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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以德报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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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薄年再度醒来时,觉得头痛欲裂,浑浑噩噩的伸手按压涨疼的眼角,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夕乐欣慰的喊着,“醒了,醒了,太好了,燦星你快把鸡汤端来”。
“夕乐你也去喝杯水吧,在这里守了半天了,你看你嘴唇都裂开了”,是水月的声音,随后只觉得有一双温暖的手扶着她坐起来,“娘娘,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鸡汤一会就来了,你先坐一下。刚才有大臣拜见,皇上刚走没一会,还吩咐了富顺公公在外面等着,如果娘娘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
安薄年有些疲惫的睁开眼,接过林水月递来的热茶,她轻啄了一口,逐渐清醒过来,想到之前与父亲分离的场景,鼻子一酸。
林水月见她又一副要哭的样子,赶紧劝道,“娘娘莫哭了,你肚里有了小皇子,该注意身体才是,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啊”。
“什么”,安薄年一下子没反映过来,追问了一句。
夕乐在外间喝了口水,接过燦星刚端来的鸡汤,一脸的喜色走进来,“娘娘几次晕倒,皇上不放心就传了太医来,这一诊脉才知道,原来娘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安薄年有几分呆滞的坐在床榻上,欢喜,惊愕,担忧,一种一种的情绪,到最后居然变成淡淡的酸楚。她一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由心底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感,这是她与明頥宸的孩子。纵使因他受了多少的委屈和伤痛,却依然无法收回对他的感情,而这个孩子的到来真让她有一种完满了的心情。可一想起安君卿与安审伯的事情,她又无法轻易的释怀,像从前那样接纳他。
“娘娘来,先喝点鸡汤,太医说你身子虚,又郁结在心,怕是对孩子不好”,夕乐乘了一碗鸡汤,吹凉了才喂到她口里。
“孩子没事吧”,安薄年紧张的捂着小腹,想到这几天自己颓废,且不爱惜身体的行为后悔不已。
“没事,太医说娘娘只是有些虚弱,肚里的孩子没有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一段日子,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夕乐略带调侃的说着,原本还在心里担心的事,也有些放下了。老爷和少爷都走了,以后剩下小姐一个人在这宫里,保不准不被别人欺负。特别是那个贤妃,跟她们结下那么大的梁子,现在她哥哥立了大功,那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啊。
安薄年有些虚弱,没力气回嘴,却娇蛮的瞪了她一眼,夕乐和林水月服侍她躺下,放下床幔,随后退出去,将外面的纱幔一层层的放下,整个房间变得幽黯起来。安薄年心中还有余痛,可想到肚里的孩子,也不免强忍着不去想那些劳神的事。她轻柔的抚摸着肚子,安慰的想着,或许是哥哥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自己身边。
许是因为放下了心烦的事,她睡的特别安稳,就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都不知道,她寻着温热而去,直直钻进他的怀里还不自知。黑暗中,明頥宸感受怀里蜷缩成一团的人,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抚躁动而脆弱的孩子。
这一夜安薄年睡得很踏实,意识刚清醒,就感受到身边传来源源不断的温暖,心中已经了然,她不动声色的转身要离开他的怀抱。身子刚侧过去,却被他长臂一把捞回了怀里,后背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她有些生气的要离开,却被他紧紧的锁在怀里。两人卯了劲的要对着干,但女人的力气再大,也抵不过男人的,即使她知道他已经放轻柔了许多,可仍旧撼动不了他。她疲软的不再挣扎,眼睛仍旧闭着,就当自己还没醒,而她身后的人居然也无话,照旧搂着她,装作也没有醒过来。安薄年见他也这么无赖,心里忿忿不平,直想说他一句,亏你还是一国之主。
两人这样假寐着,直到富顺在外间向明頥宸禀告了日程,他们才起来。明頥宸还一脸笑意的问她,“睡的好吗”?
