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城无泪》冰惜惜

22、一触即发

　　安薄年只一刻，就收敛了脸上的诧异，依旧一副端庄得体的仪容，“皇上，咱们该走了，不要让我的好妹妹们，久等了”。

　　到永宁宫时，娄梦瑶已经到了，素日里不爱出挑的她，今日是一件水红色的缎面裙裳，衬的一张小脸，水灵剔透。不知道是因为喜气，还是穿的厚重华丽，那白嫩嫩的脸颊上也多了一抹红云，安薄年见她这样，不禁为她担心，这样抢风头，难道不怕得罪了赵纤织吗。

　　待赵纤织从屋里出来，安薄年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就那一头明晃晃的十二支凤翎钗，就够镇住场面了。这样一比，娄梦瑶到可以说的上是清水出芙蓉了，而自己更是不够瞧的，好像只能跟四周的花花草草才相配了。

　　“皇上你瞧，你送的这套钗，我带着好看吗”，赵纤织一见明頥宸，装作旁若无人的挽着他的手臂，往殿内走，见了安薄年也不行礼，只是自顾自的跟他说着话。明頥宸也未多说，只是轻笑着嗯了一声，就被她拉着进去了。

　　“梦瑶见过纯妃娘娘”，娄梦瑶尴尬的对着她行礼，想来也觉得赵纤织太嚣张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吃了赵纤织多少暗亏。

　　“梦瑶来的真早啊”，安薄年笑着看了看她，又把目光投向屋里高傲艳丽的女子，赵纤织可真是极品，这满园的珍品花草，都是不拘一格的清幽淡雅，偏偏她自己本人是那样的，这大俗大雅居然能在她身上这么完美的融和。她的相貌不出众，但那一副艳丽俗气的妆扮，却十分贴合她的气质，这么一打扮，硬生生的添了几分姿色，“原来，咱们的贤妃也不是个草包”。

　　“呃”，娄梦瑶在一旁听她这么一说，居然有一刻的沉默，随后尴尬的笑了笑。

　　她们说话的功夫，佘敏敏与其他几位宮妃也到了，众人寒暄几句，一同进了大殿。只见赵纤织早就霸住了明頥宸身边的位置，得意洋洋的看着她们进来，安薄年冷笑着，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众人也都四散着坐下。

　　“今日设宴，是为庆贺贤妃与淑妃的生辰，爱妃们无需拘礼”，明頥宸优雅的举杯朝向众人，大家皆是举杯而起，一同饮下。随后，各人都将自己准备的贺礼奉上，安薄年准备的是两份亲手做的花茶，礼不算重，贵在心意。

　　宴席上够筹交错，看着身边各色的佳人，闻着各异的美人香，安薄年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眼前女子一张张精致的妆容，在她眼前晃动。但想起进宫后的这些日子，眼前再绚丽的浮华，顷刻都变成尘埃，鲜活的生命也只是红颜枯骨，而自己也逃不出这俗世红尘。

　　“安姐姐”，对面娄梦瑶提醒着，叫了她一声，“皇上让大家都说上一句吉利话，由你来起个头吧”。

　　安薄年回过神，才发现众人都探究的看着自己，几杯黄汤下肚，虽然不至于醉了，但也有半刻的迟钝，看来这酒她喝的还不够多，还没练到千杯不醉的状态。她端起酒杯站了起来，清晰的嗓音不带迟疑，语气也十分温柔，“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她举杯对准赵纤织说，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身冷汗，有得的甚至吓得呛着，也只能小声的咳嗽。

　　而安薄年身边的佘敏敏，到一点没有诧异，依旧优雅的夹了一块糕点细细品尝，安薄年见赵纤织的脸色有些暗下来，知道她已经憋不住了，才又徐徐的补上一句，“但我知道，贤妃一定会松鹤常青，永垂不朽的”。

　　“你什么意思”，赵纤织倏的一下站了起来，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指向安薄年，像是要扎近她的肉里。

　　周围的人一瞬间都噤了声，安薄年觉得胃里有什么翻涌着，忍不住恶心了一下，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住难受的感觉，“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赵纤织一时也没料到，安薄年居然当众就不给她面子，立马求助的看向身旁的明頥宸，只见他指尖握着薄如蝉翼的哥窑瓷杯，仿佛对身边发生的事置若罔闻，“皇上~”，她又哀怨的嘟囔了一句。

　　明頥宸慢悠悠的放下酒盏，对着赵纤织笑了笑，“纯妃酒量浅，喝醉了才说胡话，爱妃一个清醒人，何必跟她计较。何况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希望你好的，只是用错了词罢了”。

