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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飞蛾扑火1 ...


  •   徐延在干渴的焦灼中挣扎着,迷迷瞪瞪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未曾见过的房间。

      他想起自己在山洞中的遭遇,心有余悸。眼下必是在他发热昏迷后被援兵救了。

      他迷迷瞪瞪地正要爬下床,门吱呀一声开了,正进来一个端着铜盆的青年。

      他见徐延要起来,立刻就快步上前,道:“不可不可,徐延。你要什么我给你拿,大夫说你要静养,你浑身都是伤!”

      “清源,水……”

      公孙清源立刻倒了水给他,见他囫囵情状,心疼道:“你慢慢喝。”

      正喝了两杯,门外又进来一个书童打扮的年轻人,他乍见了里屋情形,像是震惊又像是别扭,一霎之间生生把自己视线拐了好几拐,才凑近道:“公子,徐公子……用,用饭了。”

      “路亿,徐延醒了,你去换些粥来。”公孙清源说。

      路亿赶紧应了,一溜烟往外跑。

      公孙清源看着徐延喝了水,笑道:“路亿这是转性了,以前为你举手之劳他也要回嘴三句,现在是一声不吭了。”

      徐延两大杯水下肚,喉间的干涩疏通了不少,才终于有心思抬眼细看眼前人。

      公孙清源,就是与他结伴赶考一同被捉的那举人。他年少有才,家境殷实,性格温良,体貌更是清雅俊秀。

      “你和路亿好吗?”徐延道。

      脱离险境,公孙清源看着却瘦了不少。

      “你助我下山后我立刻找到了官府,你叫我做的标记发挥了大用,府兵很快就攻下了山寨,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公孙清源的脸上现出忧思,“你被埋在山洞中五日……府兵连挖四天都没有听见你们的声音。”

      徐延眸子微垂,笑道:“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定不会就这么容易就遇险。苍天不负,第五天竟有一个老猎户告诉我们,山洞后还有洞。”

      徐延道:“那地两山相接,地下深谷,四处无路,难以发现也是寻常。难为你为我担心,此地可是客店?”

      “你是为我之故才羊入虎口,若非是你,我已死了。”公孙清源想到徐延身上的伤痕累累,心中愧疚愈加,“你再推三阻四地和我瞎客气,我只能以死谢罪,再叫路亿来伺候你了。”

      徐延忍俊不禁,笑看了公孙清源一眼。

      讲起这个路亿,也是有些好笑。他是从小陪着公孙清源长大的书童,但自从公孙清源和徐延结伴同行之后,公孙清源对徐延青睐有加、百依百顺,叫路亿看出了不正的端倪。路亿便一心把徐延当成了“男狐狸”。

      别说伺候徐延,就是多看了徐延一眼,都要立刻翻个白眼,弥补回来。公孙清源不在时,路亿更是和徐延对着干。

      路亿自然没听到公孙清源编排他,此时端着热粥跑了回来,一进门就猴急得差点被门槛绊倒,幸而惊险地稳住了,嘴里喊道:“公子公子!定远侯府的人来了!门外一队人,那衣服是前几日送徐公子回来的定远侯府,绝没看错。”

      “他们来作甚?”公孙清源不悦道,转而看向徐延,“徐延,你伤势未愈,不论京兆府还是定远侯府前来,恐怕都对你不利。”公孙清源是个十分温柔的人, “你只管睡,此事由我先应付,好吗?”

      徐延身份并不清白,此时刚入京都更不想被人盯上,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便望着公孙清源谢过。

      外边的府兵来得很快,马上就到了房前喊人。

      公孙清源开门,本以为会见到不苟言笑的一群府兵,没想只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还是个白胡子长长的老头背着一个类似药箱的箱子微笑地看着公孙清源。

      “几位是?”公孙清源道。

      “我叫飞鹏,我等奉定远侯府陈将军之命,来探望徐公子。听闻徐公子醒了,不知徐公子情况如何?”府兵中领首的飞鹏道。

      “不巧,只是醒了一阵,他受伤太重,身体难以为继,又昏睡了。”

      “若是如此不妨让我等先进去。”飞鹏直言道,“我们府中杨大夫医术高超,陈将军特命带来,正好为徐公子诊治。”

      未料陈景涣有这样贴心,公孙清源不好推拒。其实他也私心希望医术高超的大夫能给徐延诊治诊治,便道:“那就有劳杨大夫了。”

      四人进了房中,姓杨的白胡子大夫摸了徐延的脉,良久才道:“徐公子心脉有力,唯气血稍亏,并非大症,待我开个方子,按时服用,休息静养不日便可痊愈。”

      杨大夫捋了捋胡须,继而又道:“反观徐公子面相文弱,体格却如此优良,倒是令人意外。”

      此言一出,公孙清源先怔转喜。

      那几个侍卫伸长了脖子,都想看看徐延如何“体格优良”,被公孙清源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挡在床前,他搀起杨老大夫的手,“多谢杨大夫,杨大夫请开方子。”

