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49、第十七章（上）

　　屋里的灰尘夹杂着阳光无声的翻滚着，也许是张宗的叹息，使得这里更加沉闷。
　　张宗想了想觉得这样说太笼统了些，便又问道：“比如说失明，体力不支，易疲劳或者瘫痪。”
　　“那肉里真有虫子？”虎子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手握的青筋暴起。
　　他先前都已经听贵姐说了——
　　“我那么说你们或许不信，只得将病猪都买下来，可也不知事情到了什么程度，是不是我能管的了的，所以才亲自来看看。”张宗顿了顿，又道：“你若是知道有我说的那些症状，就带我去看看吧。”
　　“好，我这就带你去。”虎子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贵姐见张宗只是看了一眼就要走，急急拦住：“我爹的病？”
　　孩子在贵姐身后探着头，带着对陌生人的害怕和好奇。
　　“我医术有限，治不好，还是请个好些的大夫吧。”虽说张宗也知道这只是空口说白话，可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不定真有那么一两个有治的办法的也不一定，漫漫历史长河中不是失传了许多东西吗，何必把希望堵死呢！
　　张宗站在院中深吸一口，示意跟在身后的虎子：“劳烦这位兄台带个路。”
　　二人出了贵姐家中，一路向村尾走去，村中住户不多，是以很快就到了尾头，虎子带张宗推开一扇旧柴门，进了一家小院。
　　院边的一颗榆树，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笼在了里头。
　　张宗叹息一声，若方才贵姐的家只是让他觉得这个时代农民生活的标准的话，这一户人家则让他认识到农民生活的苦难。
　　狭窄的木屋，木板铺成的屋顶，还夹杂着几块稻草，想是漏雨的地方，张宗压低了头，从低矮的门口下到屋中，几乎一时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好一会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虎哥儿，回来了？贵姐他爹咋样了？还没吃吧，灶上……”
　　“娘，你坐着，我去做饭。”
　　张宗惊讶了一下，原来这是虎子的家，那木墩上坐着的老妇人就是虎子的母亲了，但是自己就站在这里，她却未曾察觉。
　　“你娘的眼睛？”张宗迟疑问道。
　　虎子沉默以对。
　　“虎哥儿你带了朋友回来？咋不跟娘说，你也不是不知道娘这眼是越来越不管用了，快给你朋友倒杯水去。”又对张宗道：“我眼睛不好，就不招待你了，你坐，吃饭了没有？”
　　“吃过了大娘。”张宗谎言道。
　　“娘，他是来给您看看眼睛，您坐着别动。”
　　那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不对，小声对虎子道：“你糊涂了，娘这眼睛是因为年纪大了，到岁数都这样，你废这个钱干什么？咱家也没几个钱——”
　　“娘，不要钱的。”
　　“胡说，大夫看病哪有不要钱的，你快把人送回去，别耽搁了人家看病。”
　　“大娘，我是虎子的朋友，不是大夫，我家是采草药的，给您看看，若行的话，只要让虎子去后山自己采就成，不花钱。”
　　“娘，你别担心，后山的药挖了也不花钱，就是费点功夫。”
　　虎子的娘这才放下心来。
　　尴尬的冲张宗笑笑，又对虎子道：“不是我心疼银子，我这把年纪还看什么大夫，攒着钱也好给你娶房媳妇，娘要是能抱上孙子就是立即合了眼也值了。”
　　“娘，你说什么呢，还是快点让人给您看看，晚上我就采药去。”
　　“好好，那个小哥，麻烦你了。”
　　“大娘不用和我客气，虎子帮了我不少忙。”张宗近前，伸手在虎子娘眼前晃了晃。
　　没有半点反应。
　　张宗又掀开眼睑仔细瞧了瞧，不是白内障——
　　看不出任何病态的眼珠，很可能是视觉神经受损。
　　“大娘您歇着，我教虎子认几个药名，您这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吃看好不好，总不会吃坏了。”
　　“哎，我早说不用看了，偏你不听。”又对张宗道：“麻烦你了，大娘这眼不碍事。”
　　“虎子送送人家，家里还有挂辣椒，给人带上，别让人白跑一趟。”
　　“知道了娘。”
　　胡子娘又摸索着手边的鞋缝了起来，虎子看了一眼，快步跟着张宗出了门。
　　“我娘的眼？”
　　“你娘吃过那病猪肉？”
　　虎子沉默了一下，才道：“前一阵有家猪死了，卖的便宜，我娘一年到头吃不上几个油星，我便买了些。”说着低下了头去，声音也渐渐不可闻。
　　早知道就不贪那便宜。
　　“我也弄不准，你去找个大夫来瞧瞧，要是没别的因由，怕就是眼周围长了虫卵。”
　　虎子苦笑道：“请过大夫，只说让吃药，别的我也听不懂，吃了几幅根本没用，我娘就不肯再吃了。”
　　“若真是你说的那个虫病，我娘还能救吗？”
　　张宗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别人有办法。”
　　眼睛周围，大脑里头，便是现代没有多方辅助，也不敢贸然开刀的，若他是学外科的，或许还能有办法，可现在他什么也办不到。
　　“你别急，也许不是呢。”
　　“那虫子要是长大了，我娘——”
　　“你娘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半个月了，和贵姐他爹差不多，一开始只是模糊，后来就看个影，渐渐就看不见了。”虎子声音越来越低，带了呜咽。
　　“虫卵无法长大，这个你放心，以后别让你娘吃那病猪的肉，只是眼睛看不见，其他的应该没事。”张宗连自己都不确定，若是还有进入脑中的，那虎子的娘会不会瘫痪？
　　顿时两人都陷入了愁云惨淡当中。
　　张宗再次感到力量的弱小，他能做的不过是将事态遏止。
　　“谁在那里？”
　　“徐二叔？有事？”虎子瞧见从墙角出来的中年人愣了愣。
　　张宗有些好奇的看了虎子一眼，又看向虎子口中的徐二叔，这人刚才鬼鬼祟祟的在墙角偷窥，不知道想干什么。
　　“没、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来看看。”徐二偷偷的看了张宗一眼，支吾道。
　　张宗虽然奇怪却不打算理会，只对虎子道：“这村里还有病着的人吗？我还要一道去看看。”记得方才似乎还说有一个孩子病了。
　　“花她弟弟也有些毛病，我带你去。”
　　“别，二子那病早好的差不离了，不用看病。”徐二小心的看了张宗一眼，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这位少爷，我家大小子病了，您要是有空，能不能给他看看？”他是在管三那听说村里来了个会医术的官家少爷，跟着虎子去看病了，所以才心急火燎跑过来的。
　　想着这做官人家的少爷，定然比那些游方郎中管用。
　　更何况人家还不收银子。
　　只有神医才不收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