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祥安自是点头哈腰送自家娘亲离开,才指挥丁香与桂枝将东西端进来。桂枝与丁香,一个端着早膳,一个端了药盅,轻轻摆在桌上。
“她们是哪里来的,我不是说过不让女侍进这个院子么?”陆少虞这时也发现有外人进来,皱眉问道。
“回将军,是夫人手下那俩丫头,夫人一早就煎好药,又亲手炖了粥,方才见您醒来,特意吩咐她二人送来。”祥安殷勤地扶了陆少虞往桌边走去。
“她做的东西我可不敢用,倒了吧。”陆少虞淡淡道。
丁香与桂枝忙跪下请罪,又看向门口的林溪月。
林溪月见陆少虞醒了,等闫妈妈进去后,就去了小厨房,将煮好的药与早膳盛好,吩咐丁香与桂枝送来。等闫妈妈出来后,她又过去说了几句话,此时进屋,正巧听见陆少虞的话,于是脚步僵了一下,立在门口不动,只悄悄挥手让丁香与桂枝退下。
“将军,夫人昨夜照顾您一夜,未曾合眼,今早天不亮又是熬药又是做早膳,您不能这样说啊。”祥安哭丧着脸,试图缓和氛围。
“这才几日,你便偏向外人,昨夜竟还敢擅离职守,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你么?去将《六韬》刻上一遍。”陆少虞冷下脸来,踹了祥安一脚。
“进来吧。”陆少虞显然也意识到林溪月过来了,打发走祥安后,对着门口淡淡说道。
“我不是有意的。”林溪月闻言,才慢慢走进来,也不靠近,只望向坐在窗畔的人。
“坐吧。”陆少虞随意指了指,他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与林溪月好好谈谈。
“你既是奉旨嫁来,那有些事我应当告诉你。”陆少虞想了想,将方才一直在摩挲的那只木雕仔细收起,然后看向方才挪动椅凳的方位,显然林溪月已经依言坐下。
“我已有心爱之人,即便你是奉旨出嫁的,我这辈子也不会同你有夫妻之实,若是你将来,遇到心仪之人,本将军也不介意放你出府。”他顿了顿,也不等林溪月有所回应,又接着道。
“但唯一的要求便是,忘记我父亲教你的那套,做好你的将军夫人,仅限于这一个名号,不要有多余的心思,也不要去做多余的事,你可明白?”
“明白了。”林溪月低垂了眼眸,麻木道。
她虽想不明白他所说的他父亲的那套是什么意思,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她的一颗心早已坠入谷底,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听起来也不坏不是吗?至少他还肯让自己占着他正妻的名头,留在这里,没有赶自己走。
“下去吧,以后你就住那处别苑,所需物品与人手,自己找闫妈妈调用。无事的话,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擅自过来。”陆少虞说完,似是有些乏了,摆了摆手,让林溪月退下。
“是。”林溪月应了一声,然后福了一礼,随后宛如木偶一般,退了出去,却在转身时,泪水滚落而下。
她合上门后,往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去。见陆少虞正坐在窗边,神色淡漠,一双黯淡的眼睛望着窗外出神,似乎在听风拂动树叶的声音。无法看书,行动也诸多不便,醒来时只能如此枯坐着,也难怪他变了脾性,林溪月心酸极了,又停下脚步,静站在窗外不远处,与那人隔窗而望。
直到看到院门外的闫妈妈,她才离开,缓步走了过去。
闫妈妈见林溪月情绪低落,也猜出两人谈话的结果恐怕不是很好,她虽喜欢这位赐婚的夫人陪在将军身边,毕竟这几日之事着实过于玄妙,但也不好对自家将军的决定多说什么。
“将军让我留在那处别苑,不要在府上乱跑,仅限于当好将军夫人这个名号。”林溪月木然轻声道。
“唉,将军是有心结啊,老身也不好过多干涉。日常物事若有需要,夫人可差人来找老身,稍后回去,老身再挑几个伶俐的丫头过来。”
