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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重归于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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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是温暖而凉爽的,暑意要到了后半夜才真正的褪去些,平日这个时候,安薄年都是斜靠在美人塌上喝着夕乐亲自为她炖的杏仁露。今夜,她知道自己必须去一个地方,没想到林水月的秘密牵扯出另一个惊人秘密,谁会相信与皇上相处几月之久的宮妃,居然仍是个少女。安薄年信了,因为这个秘密对林水月来说是个耻辱,特别是她略带哀伤的眼神里流露的自嘲。她带着满嘴的苦涩说道,我与皇上若真要究其关系,怕也只能视彼此为知己。他那样的人,完美的让我觉得太过飘渺,也正是因为他刻意的与我维持那似近似远的距离,暧昧到让我对他渐生情愫。
她说到这里就止住了话语,她不说的话,安薄年这样通透的人,心里也明白,若明頥宸对她真的无情,那一番宠爱就是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果然被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安薄年也满心的同情,林水月所受的一切,何其无辜,今天自己救了她,到做的应该。
林水月说完一切,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纤瘦的腰身不盈一握,安薄年暗自叹息,如斯佳人,只沦为他人一颗棋子。她在屋内柔和的烛光下越发显得清美,只是黛眉微蹙,在额间留下似有若无的折痕,便知她心事难平。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柔。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莫恨香消雪减,须信道、扫迹情留。难言处,良宵淡月,疏影尙风流。
安薄年孤身出了栖梧宫,一身浅绿色的纱裙在御花园中灵巧的通过,绕过几座无人居住的宫殿,在一座年久失修的殿宇前驻足,她望着已经失色的匾额,有些忐忑的轻咬下唇,沉思片刻后,还是提步进去。一条蜿蜒的白玉石桥通往开阔的临风水榭,不远处瞧见一抹修长身影立在霜白的月色之下,一副芝兰玉树的画面。紫黑色的广袖长袍散发不可忽视的贵气与优雅,他一手垂于身侧,一手背于身后,侧脸的弧度细致而俊美。
他转脸相对,用不冷不热的目光看向她,“薄年,朕以为你再也不回来这里了”。
“当日你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又为何必到这里寻不痛快”。
明頥宸曾带她来过这里,支开了身边的宫人,就连富顺也未跟着,两人临湖眺望远处,他不言语,她就安静相伴。而他们路过殿门时,借着昏暗的月光,她偶然的瞧见褪色的朱漆匾额上的‘未央’两字,字体风流不羁,犹如一阵风卷狂云。她猜测这狂草的字体怕是出自他父亲之笔,小时就听她爹说起过,三王爷为人洒脱,钟爱草书。
他的母亲是帝都有名的美人,只因绝世的美貌堪比蕊宫仙子,而他的父亲明翰骞更是以才智闻名帝都,两人从相遇到成亲,不知羡煞多少人。这未央宫便是当初三王与王妃在宫中时所住之所,旁人或许不知,但安薄年却听父亲提过。
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逝,先不论天妒英才,且说身在这帝王家,若能长命也是罕事。明翰骞正值壮年却得了重病,没能熬过当年的秋天,而明頥宸的母亲因思念成疾,不久也病逝了,留下他一个孤儿在这龙潭虎穴之地。安审伯身为太傅,也算看着明頥宸长大,他从小受的苦自然比旁人要清楚,这更坚定了安审伯效忠明頥宸的决心,他知道这少年愿背负一切,只为换来天下这一世的太平。
安薄年从没告诉过明頥宸,其实他们的相遇,比他知道的还要早。明頥宸十岁那年,先皇下旨立他为太子,并拜安审伯为太傅。那一年,安审伯时常会带着一位神秘的人进出太傅府,安薄年每每询问母亲,母亲总是笑而不语。那时,安君卿也还是个脾气有些臭屁乖张的小孩,他便偷偷的带上安薄年,两人早早的躲在爹书房前一片凤尾竹林里。不多时就看到爹的身影,而在他身侧的人披了一件华美的墨缎斗篷,盖住了脸,只能瞧见身量才到安审伯的肩膀位置。两人没能瞧见来人的容貌,都有些失望,待他们进了书房,安君卿哼哼唧唧嘟囔着走了。安薄年却一言发,只是静静坐在竹林里,铁了心想要瞧瞧那人的样子,后来爹爹送那人出来,依旧是身披斗篷。那时安薄年还小,却有点死脑筋,认定了的事,怎么也改不过来,这一次未见到,她就想着下次,等了大约三四次,终于被她等到了机会。
那日,爹在书房呆了没多久,不知为何一人出了书房,安薄年正要探头张望,却见那掩好的门又再度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位白净的少年,眉目清俊,他一人走到院子,仰头看着天空,侧脸如雕刻一般完美,他这一看就是许久。彼时安薄年还不懂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他有多好看,只能由心感叹,原来这就是美人啊。她将这个小秘密告诉了她娘亲,只是娘听了,严肃的跟她说,“无忧,越美的人越会偷人的心,你的心被他偷去了没”,说完娘亲立即换了张脸,哈哈大笑起来。
“娘,若是心被人偷走了,那人还能活吗”?
