉稳,初出茅庐的小子浑身带着戾气。

      在廉价的快捷酒店,他带着宋言踏入腐朽的方寸之地,很快谈妥了条件,无非是钱,可拿他的钱,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自此以后,你见她一次,我就让人打你一次,我的钱不白拿,白纸黑字写清楚。”

      “把她的证件东西都拿出来,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对方点头哈腰,连连跪舔,数着钱庆幸她还能卖最后一笔,走了还不忘挖苦宋言一句

      “这也算买了个好价格,听话些,紧着老板的好哈哈哈”

      裴舟回过头,宋言红着眼一张小脸哭的几欲崩溃,像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他只好抱了一下,随口又让人安排,下飞机先揍他养伤一年,才哄得她啼笑皆非。

      那天后,裴舟买了一套复式做在她的名下,他们默认着都并未戳破的约定,宋言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宽敞的房子里,等待着他偶尔到来。

      没有告白,没有答应,没有第三人知晓,工作还是工作,偶有突如其来的敲门,一开门,他就吻上来。

      距离保持太好,公司里也少有风言风语关于他们,宋言不知道这算什么,直至一夜缠绵后,他难得没有立刻离开,电视里播出一条新闻。

      内容自然是江小姐风光大婚。

      他仰起头,看见站在栏杆边痴痴发呆的女人,道

      “宋言,我们结婚吧。”

      所以正式拟定了条约,清楚了自己的责任,才能心之无愧地接受裴舟给她的生活。

      她成了那个笼中的金丝雀,为了年轻时所想要的纸醉金迷嫁给了他的富有,半年间她一直是裴舟的女伴,出席各种宴会,见惯了杯盏相触之间的人心浮华。

      领证当天是中秋,他带她回到老宅,当着长辈名正言顺地牵她进门,与众人的第一面,宋言只能从一张张陌生的脸孔上看到惊愕,继而转向不满。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晓了他突然结婚,却不知道这个宋小姐是谁,是他的秘书,也是情人,可裴舟不像如此冲动轻率的人。

      第三天,本还在度假途中的沈京华听闻消息,立刻赶回来,她恭恭敬敬带着礼品去见准婆婆,对方的见面礼却给了她一句,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话。

      “宋言,这桩婚事无人祝福,也并非锦上添花!而是他一生的污点!”

      “他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和我对着干,倘若有一天,他赢了我,我这个做母亲的服软认了输,你又算什么呢?”

      无非是经典拿钱砸她的手段,宋言看着桌上支票填好的数额,那是足够她后半生远走高飞生活富裕的资本。

      她惯了软软弱弱,受人恩惠只好低下自尊说好话,唯有那天,她道破了真相。

      “我知道您心里怎么看我,既然如此就应该明白,我爱裴舟,爱钱多于人,他能够给我的远比这些更多,这个年轻有为的丈夫,现在无论您开出什么价格,我都不会放弃。”

      “如果有一天我的翅膀硬了,玩腻了,自然会甩了他!”

      他感叹于终于有人对自己的母亲如此直接的表达,藏在宋言温柔模样下,张牙舞爪的灵魂,她说出爱钱多于爱人的话时,裴舟差点忍不住鼓掌。

      那时,她说的可不是假话,是实实在在的诚恳。

      他放了风出去,那阵子新闻上都是这对怨侣的对呛戏码,宋言看到那天他刻意搂着自己被狗仔偷拍的背影,也在下一方看见江小姐订婚宴上字字箴言的表白,用各自繁荣虚假的幸福,另对方不悦。

      她可以陪他演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因为裴舟给了宋言想要的一切,送她去读书,给她殷实富有的环境。

      在英国的第一个假期,她还没考虑好要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那时候她的追求者也不少,留学生圈子里有人总在偷偷打听宋言的来历。不久就传到她的耳朵里,话是不怎么好听,有说她是哪家大户的私生女,亦或是祖上逢荫来财不正,毕竟住的用的不同,身边常伴司机和阿姨,人却很亲切。

      他出差到英国几天,住的却是酒店,程家在这里的房产不少,宋言住的就是其中一处,常年也有人打理看管。

      无非是没有想见她的念头,可彼时她还心存幻想,她还热烈鲜活,宋言因为想念主动去见他,她勇敢遵从自己的心。

      才从会议抽身,裴舟又嘱咐着第二天的工作事宜,他换了休闲套装准备去赴朋友的聚会,宋言来见他,白色风衣系带裹住的一抹身影在酒店前台递交一份预约,打到房间的电话无人接听,工作人员只好摇摇头。

      他一眼就望见她,几月不见从容许多的气质,宋言再一次请求给他的房间拨电话,哪知道要找的人已经站在身后,前台小姐指着她的身后。

      “宋言?”裴舟疑惑地喊着她。

      她回眸望去,在看见的一霎那,含着难以掩饰的欣喜,爱意在眼波流转唇角轻轻勾起。

      “我……我听说你来出差,所以擅作主张……来见你。”

      她有些紧张地结巴,一字一句都要看着对方的反应,见他并不反感,才呼出一口气不自觉地咬了唇。

      “走吧。”

      他很自然接受了宋言突然的出现,并不碍什么事,将她带到聚会上,少有为她引见朋友的举措,她那时候有种错觉,甚至因此期待起了未来,也许他总有一天会忘记过去,试着接受自己。

      聚会在半山的一处葡萄酒庄举办,是几个相熟的同学,携眷的不太多,他的妻子很快就吸引了话题。

      “这位是?”他们亲密挽着手,裴舟笑着介绍道

      “我太太。”

      “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他?”

