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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报应不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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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薄年从狐皮坎肩的内袋里取出天青色的丝帕,当着娄梦瑶的面慢慢的打开,分明已经离枝许久的小花,却还有奇异的保持着鲜艳的色泽。
“你看这萤茱花多美”,安薄年目光停留在手心里,随后指尖轻扯了一片花瓣,用指腹按压揉捻,充沛的花汁溢出,染红了她白皙的肌肤。她笑着将指尖的花汁,轻轻的染在娄梦瑶鲜红的蔻丹上,原本的红色立刻被点燃,散发出荧荧的光泽,“你瞧,这样才是最美的,跟当初一样的鲜亮,这么美的蔻丹,怪不得连夕乐都自叹染不出来”。
娄梦瑶呆愣的看着安薄年面带笑意的,为她逐一的将蔻丹染上花汁,看着指尖的红色开始跳跃闪烁,她颤抖的嘴唇发出呜咽声,喉间抑制不住的低低抽咽,“安薄年,你以为她只想杀了你的孩子吗?她想杀的是你们两个,她让我将染了萤茱花的蔻丹溶在你平日喝的茶水里,让我每日只放上一点,到孩子足月也不会被发现。待你生产之时,孩子已经胎死腹中,你要生下孩子谈何容易,拖久了必定会难产失血,要活也难”。
娄梦瑶泪眼模糊的看着安薄年,嘴里呢喃,仿佛在自言自语,“你以为我愿意那么做吗,我要害你,却要先伤自己,染了萤茱花汁会让人不孕,我日日涂着,心里早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我有什么办法,她逼我,若是我不做,我的家人怎么办,我们身份卑微只能由她们拿捏。每每对着你,看着你一脸的幸福安宁,我都不忍下手。那时,我便会跟你聊聊我的家人,我可爱的弟妹们,还有我的爹娘...想到他们,我才能昧着良心做那么些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不后悔那么做,因为我必须保护他们”。
回廊下一阵又一阵的风过,穿过镂空的花窗,是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娄梦瑶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之中,一脸悲呛,被泪水洗刷过的脸庞如纸苍白。她看着安薄年丝毫不为所动的面容,心中不禁害怕起来,又继续说,“是我故意加重了萤茱花的量,让你提早滑胎,我想救你一命...”。
安薄年安静的看着她,侧脸专注的听着什么,眼波流转,轻扯唇畔吐出一句,“这么说来,你是为我好的喽,但是梦瑶,你一定要死,不过我会陪着你的,这样应该不会有遗憾了吧”。
娄梦瑶内心一片荒芜,惊恐的看着她,手脚冻的冰冷僵硬,性子温和淡然的安薄年居然也有这样锋利尖锐的一面,她知道自己这次在劫难逃。
“你说,这萤茱花要是吃下去会怎么样呢”?安薄年用力收紧掌心,将花朵揉烂,看着花汁从手心滴下,她凄凉的笑了起来,被风声夹带着在四处弥漫,让人不寒而栗,她最后深深的看了娄梦瑶一眼,“放心,这是为我自己准备,我不像你们,杀了人还能毫无愧疚的活下去,我只要想到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腥味,就恶心的想去死”。
“你听,她们来了...”安薄年吞下手上的那一抹红色,突然大叫到,“来人啊,淑妃杀人了”。
娄梦瑶被她吓了一跳,扑上来想捂住她的嘴,两人个厮打起来,安薄年一直不停的喊着,声嘶力竭,不知疲倦。远处传来了阵阵的脚步声,娄梦瑶越发的慌张,不料安薄年身子一软,居然跌倒在地上,她吓的蹲下身子扶她,却见安薄年呕出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萤茱花量多可致死,呵呵,总算可以解脱了”,说完她带着笑意晕倒在了娄梦瑶的怀里。