      杨老大夫对公孙清源突如其来的热情微微惊讶了一下,笑吟吟道:“好。”

      杨老大夫开完方子,飞鹏才道:“公孙公子,我们原有东西要交给徐公子,但眼下徐公子未醒,我等只能下次再来叨扰。”

      公孙清源笑道:“若是不要紧,我可以代为转交。”

      “我们奉命亲手转交徐公子。”飞鹏带着杨大夫等人拜别,“先行告辞。”

      一行人走了,徐延才睁开眼睛。

      公孙清源和暖地笑道:“陈将军倒是谨慎周全。”

      徐延却笑着垂下了眸子,想到陈景涣,默然不语。

      过后几日,飞鹏等人每日过门,都会带一些人参、燕窝、冬虫夏草等上等补品,外加一大食盒的好菜,荤素搭配,必有八品。

      馋得路亿每日都喜上眉梢。

      飞鹏一行倒并不管徐延到底醒没醒。如此过了七天,徐延倒比定远侯府的毅力差些,先起了。

      定远侯府的人还没来,京兆府的人先来了。

      “麻烦徐公子随我们做个笔录。” 衙役不苟言笑地传令道。

      徐延身虽未愈,却早有准备,只道:“有劳带路。”

      公孙清源在旁,往传令衙役手里塞了点碎银,和声道:“徐延身体尚未恢复,不宜勉强行事,我备辆马车随他同往,敢问差爷不知徐延此次录笔可有什么忌惮?”

      衙役满意手里的银子,笑道:“公孙公子与徐公子的情谊真是令人称道,此次我们大人没有其余示下,若是寻常录笔,徐公子只消如实地说,我们白大人最忌油嘴滑舌之人。”

      “多谢差爷。”

      一行人便至京兆府衙,徐延单独被带至做笔录处,果然遇到一个大人身穿紫袍腰佩金鱼袋,坐在堂中正位。身边坐着一个绯色官府佩金袋的副官,面庭俊朗,十分年轻。

      当时衙役说“白大人”的时候,徐延稍有疑虑:白子直乃是京兆府尹从三品之职,按说,笔录等小事是轮不到他亲自问讯的。一般都是师爷,若再严峻一些,便是京兆府少尹黄先礼。

      此番宏大阵仗,便是十分重视之意。

      “草民徐延,见过二位大人。”

      “徐延,此次你被劫白虎寨的起因、经过如何,你尽数道来。”白子直肃然道。

      徐延便如实讲述,只是十分简洁,白子直问:“你在那山洞之中与陈景涣陈将军在一起五天,所历何事,也详细道来。”

      此言一出,徐延便知此人所为乃是陈景涣之事。

      约莫如今陈景涣伤痕未愈,又瘸又瞎,白子直疑心是徐延所为。

      徐延便将山洞经过如实细说,不过省略了与陈景涣睡觉的事。

      白子直道:“确真如你所言?陈将军在洞中皆由你一手照顾?”

      徐延道:“一字一句全是实情,大人若不信,可问陈将军。”

      另一个年轻副官笑道:“若是如此,此人倒真为陈将军的恩人了。”

      “先礼不可莽撞,事未尽查、证据未详,不可先做定论。”白子直皱眉教训,语气郑重而无责怪,倒有老师之范。

      那年轻副官名“先礼”,便是京兆府少尹黄先礼。

      白子直要探他真伪,直问徐延许多细节,但徐延都应答如流,只有一处白子直问:“你见洞口有火光,为何不随士兵往前冲出山洞,反倒折返回去?”

      当时徐延见到火线便知不好,立即折回去救陈景涣,但他自己与陈景涣“素昧平生”,冒着生命危险救他实在有违常理。

      本来随性笑着的黄先礼也察觉异常,此时微微收敛了神色。

      “你若说不出所以然,便是本案的嫌疑人,本府有权将你关押待审。” 白子直俨然催问。

      徐延默然半晌,微垂眸子。竟不答。

      黄先礼再催问道:“如何说,徐延,你为何折返?速速说来。”

      “草民当时……草民当时已经出不去了。” 徐延轻抬眼眸。

      “何谓出不去?从实说来!”白子直厉声道。

      “我走在最后,且身受重伤,来不及出去。”

      “可本府却听闻士兵将要带你出去,但你自己折返!” 白子直用力一拍惊堂木,肃声道:“大胆徐延!还不从实招来!”

      “白大人恕罪,”徐延低头,“我回头看了陈将军一眼,就耽搁了时间……当时士兵确实欲将我带出,但那时门洞已小。加之当时以我身体情况,重伤难行。冲出洞门本就无望,故我临时起意才转回折返。拖带我的士兵见我往回,才跑了出去。没有我拖后腿,才得以逃出升天。”

      “你……”黄先礼抓住了关键,犹豫道,“你为何回头看陈将军?”