      喝了几杯的红酒下肚,宋言有些晕呼呼,朋友只是打趣两句,她当了真回答,看向裴舟的眼神满是柔情

      “因为我爱他!从我第一眼看到这个人,他长得真好看……”

      她肆意拨过裴舟的脸,轻轻地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吻。

      窸窸窣窣的夜色里,她醉意已浓,静静匍在他的胸口,梦话一般悄悄地告诉他:

      “我许愿,希望你所求一切都如意,希望缘分不要那么浅!”

      在英国,他们也有过一段幸福的时光,是宋言争取来的,恍若仲夏夜之梦一般的美好回忆,再次想起来那七日的种种,反倒是显得不真实。

      裴舟终于将居住的地方从酒店挪到她住的古堡,即便距离并非合适,通勤时间变长,他望着窗外大片的草地,算来是第一次到这里。

      宋言到来之前,这里雇人看守打理,每年都有一笔不菲的支出,原是度假要用的地方,现在却住进了他的妻子。

      她常常赤着脚在地毯上跑来跑去,从楼梯上抱着花瓶走下来,扯了一块红格子小毯就往草坪上铺着,阳光洒在宋言的白色的蓬松的纱裙上,她带一副黑色圆框的眼镜,漫不经心地翻阅收藏着的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稿。

      第三天的雨夜,他仍旧来了,宋言听见汽车的鸣笛,即刻从沙发上蹦起,一手提起古朴的小夜灯撑着伞不顾女佣的阻拦冲出去,她跑在雨中,蓝色碎花裙湿透了贴在肌肤上,见他的心热切的不行。

      雨下的太大,她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挽着裴舟的手,满心欢喜地往回走。

      潮湿的水汽浸透地板发出一种古怪却好闻的木头气味,他往壁炉里投了几块木料,火烧的噼里啪啦响,渐渐才暖和起来。

      裴舟吻她的肩膀,吻她的唇和手腕,安抚和温柔他都有,逐渐变了有了取悦的意识。

      变的不一样了。

      他拉她的手靠近自己的脸,又侧过去,鼻尖抵在掌心,贴近鼻息呼出的热气洒在宋言的腕间,贴着唇的柔软摩挲着轻轻咬她手上的皮肉,温度也在泛开,宋言觉得现在这个男人像软软茸茸的狗狗,双目中仅有失去焦点的沉沦。

      那一刻,他也渴望着她的触碰,所以她感知到,用笨拙又青涩的眼神看着他,摸摸裴舟的脸,裴舟的耳朵……

      “言言…爱是这样吗?”

      第二日晨间风和日丽,她从床头摸了一本书,坐在窗台边的沙发上。

      简爱,上学时她不曾读明白的一本书,宋言用英文给他念了一段,简爱质问罗切斯特的经典桥段。

      大意是:你以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的一样,我的心也跟你的完全一样!要是上帝赐予我美貌和财富,我就会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

      他看她低着头沐浴在日光中,没扎好的辫子发丝自然垂落,美丽的侧脸勾勒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可惜的是她觉得自己并非有简爱那般强烈的自尊,独立自主的人格,坚韧顽强的品质,她觉得自己是软弱的,已经向世界妥协。

      就算并不为爱沉迷,却因金钱裹挟而堕落,故事无论如何美化,都窥得见自己与裴舟的落差。

      宋言读书的声音很动听,咬字清楚,似乎十分沉迷书中的故事,他也看的出神。

      女人穿一条白色吊带百褶长裙,透着若隐若现美好的躯体,此后三天他们共渡长夜,共赴云雨,仿佛与世界隔绝只余下两人。

      宋言喜欢在床头放一杯冰镇果酒,水汽氤氲,杯里飘着一颗饱满圆润的红樱桃,被撞倒,湿透了衣角,果酒撒了一地。

      晨曦日光中,她推开卧房的小窗,闻着扑面而来青草的香气,大片广袤的草坪一树艳丽的凌霄花,从春天到冬天。

      裴舟醒来就去抱她,轻轻环着她的腰,亲吻她的左肩,只一声沉默的叹息,那时起,她就已经陷入倒计时。

      她是合法认证的妻,低头看向腰间缠住自己的一双手,对戒是有的,戴在指尖始终不合手,不属于她。

      裴舟,爱是如何深刻的一场课,你轰轰烈烈得到过,却也间接教会了我,愚蠢执着无望地同世界对抗也要等待一个人回心转意,那样的生活太累了。

      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恍如隔世,我得到了你承诺的好处,富足的生活,独立的事业,所以我应允当初的承诺,是时候离开你,还给你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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