　　赵纤织见明頥宸这么说，也只得哼哼的坐下，安薄年抚额也一屁股坐下，佘敏敏冷静的吩咐宫女为她倒了杯热茶，嘴角多了一丝难掩的笑意，没想到，安薄年也有如此任性的时候。夕乐接过小宫女递来的热茶，轻声的放在安薄年面前，也有几分狐疑的看着闭目养神的女子。以前的安薄年或许会被几杯酒迷了神志，但度过了那些借酒消愁的日子之后，又岂能是这点酒量。

　　“贤妃，淑妃，来朕敬你们一杯”，明頥宸慵懒的扬手，推杯而出，娄梦瑶自然是欣喜万分，虽然她受赵纤织打压，占不到一点风头，可起码在他眼里，她与赵纤织是一样。有人欢喜有人愁，赵纤织自然是失意的一个，先不说，好好的一个人的寿宴，被娄梦瑶分了半杯羹，就明頥宸将她们相提并论这一点，也是够让她憋屈的。赵纤织无奈的举杯，却斜眼深深的望了娄梦瑶一眼，娄梦瑶察觉出她的不善的眼光，只是将脸稍稍侧开。

　　明頥宸敬酒之后，其他人也纷纷起身敬她二人，梁芝玉与周清雨讨好的对赵纤织说起，永宁宫的各色花草如何如何的高雅，言语里尽是献媚之情。赵纤织轻笑，眼神傲慢的看着她俩，但神色了掩不住的得意。

　　“贤妃这养花的手艺确实不错，上回你送朕的十八学士，已经有了花苞，再过段时间就要开了，到时贤妃陪朕一块赏花吧”。

　　明頥宸的称赞，让赵纤织更是喜上眉梢，她收敛了得意，对着众人说，“今日姐妹们到我这来，也是难得，不如等会各人都选了喜欢的盆景，就当是纤织的谢礼”，赵纤织这话让气氛又暖了几分，起码都是宾主尽欢之景。

　　一晌喜乐，殿外阳光璀璨，屋内酒过三巡，也到了散宴的时候，佘敏敏率先起身告辞，她微微一笑，尽压屋外秋色，“贤妃适才客气，要送盆景给我们，那我就不客气了，方才进来，我好像瞧见有盆蝶兰，甚是喜欢，先谢过贤妃了”，她又对着明頥宸行了个礼，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走到殿门忽的又转身，“啊，对了，我让我的宫女直接搬走了，不牢贤妃费心了”。

　　赵纤织一愣，脸部僵硬的点了点头，那盆碟兰也是她的心头爱，没想到佘敏敏也是个识货之人，但话已经说出口，也只能答应。安薄年听着佘敏敏的话，低头强忍笑意，赵纤织养这些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不单单只是个粗俗无貌的将军之女，可遇到真正的大家闺秀，也只能是吃瘪的下场。

　　梁芝玉和周清雨显然没有那个胆量，只是选了一般的品种，安薄年起来也准备告辞，眼光正四处打量着，她刚要开口，却被赵纤织截了先，“梦瑶啊，你也来选一样吧”，她笑嘻嘻的拉起娄梦瑶的手，无视了边上的安薄年。娄梦瑶心里更尴尬，明明今日两人都是主角，赵纤织这样一说，分明表示了，她是主，她只是客而已。

　　“哦...”，娄梦瑶无奈的应了声，“那...就那盆金茶花吧”。赵纤织显然没想到。在她面前绵羊一般的娄梦瑶，也会忽然咬她一口。这金茶花品质稀少珍贵，与那十八学士，可算是同等价值，她居然也敢要。

　　赵纤织冷冷一笑，“好啊，妹妹喜欢就拿去啊”。

　　娄梦瑶随即行礼，匆匆的出了大殿，临走前，还颇为哀怨的向安薄年投来可怜兮兮的眼光。安薄年回身看向赵纤织，只见她旁若无人的挨在明頥宸的身边，故意亲密的贴近他的侧脸。

　　“夕乐”，安薄年无视赵纤织的挑衅，装作柔弱，泱泱要倒，唤了夕乐，嘱咐道，“方才喝了几杯，现在头还晕呢，我先回宫了。你留下，在贤妃这里好好瞧瞧，选盆喜欢的带回来”。随后被燦星扶着，出了永宁宫，也不顾赵纤织惊愕的表情。

