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血牙》摸鱼的四月

170、最后的三年

　　经过一场“乱七八糟”的婚礼，和一场“一波三折”的追杀。
　　花血牙和莫惜欢终于顺利的，安全的，彻底的，隐退江湖了。

　　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度蜜月。
　　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莫惜欢的生命，满打满算，最多还剩三年。
　　在这最后的三年中，他们要祭奠亲友、游遍江山、隐归林间……
　　这最后的三年，一定会比三生三世，更加充实精彩！

　　而所有的安排中，最紧要的就是拜访三大门派，将三门主的遗物送回故乡。
　　二人首先来到污春的门派：蛮蝶山庄。

　　山庄位于西子湖畔，风景秀美，鸟语花香。
　　莫蛟死后，三大门派的弟子，一部分选择留在放肆门，另一部分则回到了门派，开始重整旗鼓。
　　所以两人抵达山庄后，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年轻女子，恢复了“武林名门”的生息。

　　花血牙捧出污春的霓裳，埋在西湖湖畔，又为她立了碑冢。
　　正要离开，一名女弟子却走来，眼中含泪，哽咽问道：
　　“污春师姐走的时候……痛苦么？”

　　“……”
　　花血牙默然片刻，平静而坚定的回答。

　　“污春是为了诛灭莫蛟，而英勇牺牲。”
　　“最后，她又是在挚友的陪伴下，含笑而去。”
　　“我想，她的内心，是幸福的。”

　　“如此便好。”
　　女子点点头，欣慰的笑了：
　　“师姐一直是我们的榜样，她是天下间，所有女子的英雄。”

　　三人在湖边席地而坐。
　　女子将污春的过往事迹，告诉了惜花。

　　“十三年前，莫蛟率军前来，妄图剿灭三大门派。”
　　“师姐率领山庄女子，顽强抵抗，至死不退。”
　　“莫蛟恼羞成怒，将师姐残忍侵/犯，还使她怀上了身孕。”

　　“什么？”
　　花血牙震惊而心痛。

　　“莫蛟撤军后，师姐怀孕的消息，传到了附近村落。”
　　“一些愚昧的歹人，就大肆宣扬，说蛮蝶山庄的女子以污春为首，无夫而孕子，都是浪/荡的贱妇。”
　　“他们时不时向山庄纵火，还肆意辱骂幸存的师妹们……”

　　“可是，这分明不是污春的错……”
　　花血牙难以置信，怒上心头。

　　“是啊，师姐也是这样认为。”
　　女子凄婉一笑，继续讲述。

　　“所以后来，她就主动找到那些村民，在众目睽睽下，一掌劈向自己的腹部，将胎儿连带宫体，一起打碎了。”
　　“这才止住悠悠众口，保住山庄女子的声誉。”

　　“……”
　　莫惜欢和花血牙都十分惊愕，痛心疾首。

　　早在“西域大逃亡”时，他们就知道了，污春早年因为意外，损伤了宫体，导致终生无法生育。
　　所以，她才会在枕间楼基地中，收养许多孤苦孩童，把他们当做亲生儿女来对待。
　　却不料，当年的“意外”，竟是那样悲惨壮烈！

　　女子眼眶泛红，摇头叹息：
　　“自古以来，世人都说‘红颜祸水，殃国殃民’。”
　　“可明明女子才是受害者，却要背负各种罪名……”

　　“别担心。”
　　花血牙诚挚的安慰她：
　　“往后，像污春、星沉、星华这样的巾帼英雄，只会越来越多。”

　　“谁说女子不如男。”
　　莫惜欢也温柔的鼓励：
　　“你们的事迹，一定会流芳百世，代代相传。”

　　“谢谢你们。”
　　女子终于破涕为笑。

　　告别蛮蝶山庄后，两人又赶往远山门和千纵城。
　　将荒昼的大刀，和白迎的银枪，分别收殓入葬。

　　荒昼和白迎，也有自己的故事。

　　莫蛟剿灭远山门时，曾用炸药炸开后山，想让巨石滚落，活埋门中弟子。
　　荒昼就徒手举起千斤重的石块，为弟子们硬生生撑起一条逃生通道，最后却被巨石压断左臂。
　　这就是他“断臂”的由来。

　　白迎的往事，与污春有些相似。

　　千纵城本来不收女弟子，“银枪绝学”更是传男不传女。
　　白迎却不认命，她通过女扮男装混进城中，凭借惊人的枪法天赋，成了掌门亲传弟子。
　　这就是她“男装”的由来。

　　花血牙和莫惜欢处理完三门主的后事，就赶往北境寂灭平原，回到了那片桃花林。
　　正值春季，花树绵延十里，落英缤纷，香气醉人。

　　夭桃的孤冢，立在一株盛放的桃树下。
　　坟冢前插着一块木板，上面简单刻着四个字：夭桃之墓。

　　“……”
　　花血牙伫立在墓前，静静凝望着牌子，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蹲下来，掏出小刀。
　　在“夭桃之墓”的上方，加刻了一个字。
　　最终变成：妹夭桃之墓。

　　“夭桃，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

　　花血牙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碑铭。
　　眼中有泪光，也有欣慰和释然。

　　“我把五公子追回来了。”
　　“往后余生，我们会幸福，快乐，相守……”
　　“再也不会吵架了。”