啊!一声尖叫打破了回廊的平静,燦星跟着梁芝玉与几名宫女走到回廊处,看到熟悉的两个身影在回廊的里,一个躺着一个蹲着。燦星快步奔了上去,先瞧了瞧双目紧闭,失去知觉的安薄年,随后目光复杂的看向娄梦瑶,一咬着牙将她推开,自己扶起安薄年。方才路上就听到安薄年的喊叫声,梁芝玉等人快步的赶了过来,居然见到这样的光景,立即派人去坤墘宫和坤和宫禀告。这才派了人去,忽然身边又传来一个小宫女的尖叫,叫的梁芝玉心猛的一跳,她有些责怪的瞪了宫女一眼,却顺着她的视线往池里一看,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她哆嗦的指着池里,“那...那是谁,快叫人来,快啊,快去把池里的人捞起来”。
深夜里,明頥宸接到消息,就放下手上的奏章,立即赶了过去。才到宫门就听见沁雪宫里一片嘈杂,原本黑暗的夜幕被一盏盏宫灯点亮,彷如白昼。梁芝玉已经候在殿外,见了他来,扑通跪在了地上不停颤抖,支支吾吾的开始禀告,“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为什么贤妃会死在白荷池里,也不知道纯妃怎么会吐血晕倒在回廊下,臣妾当时只见着淑妃在纯妃的身边”。
“纯妃在哪”,明頥宸寒着一张脸,冰冷的开口。
“臣妾将纯妃先安置在了怡月殿里,已经请了太医诊治了”,梁芝玉垂着头都能感受到明頥宸如刀的视线。
她才禀告完,明頥宸就踏着大步离开,她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一路疾走到了怡月殿,殿内已经烧了暖炉,却还不够热。明頥宸恼怒的对着宫人骂到,“该死的东西,纯妃身子弱,这屋子这么冷,快去多加几个暖炉”。
宫人们吓的立马出去准备,明頥宸还是一脸的阴郁,直直的走到内殿,太医刚诊了脉,一脸的犯愁,见了他来,先行了个礼,略微思索片刻才开口,“皇上,纯妃似乎是中了毒,方才老臣发现纯妃手掌之中有红色的汁液,据老臣判断,应该是萤茱花”。
太医随后将萤茱花的药性说了一番,明頥宸一听是如此的虎狼之药,顿时大怒道,“这后宫之中居然会有这样的东西,哼,看来朕真要好好的整治一下后宫了。来人,传朕口谕,派人去各宫检查,定要查出这萤茱花的来历”。
明頥宸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缓和了语气,又转身对着太医道,“纯妃如今情况怎样”?
“回皇上,从纯妃的脉象看来,毒性淡了些许,怕是这萤茱花离枝已久,若是能熬过今晚,便可保命”。
“朕要她活着”,明頥宸无视太医的无奈,风轻云淡的抛出一句话,径自走向床榻,却让在场的人都觉得压迫感十足。
璨星守在床头,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却坚定的握着安薄年的手,像是要给她力量,但见到明頥宸走近,也只能恭敬的站到一边。
“你们都下去吧”,明頥宸一个扬袖,宫人们小心谨慎的瞄着他,有些惶恐的纷纷退下。璨星也不得不跟着大家一起离开,却还止不住的将目光流连在安薄年的身上,最后一个出了房间,将雕花的朱漆木门为他们轻轻掩好。
屋内只余下沉睡不醒的她,和一脸沉痛的他,还有几盏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屋内的沉寂和黯淡,他的目光深沉,里面敛了太多的情绪,忽明忽暗间流露出一丝丝的不安和担忧。她的睡颜甜美,比她本身的性子要来的柔软些,她均匀的呼吸声,似一湾柔柔的清泉,带着恰好的弧度,让人舒心。可此时那呼吸却微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想到这点,他温雅的面容浮现了几分不悦和烦躁,“薄年,朕知道你是个坚强的人,这一关,你也可以挺过去的,对吗”?
