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16、第五章（下）

　　“小哥要进城？那可要快些，这城门可不等人，眼看着就快要关了。”
　　“多谢老伯了。”
　　老汉摆摆手，把锄头撂肩上就走了。
　　张宗吭哧吭哧的爬到马鞍子上，用脚夹了夹马腹，马往旁边错了错，只朝前边进了半步又不动了。
　　张宗哭的心都有了，拿了马鞭试探性的往马臀上击打两下。
　　“驾驾”抖缰绳。
　　“嘀嘀”鸣笛。
　　“哐当哐当”火车。
　　“小乖乖进了城爷爷给你买糖吃。”
　　“宝贝儿，心肝，来动两步。”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夕阳漫落的大道上，一人牵马而行，马匹不动如山——

　　“宗儿呢，怎么没瞅见他？”范氏拉了张敏的手坐到榻上，又往张敏后边看。
　　“哪个知道，腿可没长我身上。”张敏挑了个小零嘴，捏在手里左右瞧了瞧才放进嘴里。
　　“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这会怎么放心把他一个撂外边，出了事怎么办？”范氏嗔怪道。
　　挥手打发人去将随行的仆人叫一个过来，问问三爷下落。
　　张敏哼了一声“那么大一人，能出什么事，还能给人拐了去？”
　　说着站了起来，锤了锤肩道：“我先回去了，这一天也怪累的。”
　　范氏左右打量了一回，才道：“嗯，去吧，好好歇歇，左右这几天也没事，记得把上次配的药吃上一丸，补气养血的也去乏。”
　　“晓得了。”说完理了理裙裾耳鬓，便扶着丫鬟的手出去了。
　　这时翠展也引着张贵进了来。
　　范氏瞧了一愣“怎么在这，三爷呢？”
　　“三爷跟几位新认识的爷找地方耍去了，没让小人跟着。”张贵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垂首立在下边。
　　范氏闻言蹙眉“这病才好，也不带个人，没的叫人操心，你也是，三爷不让跟你就不跟着了，出了事可怎么好？”
　　“小的也要跟着的，可三爷硬是不让，想是嫌小的在跟前不自在。”
　　“三爷可有交代去哪了？”
　　“这个小的不知，隐约像是去见个什么人，别的不大清楚。”
　　“见什么人？”范氏追问道。
　　张贵摇头，他也就听着谈话里，有什么见了、到了、妙人等词，哪知道是什么人，人该不是海了去了？
　　“三爷跟几个人出去的？”
　　“就两个，都是在园子里刚认识的，作学问的。”张贵偷着瞄了范氏一眼，追了一句。
　　范氏听是花朝会里头认识的，心里就松了些，面色也跟着宽了宽。
　　“可知道都是些什么人？”
　　“小的跟旁人打听了，一个是北边冯家的，一个面生些，不过却是个满人，还是在旗的，姓泰楚鲁，许跟新到的总兵家有些关系，具体小的没打听出来。”
　　范氏点点头，道：“认识些人是好事，那泰楚鲁家的就算了，不过这冯家就没什么必要掺和，不过是商户，没的掉了身价。”
　　“太太说的是，不过三爷害病后什么也不知道，这才给人钻了空子，冯家和咱们这样的人家比不得，往后太太提点三爷几句就好。”
　　“嗯，是这么说，”范氏瞅了瞅张贵，嘱咐道：“你也是个机灵的，以后跟在三爷身边也提醒着他点，不是什么人都是能和他攀交情的，别让人给带坏了。”
　　“小的醒得，太太放心。”
　　“嗯，下去吧，三爷回来叫他到我这来一趟。”
　　“是，小的这就去门口候着，一定把太太的话带到。”
　　范氏点点头没再言语，张贵识相的退了下去，没敢带出一点声响。
　　才出了门，就见范氏身边的大丫环翠萍也跟着出了来，张贵忙行礼，嘴里含了甜枣一般。
　　“少贫嘴，我问你，三爷可真是跟着朋友出去了？”翠萍将张贵带到一边，盘问道。
　　“瞧您说的，小的还在太太面前说瞎话不成？”
　　“收起你那副鬼心思，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吗，现在就把你欺瞒太太的那些事告诉太太去？”
　　“翠萍姐饶命，”张贵见翠萍作势要走，赶紧拦住。
　　“您有什么吩咐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去，可绕了这一回吧。”
　　“哼，没句实在话。”翠萍这才转了笑脸，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张贵不敢打糊弄“是真的，我一直都在园子门口守着，跟三爷出来的两位都是相貌堂堂的，三爷也吩咐了，说是朋友引荐去见个什么人。”
　　“见人？男人还是女人？”
　　“这少爷没说，小的不清楚。”张贵揉着脑袋，打了个哈哈。
　　翠萍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与他计较“我只问你，你可是真的不知道少爷去哪了？”
　　“这小的是真不知道，不过少爷是骑马走的，看方向也不是往城里来，估摸着是去了外郊。”
　　“可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没吩咐过，所以小的就跟着二小姐一道回来了。”
　　“什么时候去的？”
　　“下午的时候，过午没多久。”
　　“那现在也该回来了。”翠萍掐指算了算时辰，眉头又蹙了起来。
　　“许是几位爷聊的高兴，又找地方喝酒去了。”
　　正说着，就见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脚步慌张，险些没绊倒。
　　“这是怎么了，慌里慌张的？”翠萍止了话，往来人看去，想着这会子能有什么事。
　　“翠萍姐，三少奶奶回来了，这会子车驾就到门口了，您赶紧跟夫人禀报一声。”
　　翠萍和张贵对看一眼，忙整了整头鬓。
　　“你带人找找三爷去，找到了就赶紧带回来，估摸着一会老太爷会过问。”言罢跟着那丫鬟匆匆忙忙去了。
　　张贵一寻思，知道耽误不得，也火急火燎的跑着走了。