温柔的女子冲着眼前可爱的孩子一笑,“你说呢”?
从那时起,安薄年就不敢再去偷瞧那美人了,再后来那神秘的美人就再没有来过,可现在美人就站在她跟前,眼尾向上挑着,专注的看着她,仿佛要将她从头到脚细细碾磨成粉末,看的她心慌。
“薄年,朕不把你放在眼里,是因为朕把你放在了心里,他人不懂我,为何连你也不信我”,明頥宸双手环住她的腰身,不让她有后退的机会。
“皇上之心,薄年哪敢妄加揣测,况且后宫佳丽众多,皇上就是见一个爱一个也无妨”,安薄年心里有些惭愧,温顺的低头瞄着他衣襟前绣工精细的繁复花纹,嘴里又吐出一些酸话来。
“薄年,说这样的话有意思吗,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朕做的一切,不懂吗”,明頥宸俯身将薄唇贴于她的耳侧,呼出阵阵热气,烘的她脸颊烫烫痒痒的好不自在。而她心里则十分的得意,自从她知道明頥宸故意去亲近林水月,不过是为了消了自己的锋芒,不是真喜欢上林水月,未料他对自己如此上心,她觉得自己这一刻无比的轻松自在。
她刚想要开口,唇瓣就被他纳入口中,一反往常的温柔,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那样辗转的吮舔让人逐渐无力。太过疯狂的舔舐让她的嘴唇察觉到一丝的痛楚,呜咽着要推开他,两人推搡一番,他才松开怀抱里的人。两人分开时,唇畔牵起一条晶莹的细丝,惹的她脸色更加潮红,却见对面的人,唇色也是浸润过水光的饱满殷红,脸上还带着餍足的笑,让她看的牙痒痒。
“你让朕等了这么久,不应该补偿补偿吗,你还是头一个这么不给朕面子的女人”,明頥宸说着从广袖中拿出一段花枝来,那白色的小花带着淡淡的幽香,随风潜进了夜色中,“这月下香是朕之所爱”,随即轻轻的将花别入她的发髻,满意的微笑。
从来没见过这般温柔的明頥宸,细长的眸里盛满了潋滟动人的波光,他的嗓音带着惑人的沙哑,“以后不许闹脾气了”。
她像是被盅惑了,含笑点了点头,第一次热情主动的扑进他的怀中,两人在月下深情的依偎着,仿佛下一刻就是天荒地老。
安薄年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太好满足的女人,加之明頥宸对她也确实不同,原先的不甘不愿也就瞬间消散成空,一心只愿与他白首到老。心中对林水月的芥蒂也不似往日那么深,想到明頥宸的所作所为,便让她也有些愧疚,于是便将愧疚化为对林水月的怜爱。而林水月真如她说的一般,完全将自己当作宫女,与夕乐,燦星同吃同睡,一心一意的服侍安薄年。一月下来,原先消瘦的脸也有些丰盈起来,笑容也比先前要多了许多,不再让人觉得无法接近。宫人们时常看到安薄年带着身边的几个宫女在御花园游玩,看着几人说说笑笑,也觉得这纯妃善良可亲。当初她讨了林水月过去,后宫众人都以为她肯定是不会善待她的,却反而见着林水月越活越滋润了。
有了林水月的陪伴,安薄年也觉得是件好事,起码闲暇之时能有人切磋棋艺,看着夕乐,燦星与她三人在一块做做针线,或是一块闲磕牙,也让栖梧宫里充满了笑声。
“可后悔过”,安薄年掷下黑子,抬头看着手拿白子盯着棋盘的林水月。
林水月没有抬头,手里把玩着棋子,沉思之后落下,这才抬头对着安薄年摇了摇头,恬淡的微笑,“不悔,若非经历了那些,又怎么能过现在这般自在的日子”。
“你到看的透”,安薄年心里也是羡慕她这般洒脱的个性,“那你恨他吗”?