安薄年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做别的事情,故意冷淡的对他,他不恼,还是语气温柔的跟她说话。午膳时,桌上的菜肴比往常还要丰富一点,他难得贴心的夹了些菜放到她碗里,安薄年却有些嫌弃的用筷子将菜踢到桌上。而明頥宸又装作没看到,还是夹了菜放到她碗里,那菜照旧被堆在了桌上,一顿饭下来,桌面上堆得菜倒是可以填满一个碗。
他用过午膳就回了坤墘宫,安薄年这才觉得舒坦一点,她还真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体贴。是因为对她的愧疚,还是因为肚里的孩子,她劝自己不必太较真,反正好歹都是这样的结果。她怀孕一事一夜之间就传遍的后宫,到下午胡依尘与周清雨,梁芝玉她们就特意带着贺礼来看她。胡依尘还是一贯的与她亲近,而周清雨与梁芝玉比以前还拘谨了一点,只是在一旁陪笑。
随后几天,娄梦瑶独自来看她,也带了一些珍贵的补品,细心的嘱咐了好些该注意的事情。安薄年想起之前两人的不愉快,见她也没有因为那事而与自己生分了,心里对她之前做的事也有点释然。皇太后也派人送来了一尊白玉雕的送子观音,安薄年特意在栖梧宫里设了一个佛龛将其供起来。赵纤织与佘敏敏两人却一直未来过,安薄年想到那两人的品行到觉得甚是相像,同样眼高于顶,只是一个泼辣,一个孤傲。
安薄年只顾安心的养胎,也不理会外界的事情,转眼到了年节,明頥宸要在宫里设宴招待群臣,一连几天都没人影。没有他在眼前转来转去,安薄年又莫名的有些心烦,披了件大裘在庭院内转了转,外界还是一片霜白,有些傲雪的腊梅开的正欢,蜜蜡色的花瓣十分可人。她看今年的雪下的这么大,又想着不如收些雪水来,埋到梅树底下,来年可以泡茶喝。
“夕乐,你去取个干净的空坛来,我们收些干净的雪花”。听到安薄年的吩咐后,夕乐让她别乱走免得摔倒,自己快步的去取坛子。
此时天空又稀稀拉拉的飘起小雪,安薄年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让她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最近一段时间过的太过麻木了,今日到有了心情,好好欣赏这一片片的霜花,她十分惬意的张开双臂,愉快而缓慢的旋转,阳光透过云层,熹微,迷离。她带着笑闭上眼睛,张开手掌,希望可以感受那一点点微凉的霜花,却感受到一个温暖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掌心。
她睁眼看向被握紧的手掌,眉头一蹙,收敛了笑意,试图将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却见他眯着眼带着狭促的盯着她,“薄年,明明是你先对朕伸出手来,如今握住了,怎么可以松开”。
安薄年看着他一副无赖样,连话也不想说,转身想进屋子,明頥宸看着她憋屈的模样嘴角轻扯,温柔无害。
被他这么厚脸皮的赖着,缠着,安薄年心中的怨也淡了许多,却找不到一个理由放下身段,也只好摆着一副,我就瞧你不顺眼的模样。
百官宴结束,休朝六日,大臣们各自回家过年节,明頥宸也是携着众妃与皇太后一起过节。今因安薄年有孕,整个后宫的气氛也比以往热闹许多,宴席当晚,明頥宸揽着她一同坐在九龙穿云金椅上,不时的嘘寒问暖,夹菜递茶。
安薄年是第一次在重大的宴席上坐在他的身侧,这个位置是连皇后也不能轻易坐下的。在这里,下面所有的事都够能看的一目了然,比如赵纤织鄙夷的瞪着她的神情,娄梦瑶闷闷不乐的夹着菜,还有其他人各异的神态。她嚼着明頥宸硬喂过来的菜肴,不经意瞥见一脸忧愁的佘敏敏,不由的挑了挑眉。她怎么了,原先这样的宴席,她总是打扮的高贵夺目,一举手举投足都是风姿卓越不让他人,今天到有些垂头丧气的。对方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抬头向她看了过来,安薄年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目光移开,却又感觉到她的视线还黏在自己身上。她无奈的又将目光转回,却瞧见她眼里带着一丝的祈盼,这让她更加疑惑了。
宴席到了一半,安薄年就有些乏力,眯着眼睛打盹,明頥宸见她小猫一样柔软的靠在臂弯里,心里像是被她的小爪子挠了挠,痒痒的。
“困了,我让人先送你回栖梧宫,等宴席结束了我再去看你”,他贴着她耳语道,见她困泱泱的点点头,吩咐了富顺用他乘的步辇将安薄年送回去。
安薄年由夕乐扶着,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的离开,坐在位置上的人多半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安薄年真觉得有些困倦,也就无视了她们投来的目光。
明頥宸的步辇宽敞而华丽,为了驱寒还在车内放了几个小巧的暖炉,安薄年抱了一个在怀里,自己横卧在柔软的椅座上。有了身孕后,整日都懒懒的不想动,连思绪都有些迟钝了,她强迫着什么都不想,就当一个称职的宮妃,诚服在他的羽翼下。
回了宫,被伺候着早早的歇下,闭上眼睛的时候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发觉自己竟然习惯了那个霸道的怀抱,没有了他肌肤的熨贴,居然觉得这被窝里有些凉。有种无奈和心酸...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被他闯进了自己的生命,而自己到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想着反抗...真够傻的。
一夜无梦,早上醒来感觉身边空空的,不免失望,心里又在猜测昨夜他留宿在哪,水月听到动静从外间进来,扶着她洗漱妆扮。不知何时她也已经如夕乐一般,成为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安薄年看着她在左右忙碌着,觉得人无论何时都应当留存一丝的善念。
“娘娘,德妃求见”。
看着燦星进来禀告,安薄年问了句,“夕乐呢”?
