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78、第二十六章（下）

　　第二天早上，张宗的一千八百多两银子总算是要回来了，张家在这件事上倒是大方的很，直接给了两千两银子的整额，张宗也没客气，直接收入袖中。
　　刘总管尽管面容僵硬也依旧和郑管事寒暄着，似乎先前的误会根本就从没出现过一般，旁人也只能从刘管事僵硬的笑容上，咂摸出一二他的不痛快。
　　这时候有个小斯进来在刘管事耳边说了什么，那刘管事面上又是一变，倒不好说是变差了还是变好了，总之那刘管事听完后，便对张宗道：“张相公，我家公子在书房等候，张相公看什么时候过去？”
　　虽话这般说，这刘管事却根本没想过张宗拒绝推延的可能，张宗本人则是打着早些离开张府的心思，所以也不欲多拖延，早些了了这些事，也好早些离开。
　　昨晚上王二就已经拿着一百五十两银子离了张府，韩二也被郑管事打发回去送信，说来这边也就只有他和郑管事在了。
　　“还请刘管事让人引路。”
　　“张相公请。”那引路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来报信的小斯。
　　“公子那边可还有其他的事？”刘管事赶在他们离开之前问那小斯道。
　　“公子那边一切都好，大总管不必担心，公子只是派小人来请张相公过去相见，大总管事忙，小的就不叨扰了，这就告辞。”
　　“快去就是，莫耽搁了公子交代的差事。”刘管事本想着也跟着过去，在张昶永面前露露脸，被这么一说，也只能这般作罢。
　　张宗跟着那小斯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小园，虽说比不上张宗暂时所居的那处华丽，却也多了雅致清逸，是个读书的好地方，据那小斯所说，因为秋闱将近张昶永平常都是住在这边的。
　　“张相公请。”
　　“倒是个好地方。”院中引了活水，是以甚为清凉。张宗一进来便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句。
　　“我家公子爱这边清净，是以搬来此处。”
　　“你读过书？”听那小斯谈吐，张宗好奇问道，这个时候莫说是个奴仆，就是账房都未见得会几个字，朝中武职的、八旗的，更是只字不识的大有人在。那些满官，有得做到三品大员，依旧要幕僚代笔读军报的。
　　那小斯却也是个不骄不躁的，听张宗问，便答道：“小人自十岁跟了我家公子，公子便教着读了些书识了些字。”
　　“哦。”
　　“《大学》、《中庸》？”张宗试探的问道。
　　“《大学》读到止善一篇，《中庸》尚未习得。公子常告诫我，说固本其根，经义源出百遍。《大学》中也提到正心，可我现在学识浅薄，还不能领会。”那小斯提到书，顿时来了精神，话也变的多起来。
　　几乎是滔滔不绝，从他家公子给他讲解的那些，到他自己琢磨出的那些，还有某某先生指点的那些，张宗哪里懂得这些，是以两人走到书房花厅门口的时候，已然变成张宗沉默不语，小厮言谈激切，完全与两人从张宗暂住之处出来时相反。
　　“琴哥儿。”就在两人踏入花厅的当口，一个梳着双髻的小童跑了过来。
　　“快去告诉公子，张相公到了。”两人显然很是熟识。
　　“琴哥儿，少爷不在。”
　　引了张宗过来叫琴哥的小厮明显愣了一愣，急道：“少爷方才还让我带人来，怎么这会就不在了呢？”
　　“刚才有人送了帖子过来，少爷急匆匆的走了。”

　　张宪総这几天本不在府上，听到张昶永落水才匆匆赶回来，其实在半路上就已经得到张昶永安好无事的消息了，但一回府还是将刘管事叫到厅中，详细询问经过。
　　“昶永呢？怎不在府里？”等刘管事把事情说完，张宪総开口问道。
　　“少爷一大早就提了礼盒去拜谢同窗去了，那天多亏了那位项秀才调度人手，这才救了少爷。”刘管事与张宗不对头，有意无意的淡化张宗的功劳。
　　张宪総确认了儿子一切安好，一路上悬着的心总算安然落回肚子里，可猛然间又想起另一桩事来，眉头深深蹙起。
　　他这次出去，本只是拜访友人，顺道看看自家兄弟，没想到却听到一个不小的消息，这时间算算那边的信估计也要送到他这边来了。