说完,心中苦涩又不免自嘲,觉得这自言自语委实太傻,“朕现在去给你讨个公道,你等我”。
他站起身子,刚踏出一步,又忍不住走了回来,温柔的俯身在她额角一吻,又在她耳边低语,“不要让朕失望”。
大殿之内跪着沁雪宫的一干人等,哭声纷乱,明頥宸走入大殿,看见赵太后已经端坐在位置上,右手撑在额角,一脸的悲痛。
“皇奶奶切莫太过悲伤,等孙儿查明一切,必定将罪人绳之于法”,明頥宸上前安抚着赵太后,转身有对梁芝玉说道,“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晚间臣妾在自己宫中,纯妃身边伺候的宫女璨星到了我这里,说是纯妃想在怡月殿祭拜林水月,知她身前与我也有来往,特邀我同行。臣妾换了衣服,随后与璨星一同前往怡月殿,还未到白荷池,就隐约听见纯妃的呼喊声...等我们赶过去,就发现纯妃昏倒在地,贤妃淹死在白荷池里,而淑妃也在当场”,梁芝玉有些慌张的述说着眼见的事情,也不敢妄下判断,眼睛不时的打量着各人的情绪。
“当时纯妃喊了什么”?明頥宸在赵太后身侧的凳子坐下,修长的手指捋了捋长袖,漫不经心的问了句。
梁芝玉踌躇了下,如实禀告道,“纯妃当时喊的是...淑妃杀人了...”。
“淑妃你好大的胆子,亏哀家如此信任你,你居然......”,赵太后气的发抖,一手还指着娄梦瑶,心里的恨意太浓,那话憋在嘴里居然吐不出来。
明頥宸的目光也瞬间狠厉,如翱翔的猎鹰在捕捉猎物,一改平日的温和优雅,更像个杀伐决断的君王,“淑妃你还有何解释”。
“臣妾冤枉,是纯妃事先让我约了贤妃,在此处等她,是她推贤妃下水的,后来不知何故,她就突然晕倒了,皇上是纯妃故意要嫁祸给我”,娄梦瑶眼波凄楚,满含热泪的哭诉起来,整个人伏在地上大呼冤枉。
“大胆,如今纯妃身中剧毒,生死未知,她与你何愁何怨,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况且当日,是纯妃主动要求朕,将贤妃关在永宁宫中闭门思过的。她若真要害贤妃,又何必治她的罪多此一举,你说纯妃要你约贤妃来此,那又是为何”?明頥宸句句疑问,狭长的眸子明明灭灭,闪着灼人的热度。
娄梦瑶被他问的一时语塞,转念一想,又反问到,“那皇上怎么不问纯妃为何在此呢,林水月死了那么久,何故现在要来这里祭拜,而且偏巧我与贤妃都在。这是纯妃一手设下的奸计,她肯定是恨贤妃平日里刁难她,怪我经常维护贤妃,这才设计陷害我们”。
“皇上,冤枉啊,我家娘娘是冤枉的”,躲在屋外的璨星,听见娄梦瑶这么一说,也不顾其他的冲了进来,重重的跪在明頥宸身前,“自从夕乐死后,我家娘娘就食不下咽,整日以泪洗面,消瘦的厉害,不多日就病了,一直半梦半醒,浑浑噩噩的说见到了水月和夕乐,说是她们来接她了。我每日里担心,便劝慰娘娘,不如烧些纸钱给她们,娘娘说皇上经常来栖梧宫,若在此祭拜恐污秽了龙体,这才吩咐了我偷偷的准备了纸钱,打算去水月生前住的怡月殿,想那里空的也久了,平日又没人去。”
璨星边说边哭,拿着袖子擦着脸,一会功夫,袖子上都没干的地方,众人见她哭的如此委屈,也不由为纯妃动容,“若说是我家娘娘陷害淑妃,我看也有可能是淑妃想把这事嫁祸给我家娘娘,我家娘娘与淑妃平日关系甚好,前些日子淑妃到栖梧宫来,或许娘娘与淑妃说了要去祭拜水月的事,这才给了淑妃可趁之机”。
“我与贤妃关系亲厚,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杀她,何况我与纯妃也无大仇,怎么又会下毒害她”,娄梦瑶听璨星那一番解释,心虚的急着为自己辩解,她的解释里有太多的漏洞,连她自己也能察觉,可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切都乱了章法,她也只能兵行险招,只要他们找不出自己为何要杀贤妃的原因,这罪也定不了。却不知这一切早在安薄年的意料之中,这里面关键的一个人,安薄年知,娄梦瑶却不知。
娄梦瑶一语之后,明頥宸脸上仅余的一点暖意也消失殚尽,却在冰封之后,他露出一个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朕从来不知,原来淑妃也长了一副伶牙俐齿”。
娄梦瑶吓的哆嗦了一下,却依旧倔强的不再开口,赵太后还沉浸在痛失侄女的情绪中,见她一副不肯认罪的态度,一时气闷,脸色发青的要晕倒。明頥宸见状,只得让人先将她送回宫去,自己独留沁雪宫主持大局。
送走了赵太后,大殿内一时安静许多,越到夜深,外间的寒意越重,众人都有些耐不住了,此时梁芝玉在一旁弱弱的开口,“皇上,臣妾或许知道淑妃杀贤妃的原因...”。
“说”,明頥宸简洁的一个字回荡在大殿之内,众人知道他的耐性已经消磨的所剩无几。
“先求皇上恕罪,臣妾当初知情不报,如今却不忍再看着善人受苦,让恶人得逞。当初在白荷池边推淑妃下去的人不是林水月,而是贤妃,后来贤妃诬赖林水月,淑妃却也跟着指证林水月。臣妾一时不解,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现在回想一切,却是有前因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