林水月迟疑了一下,“恨?娘娘说笑了,水月只是一个宫女,哪敢恨谁,以前的种种,不过就是过眼云烟,当初是我自己轻信了别人......烦恼忧愁多半都是自找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嗯...不过水月你输了”,安薄年俏皮的对她笑了笑将黑子落下。
林水月浅笑着收拾棋子,“娘娘的才智不在水月之下,但娘娘心重,凡是该看的淡些。后宫后妃众多,但我看的出,只有娘娘是毫无私心的对皇上”。
安薄年一时说不出话来,几步踏出了殿阁,就瞧见夕乐端着一碗炖盅过来,“娘娘,这是皇上派御膳房送来的”。
初秋天气干燥,明頥宸每日都派人送来养身的汤水,顿顿都不带重复。那份心意她很满足,比起什么金银珠宝,锦缎绫罗,这些或许更能体现出他的体贴,让她感到窝心。
“夕乐,你派人去御膳房问问,看看皇上每天可有用一些滋补的汤水,再去探探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近日似乎朝堂局势不稳,明頥宸已经接连好些日子没有到后宫来了。虽然明頥宸给了她一块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坤墘宫,而她只是将令牌细心的收藏着,对于她来说,这令牌的意义远比它的用途更重要。何况他为了国事已经劳心劳力,自己若去打扰有些欠妥,还不如给他充裕的时间去办那些正事,待他有空了自然会来瞧她。
夕乐带回来的消息让安薄年有些坐立不安,据报,北方边陲近些时日有游牧部落来犯,以往这个时候,也偶有一些小的战役。临近冬季,边陲小地那些以打猎游牧为生的小部落没了猎物可打,时常会入城偷抢一些当地人的食物来过冬。本来是些零散的部落,倒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只是今年秋季边关旱灾,导致当地的人都没有了口粮过冬,那些部落也是饿红了眼,原本四散的部落居然结成了联盟,席卷了好几个小城,趋势有扩大之嫌疑。明頥宸为了这事与几位大臣商量了许久,只因要忌惮西北边的蠢蠢欲动的越国,若是派兵去镇压了北方小镇,就怕越国趁乱破了西北的边防。
御膳房那边也说明頥宸近日胃口欠佳,吃的不多,安薄年略微的忧心起来。夜里,她与夕乐一同做了些桂花山楂糕,将新鲜的山楂和甘草放入锅里煮上半个时辰,山楂是破血之物,放入一点甘草调和。待果肉软烂了,再取干净的纱布将果肉滤出,放入冰糖,桂花在锅中一同熬制。最后放入一些番薯粉,倒入模子里,冷却凝固了就可食用。这山楂糕的作法是安薄年的娘亲教她的,自小她胃口不佳,娘亲就做来给她吃。那一份宠爱加上一叠玫红色晶莹剔透的山楂糕,可以让安薄年一直甜到心里,现在她也想让他感受到那份被人宠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