　　“这会到哪了？”张府总管领着一帮下人在门口站着巴望。
　　“东门边上，估摸着一炷香的时间就能过来，王婆子几个已经迎上了。”
　　“府里住的地方可打点好了？”
　　“太太身边的翠展姑娘正领着人从库房里取东西，厢房已经开始布置了。”
　　“嗯，既然是太太吩咐过的，想来也不会出岔子，你带几个人过去帮把手，全听翠萍姑娘吩咐就是。”
　　“是，小的这就过去给翠萍姑娘打个下手，搬东西的力气小的们还是有的，总管放心，定然叫三少奶奶住的妥当。”
　　言罢就领了几个人匆匆往二门跑。
　　“你，去，再探探看到哪了。”张全捻着花白的胡子又转了两圈，出声支使。
　　立即有人领命而去，如此三番，便远远见着一行马车驶了过来，张全赶紧领着人迎了上去。
　　等马车一停稳当，便行礼道：“奴才张府总管张全见过三少奶奶。”
　　后面马车里先下来几个婆子，支了板凳，又有个丫鬟从车里出来，回身打了帘子，再有一人扶了个少妇装扮的女子下了车，旁的几个丫鬟婆子忙上前搀扶，一么声的叫奶奶小心莫拌了脚，奶奶小心踩稳再下等等。
　　张全见少妇站稳，忙又上前作了一揖，口中说了一串吉祥话，无非路途平安等等，最后才问道：“厢房已经收拾妥当，您看您是先休息还是先见过大太太？”
　　“自当先见过大太太。”那少妇轻声细语的说道，看模样不是个尝应对的，倒像是闺阁中的姑娘家，怕见生人。
　　“小的这就领您过去，大太太那边刚才还传了话，也惦记着您什么时候到，不过怕您一路上身子受不住，所以留了话说让您歇歇再过去不迟。”
　　“这一路上照顾的妥当，也没什么累的地方，还是先见了大太太再说。”
　　扶着少妇的老妈子扯了扯少妇的衣袖。
　　少妇得了提醒，忙问道：“大太太最近身子可好？”
　　“好，就是前些时候三爷病着劳累了些，这些日子已经养回来了。”
　　那少妇点点头，又问了张耀芳和张汴，张全一一挑拣着答了。
　　“老太爷身康体健，不是我等能够比的了的。三爷病愈，老爷心情也是好，前几日还与学道衙门的老爷们一起喝酒，赋诗作画呢。”
　　“如此我便放心了。”那少妇腼腆的笑了笑，眉目婉转性子柔顺，一张粉面自有动人处。
　　这时身后的婆子又扯了扯少妇的衣袖。
　　那少妇犹豫了一下还是牵强的向总管问道：“三爷可好？”
　　“三爷身体康健，三少奶奶放心，虽说那场病闹的厉害，但三爷自有神仙护佑，虽说把以前的都忘了，可其他的没半点损伤，老太爷还说这是佛缘呢。”
　　引着少妇一路过了廊又上了连桥，那少妇似也不陌生，等到了范氏院外就把管事打发了。
　　由丫鬟婆子继续领着进去。
　　少妇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看起来颇为紧张。
　　一直跟着少妇的婆子拍了拍她的手心。
　　“大太太菩萨心肠，和善的很，您以前不也说大太太亲近人吗，怎么这作了自家人，反而外道了呢。”
　　少妇勉强一笑，强自镇定下来。
　　翠萍早就得了消息，一直在门外守着，这时见少妇过来，忙迎上前来，一口一个三少奶奶叫的亲近。
　　“太太早上还惦记着您，这可好晚上就到了，还道您在路上要再耽搁几日，没成想这么快的脚程，她们也是，您现在当不得别的时候，这身上还揣着一块肉呢，这要是折腾出什么不好来，看她们怎么和太太交代。”
　　“您也是，三爷的病眼瞅着已经好了，何必还这么赶着往回走，早先不是送过信去了吗。”拉了少妇的手继续往前走“三爷是大好了，除了忘了些东西其他的好的不能再好了，您把心放宽了，这不，今个去了花朝会，这会子会了几个朋友，还没回来，要是知道您到了，还不火烧火燎的往回赶？”
　　“瞧瞧我把您拉外边说什么，快快快，快进去，太太正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