　　“……”
　　莫惜欢走来，一只手搭上花血牙的肩头，无声的安慰他。

　　“所以，你也要答应我。”
　　花血牙前倾身体，额头抵在夭桃的牌位上，轻声呢喃：
　　“这辈子，你要在桃花下好好睡；下辈子，你要在人海中找到我。”
　　“来世，我们做一回真正的兄妹，好不好。”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漫天花雨，纷纷落下。
　　一朵娇艳的花瓣，恰好落在花血牙的掌心。
　　就像一个微笑，一个回应，一个承诺。

　　二人离开桃花林后，接下来的半个月，就日夜兼程地赶路，回到了西域。

　　他们先是拜见了君不夜。
　　君不夜这才知道，去年西域军出征时，奔赴战场的九个人：
　　莫惜欢，花血牙，污春，荒昼，白迎，星沉，星华，沈涯，温迦……
　　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一半。

　　君不夜难忍悲恸，当场落泪。
　　但无论如何，活下来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她只能强行按下悲痛。
　　因为有一件事，让她再度露出了笑颜。

　　按照“娘家”的习俗，花血牙和莫惜欢的婚礼，还要在西域再办一次。
　　这一次，两人的婚宴地点，选在了中央集市广场，西绝姬的雕像面前。

　　婚礼当天，广场上燃起巨大的篝火，整个圣凰城载歌载舞，共同欢庆。
　　花血牙和莫惜欢都换上西域服饰，手持鲜花与火炬，庄重典雅。
　　在西绝姬的注视下，在西域族人的祝福声中，再一次共结连理。

　　婚礼的最后，两人都找到了对方的母亲。

　　花血牙握拳于胸，面向西绝姬的塑像，恭敬地，轻声唤道：
　　“娘。”

　　莫惜欢跪落一膝，凝望着君不夜，也唤出了那一声：
　　“娘。”

　　“好孩子。”
　　君不夜再度落泪，握住两人的手掌，交叠放在一起：
　　“太好了，我和西绝姐姐错过的幸福，你们没有错过。”

　　婚礼过后，第二日清晨。
　　君不夜拿出一本，象征西域最高权利的法典，递给莫惜欢。
　　自从花血牙的父亲温受灵死后，教皇一位，就一直空缺着。

　　“欢儿，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继任西域教皇之位。”
　　“如此一来，我也能安心退位了。”

　　可是这一下，莫惜欢和花血牙都犯难了。
　　他们本来是打算，过几天就走，继续周游世界的……

　　“娘，其实……”
　　花血牙没有办法，只能将所有事情，都向君不夜坦白了。

　　“为了消灭帝哀的怨魂，我与穹奇自燃灵魂，和莫蛟同归于尽……”
　　“莫惜欢为了复活我，运用逐龙的治愈能力，取出自己的心脏血液……”
　　“所以，他的生命，我们两人的时间……只剩不到三年了。”

　　“……”
　　君不夜听完，整个人愣住。

　　她还以为，故事的最后，会是一个幸福圆满的大结局。
　　却没想到，始终要死一个，始终要留有遗憾。
　　天命难违，一切皆是注定。

　　君不夜伫立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
　　出乎惜花意料的是，最终，她并没有沉沦于悲伤，反而释然地叹了口气。

　　“只剩三年，亦何妨？”
　　“只要能与挚爱一起，相守到最后。”
　　“三年，等同于，三生三世。”

　　她顿了顿，抬眸望向两人，柔和的笑了。

　　“去吧，去潇洒恣意地走一趟，拼尽全力地爱一场。”
　　“不要枉费今生，不要徒留遗憾。”

　　于是，莫惜欢和花血牙辞别了君不夜，离开了西域。
　　从这天起，他们就开始收整行装，租赁马车，正式踏上了周游天下的旅程！

　　他们先去了苗疆，领略了古老丛林，巴蜀医蛊，神秘文明。
　　又去了北境，重温了荒凉雪原，肃杀战场，凛凛北风。
　　还去了江南水乡、黄河平原、五岳山峰、潮州海岸……

　　一路上，两人自由自在，了无牵挂。
　　全程有说有笑，缠绵幸福。
　　眼里除了壮美的风景，就只剩彼此了。

　　这场蜜月旅行，持续了一年半。
　　加上之前，在宣阳城耽误的几个月，以及祭奠亲友的几个月……
　　整整两年，一眨眼，就从指缝间溜走了。

　　最后一年，两人在中原、西域、北境三国的交界处，找到了一片幽静竹林。
　　在林子深处，建起一间木屋，正式定居下来。
　　然而尴尬的是，对于这种神仙般的隐居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花血牙是不太习惯的。

　　他这一辈子，都扑在复仇事业上。
　　他的一双手，擅长握剑，擅长习武，擅长杀人……
　　但是碰到炊具，就不行了。

　　油盐酱醋、锅碗瓢盆，超出了花血牙的业务范围。
　　他做了好几次黑暗料理，还差点炸了厨房以后，莫惜欢就顺理成章地，担起了下厨重任。

　　而且也不知道，莫惜欢一个霸道总裁，哪来的烹饪天赋。
　　几样朴素食材，就能做出一桌美味佳肴。

　　说明了一个道理：会做饭的老公，才是好老公！

　　于是，花血牙主动承包了其他家务：打猎、劈柴、洗衣、洒扫……
　　总体来说，也算勤劳贤惠。

　　宁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花血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他身上的那些腥风血雨、爱恨情仇，都被柴米油盐洗涤干净了。

　　这种日复一日的美好生活，甚至给了他一种错觉。

　　他时不时会觉得，他和莫惜欢，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对平凡夫妻。
　　好像往后余生，都会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两鬓花白，依旧相守不离。

　　然而，他忘了一件事。
　　莫惜欢没有“往后”，也没有“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