　　“这几日可有人来找我或者送信的？”
　　“这地界的相熟的人家都知道老爷出门访友去了，未有上门打扰的。”
　　“信呢？”
　　“没有，一封也没有，少爷那边也只收到同窗给的几张帖子。”
　　“你下去吧。”
　　“是。”
　　“等等，那个救了昶永的账房怎么安置的？”
　　刘管事本还想着这般将张宗含糊过去，没想到最后张宪総竟然出口询问。
　　“昨个走了，那陈家赶着往无锡去，不好耽搁。”
　　“救了昶永的那个昨天已经走了？”张宪総有些讶异。
　　“是老爷。”又道“那张宗不过是个小人物，反倒是陈家管事看起来是个能干的人，陈家是淮阴县令郭成冒的亲戚，说来也是半个官家。”
　　“不过是个县令，算的上什么，”张宪総浑不在意的说道，“来了就礼遇些，毕竟救过昶永一命，我张家断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要看门第的人家。”想了想又吩咐道。
　　“是，老爷。”
　　“嗯，好了，你下去吧。”张宪総蹙着眉头疲累的摆摆手。
　　刘管事不敢多言，想了想还是匆匆将张宗换了两千两银子的事说了，他这般小心不过是打个保票，万一以后追究起来也有个回旋余地，是以又道：“那张宗就是个混人，如何有两千两银子，公子不欲生事这才给了他，要小人说这等见钱眼开的人物，不理会也罢。”
　　张宪総捻着胡须的手一顿，猛的张开眼，“你刚才说什么？”
　　刘管事正絮絮叨叨的说着，哪想到张宪総突然这般大反应，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甚为惶恐，可张宪総这般看着他，不回话那也是不行，忙道：“是小的莽撞，小的也是看不得旁人欺诈到府上，老爷恕罪。”
　　张宪総眉头一簇，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上一遍：“是小的莽撞，小的也是看不得旁人仗着救了公子这般讹诈……”
　　“不是这句。”张宪総眉头一蹙打断道。
　　刘管事摸不着头脑，有些胆战心惊，却也不敢不老实回话，想了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小心回答道：“那人不过是个混人，公子心善给了他两千两银子，小人觉得这种见钱眼开的不用理会。”
　　张宪総眉头蹙的更深，刘管事越发胆战心惊，老爷自回了府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八成心情不好，这时候再触了他霉头，那岂不是没事找抽吗，也不知道那张宗是个什么霉星，从他来到走，这几天这事就没顺过。刘管事暗恼道。
　　“算了，你下去吧。”张宪総皱眉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想到，只得作罢。只是这次面上越加疲累了不少。
　　刘管事松了口气，总算过去了，脚下哪还敢耽搁，行了礼正要退出去，张昶永却在这个时候进了门。
　　先对张宪総行了礼，笑道：“爹爹回来了，二伯可还安好？”
　　张宪総见到张昶永总算面上舒缓了些，带着些笑容点了点头：“你二伯身子康健的很，你不用担心。”
　　张昶永接道：“二伯向来身子极好。”
　　父子二人对话，自然没有刘管事什么事，正要悄悄退下去，却被张昶永叫住。
　　“昨日我不在，听说那人走了？”他落了一回水，其间多亏了一位同窗调度，昨日就是登门拜谢去了。
　　“是，那张宗昨日已经离开，他去意明显，小人也不好多留。”留那个扫把星干什么？
　　张昶永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在他看来给了张宗两千两银子这就已经够了。
　　他心里认为张宗是个俗人，说话也偏于流俗，不是读书人的样子，所以也没了结交的心思。
　　“既然走了，就算了吧。”
　　话音未落，就见张宪総猛的站了起来，手在桌子上一拍，口中喝道：“张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