      徐延:“……”

      屋内沉默片时,徐延悄悄抬头,“皆因为我鬼迷心窍……陈将军救了我等,我本该敬重有加,但我见陈将军风姿如神……不忍他死,适才回头看他。”

      “你是说你对陈将军……一见钟情?是这意思吗?”黄先礼说。

      无怪他这么想,因为陈景涣实在是太热门了。最近他妹妹老跟他打听陈景涣。他正头痛。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一种浓郁的八卦味道瞬间席卷了小厅。群众当即头脑风暴但脸上都不知作何表情,于是都热热的一片空白。

      白子直怒瞪了黄先礼一眼,才屏息咳了一声,转身一拍惊堂木,道:“我看你确实鬼迷心窍,在本府面前弯弯绕绕,若是诚如你所言,本无过失,还有功劳。不过你拐弯抹角不肯直言,倒耽误本府许多功夫。嘉赏之语便罢了,你回去慢慢等着,若还有沟沟堑堑隐瞒不交,京兆府必会另召你来问询,月内你不可轻易离开京都辖地,直至白虎山匪案结案。你还有什么话说?”

      “草民无话可说,愿服大人调遣。”

      “回吧!”白子直一声令下,甩袖先走。

      徐延出了小厅,脚步却被黄先礼叫住。

      黄先礼此人虽然看起来不着四六,但是能做到京兆府少尹位置,必有过人之处,不可小觑。

      徐延老老实实地拱手一礼:“黄大人,有何见教?”

      “徐延,”黄先礼笑吟吟道,“你的心思不算小众,陈将军在京都内是无人不爱,不但是平民百姓的姑娘竞相追捧的对象,也是官家小姐们的闺中热题。但是陈将军不爱女色,尽心兵武。但以你容色,尤胜女子,又会武功,说不定歪打正着,正合陈将军心意。”

      徐延:“……”

      徐延无语在心口难开,“……多谢黄大人指点。小生其实也并不是意在染指陈将军名声。此事还请黄大人保密。”

      黄先礼笑道:“我懂我懂我都懂!”

      他笑吟吟地和徐延扶了个手,就自顾别过。

      徐延:“……”

      不过“一见钟情”的名声是打出去了……以后该怎么办,这麻烦让徐延心里十分凝滞……

      出了公衙,公孙清源早就在一旁等着,接他上了马车,见徐延许久仍不太有兴致的样子,问:“如何,在里面为难了吗?”

      徐延勉强笑了一笑,道:“算不上为难,只是有了一点‘小麻烦’。”

      没过一会儿,公孙清源就知道徐延的“小麻烦”是什么了。

      定远侯府的飞鹏一行,照例背着包裹在客栈等着。徐延三人一进客栈,他们便层层叠叠地迎上来,那阵仗十分吓人,大概武将世家就是这么有气势……

      围观都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让徐延下了一头无形的大汗。

      徐延勉强笑道:“几位辛苦了,此处人多,我们不妨上楼一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飞鹏道:“将军听闻徐公子醒了,特命我们送来许多补品,和一些礼物,以表恭贺。此外这是我们一直要给徐公子之物,也一并带来了。另有一句话,陈将军令我转达。”

      “什么话?”徐延说。

      “京城久有男风之俗,我虽不忌他人男女之好,但自己并无此意,听闻徐公子抬爱,感激不敏,望徐公子另得佳缘。”飞鹏一字一句地背着,表情毫无变化、语气毫无起伏,仿佛一个无情的背书机器。

      但徐延听着,脸色越加红白交错,脚趾不禁抠地……

      公孙清源也是震惊疑虑不止,目光在飞鹏和徐延脸上反复跳转……

      “徐延?是这样吗?”公孙清源脸色复杂至极。

      “是、这、样、的。”徐延一字一顿地说,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扰了陈将军清净不是我的本意。陈将军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断了这些心思,陈将军只当从未有过此事。日后也绝不会再有。”

      徐延又看着飞鹏补充道:“劳请您原话转达。”

      “我定当带到。”飞鹏一揖手,拜别,“如此我们便先走了。”

      便带着一队人轰轰烈烈地走了。

      “看样子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徐延如释重负地说。

      “你与陈将军……确真断了么?”公孙清源犹豫地问,转眼看着满桌子的礼盒。

      “这些不过是他的赔礼。在山洞中我救他一命,他以此报还,他家大业大,我们何必矫情。”

      徐延转而又犹豫地“解释”道:“我与他……本就是我先动了不该的念头,如今话也已经说清了,本就什么也无。”

      “好。”公孙清源笑道,“我信你。”

      徐延拆看了那些盒子,全都是珍贵的药材,随便卖一盒就是几百两银。最后那个必须亲手转交的盒子,里面是满满的一盒金元宝和一封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飞蛾扑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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