　　安薄年心里暗自冷笑，赵纤织，戏弄人的事，你做的未免太粗糙了。而她将夕乐留下，就是告诉赵纤织，对付她，栖梧宫的大宫女就绰绰有余了。

　　安薄年出了永宁宫，一扫之前的疲态和恍惚，坐在步辇里静静的思索着什么，回到栖梧宫之后，由燦星伺候着沐浴，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裙衫。

　　“夕乐回来了吗”，安薄年问着正为她擦拭湿发的燦星，回来也一会了，怎么还没见夕乐。

　　“夕乐好像没回来，要不要我派人去永宁宫瞧瞧”，燦星手上的动作不停，温柔的为她拭干发上的水汽。

　　安薄年想想，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打发了燦星，自己倚在窗边看书，将半湿的头发散开来，由着午后暖阳慢慢的将湿气蒸干。秋天的风带着特有舒爽，安薄年轻阖了双眼，打了个盹，偷了半日的空闲。

　　屋外天色渐渐的暗下，四周的寒意也渐渐弥漫，安薄年在梦中打了个哆嗦，逐渐恢复了神志，“夕乐，夕乐”，平日这个时候，她的身上一定会有条薄毯的。

　　燦星在屋外听到安薄年的声音，慌张的跑了进来，“娘娘醒了啊，夕乐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安薄年看着屋外的天色，沉吟了一下，“你派个小宫女去永宁宫瞧瞧”。

　　“是”，燦星急忙出了屋子，安薄年自己起身，取了件稍厚的外袍拢上，又将披散的长发简单的挽了髻，用一个冰种的翡翠簪子固定。她才妆扮妥当，就见燦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娘娘，不好了，夕乐姐被打了”。

　　“你说什么”，安薄年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几步迎上燦星，一把抓住她的手。

　　“方才，我遣了红玉去永宁宫，她说被宫人拦在了外面，恰好永宁宫里有她认识的小宫女。那小宫女说，夕乐偷了贤妃的东西，贤妃正发狠的责打她。贤妃还下令，以后不许栖梧宫的人进永宁宫”，燦星急着满头大汗，连眼泪都掉了下来，“快去救救夕乐姐吧，听那小宫女说，要出人命了”。

　　安薄年又恨又急，手心冒了一层薄汗，她攥着拳头，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燦星，快将栖梧宫的宫人和侍卫都召集起来，马上去永宁宫”。

　　一说完，两人一起出了大殿，短短片刻，安薄年便领着一帮人出了栖梧宫，为了节省时间，安薄年省了步辇，疾步的往永宁宫而去。路上撞上宫女行礼，也充耳未闻，只是脸上的肃穆，透着凝重的寒意。

　　她怎么也没想到，赵纤织居然敢明目张胆的动自己的人，一想到夕乐被人欺负，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沸腾翻滚，灼烧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到了永宁宫时，宫人们见她来，都连忙跪下行礼，安薄年提步要进，却被一个宫人拦下，“纯妃娘娘，请稍等片刻，等奴才进去通报一下”。

　　“不想死就给我滚开”，她语气平淡，但话里却透着无限的威吓，那宫人被她的气势慑到，默默的让出一条路来。

　　永宁宫的人看到安薄年带着一帮人进来，都吓得退到两边，窃窃私语起来。安薄年不顾别人议论，直接进了大殿，就见赵纤织正斜靠在椅子上，细细的品着茶。而大殿之上，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的身影躺在地上，没了生气。被鲜血染红的粉色绸衣上绣着一朵紫荆，那是夕乐最爱的花，而她总会在衣服上绣上一朵。那一刻，安薄年觉得自己的心又被狠狠的抓了一把，“谁打的”，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在冰天雪地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直觉。

　　赵纤织抬眼瞧了瞧她，放下手上的茶碟，“纯妃来的正好，你的奴婢下午趁人不注意，居然偷了我的珠宝，人赃并获”。

　　“谁打的”，安薄年加重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是我下令打的，怎么样”，赵纤织不屑的丢了一句话出来。

　　“给我把这里围住，一个人都不能漏掉”，安薄年冰冷的声线仿佛来自地狱，她徐徐的走向赵纤织，直直的瞪着她。

　　“你想怎么样，你敢把我怎么样”，赵纤织见她这幅要吃人的模样，也有些害怕，但又不想失了面子。

　　安薄年俯下身子，贴近她，勾了勾唇角，“她死，你陪葬”。

　　说完纤长的手指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的收紧，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恐惧和窒息，她的笑意更深，“我说的话，都忘了吗！不要来惹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胆量自寻死路...我怎么会让你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