“夕乐姐姐去给娘娘炖补品了”,燦星天真的回答,安薄年忽的想起自己那时选燦星的原因,这孩子明亮的双眸带着最纯真的亮光,在这险恶的深宫里并不多见,她眸光中闪闪的光芒,让安薄年心生向往。
“那德妃...”,燦星看着望着自己发呆的安薄年,小心翼翼的追问了一下。
“让她进来吧”,德妃与她素来不合,从进宫到现在,除了最初一次明頥宸亲自在栖梧宫设宴的时候,她来过。之后无论栖梧宫闹出过多大的事情,她也没有来瞧过她,这次是为了什么,安薄年想到昨晚上那一幕,思索起来。
佘敏敏今日的衣着较往日素净的不少,一头秀发挽了个清新的双环髻,只用一根金簪固定,安薄年瞅着她,心里已经摸出一些思绪。
“敏敏见过纯妃”,佘敏敏恭敬的对着安薄年行了礼。
安薄年笑着扶起她,又屏退了身边的人,亲手为她斟了杯茶,今日她一改往日风光,妆扮的如此低调,又进退有礼,看来是有求于她。“不知德妃今日来...”,安薄年起了个头,没将话说完,就等佘敏敏自己说出来。
“我知道纯妃因为安相的事伤怀不已,本不该再来打扰的,可是...可是,我希望纯妃能帮我救救我爹”,冷酷如佘敏敏,居然也急的红了眼眶,再看她忧虑的神情,同样是为人子女,安薄年也感同身受。
“德妃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佘敏敏听她没有立马拒绝或给自己难堪,也有些放下心,这才将事情的始末与她说了起来。安审伯被贬之后,朝中武将与文臣的争斗就更为激烈,左相佘康虽一直与安审伯有一争高下之心,但毕竟都属于保皇派的人,何况又同是文臣。佘康虽有些不屑安审伯在朝中八面玲珑的有辱斯文,但更忌惮的是赵翔鹤那一帮的人,安审伯被贬之后,佘康几次当朝辱骂几名与赵翔鹤亲近的大臣。明頥宸几次警告他不要目无朝纲法纪,可佘康之人,一身比石头还要硬的脾气,还有文人的酸腐之气,怎肯收敛脾气。几次在早朝时故意出言挑衅,明頥宸大怒,命人将佘康拖出大殿,看押在宗人府。
“我爹就是这样的脾气,怎么劝也不听,我这也是没办法了,纯妃你去求求皇上,让他放了我爹吧”,佘敏敏声泪俱下,哭的鼻尖都通红了。
“德妃,你既真心来求我,那我也不妨直言。我们身为后宫女眷,本不该议论朝事的,即使我有心帮你,皇上又怎么会因为我一个妇人之言,就放了你爹呢”,安薄年为难的看着佘敏敏,不是不想帮,而是无能为力,若是自己有那样的本事,安审伯又怎么会贬为巡抚。
“不...我看的出来皇上是很在意你的,皇上很少临幸后宫,就是来了,多半时间都耗在你这里,他对你言语时的温柔神情,我何曾体会过。纯妃我求求你,我爹不过是一时糊涂,顶撞了皇上,也不是什么大过,可怜他这把年纪,居然还要在宗人府受苦,你让我这做女儿的于心何忍”。
佘敏敏急的要跪在了安薄年的面前,安薄年赶忙托着她,一边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泪,“好好,你先起来,我答应你,试试看”。
佘敏敏听她同意这才慢慢的站起来,脸上泪水纵横,“当初我那样对你,如今帮我的却还是你,我真是悔不当初”。
安薄年看着她,又想起了自己那会子发疯的样子,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要拼命守护的人,纵使再冷情冷性也是有破绽和弱点的,那明頥宸的弱点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