“有劳闫妈妈了,人手暂时不用,有丁香与桂枝就足够了,人手太多反而有些吵闹,妾身只想安静待着。”林溪月轻轻说道,随后福了一礼,算是谢过闫妈妈,然后才慢慢离开。
之前过来时,她心中着急,也未曾留意府中布局。再回去时,也不知是终于死心,还是过于麻木,心中反而格外的平静,此时再一看,原来自己所住的地方,距离陆少虞所住的正院,竟间隔着大半个将军府。她心中笑笑,仿佛又像回到了在林家时一般。
“一共一百二十抬,这是闫妈妈留下的明细清单。”快至薄暮时,林溪月终于回去了。丁香与桂枝在门口等着,见状迎了上去,桂枝将那本以红绸包着的明细递了过去。
林溪月立在门口,望着门匾“栖云苑”三个大字,心中怅然。她接过那份嫁妆清单,翻了翻,与她料想一样,嫡母虽说给她多添置了嫁妆,但都是些普通的物件,用来充充数罢了,她也不是太在意。
她只点了一只黄花梨木的顶箱柜和一只楠木多宝阁,还有一只楠木书柜以及一箱衣物,让桂枝挑出来,一会儿送去她的屋子,余下的则等明日一早,交给闫妈妈,让她直接入了这将军府的府库,毕竟她也还算是这府中之人了。
那两只箱子以及那只书柜,都是她的生母留给她的,那只箱子里还有一只黄花梨药箱,以及一套银针和一些其他诊病的工具。多宝阁里则是她生母留下的一些首饰,以及她偷偷攒下的一些银钱,虽不多,却很有意义。
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溪月点燃烛盏,坐在桌旁,惘然望着烛盏。她回想起这三年来的种种,在林府时,她一心希望能够离开,好去寻一寻她那佑宁哥哥。如今终于阴差阳错寻到了,可他早已忘了她,一时间,林溪月感觉自己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
*
这一过又是五日,这几日来,林溪月心绪也慢慢好转。闲来无事,便将母亲留下的医书翻了个遍,寻了些治疗眼疾的偏方。这日午后,她见阳光正好,吩咐丁香与桂枝不必跟来,前几日她从陆少虞那里回来时,记得这附近有一处荒废的药圃。这几日心绪沉寂不少,她便想着过来看看。
不多久,她就找到了那处药圃,距离她所住的栖云苑不算太远,这座药圃旁边是一处花园,说是花园,却已许久无人打理。药圃有两边是靠着墙的,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碎石,等她走近时,才发现这些碎石,竟然是石子铺成的路,将花园与药圃分开,或许因为时间太久,又无人打理,这些石子看起来乱七八糟,沾了不少泥土与枯叶。
她沿着这些石子路,观察起这片药圃来,因为荒废许久,珍稀的药草早已没了踪迹,只剩些黄芪柴胡等等,这些石子路将药圃分成许多片,若是日后打理起来,反而方便不少,只是在上面走多了,难免硌的脚疼。等回头问问闫妈妈,看自己能否接管这片药圃,林溪月如此想着,又继续往前走。
绕过一处假山时,林溪月突然愣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下。在距离自己十几步处,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正坐在一处石凳上,微闭着眼睛,面色平静,还带着一丝愉悦。
风拂过枯草丛与树冠,传来沙沙的轻响,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草木的香气,不同于春日雨后,这初冬的草木香也别具一格。那人似乎在倾听耳畔的微微风声,在轻嗅微寒的草木香气。林溪月静静站着,没有上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他这几日又生了病,压抑着咳嗽了几声,才睁开眼来。
“祥安,祥安。”陆少虞唤了两声,回应他的,只有藏在枯草丛中,一些冬虫的唧唧声。
“又不知跑去哪里了。”陆少虞摇摇头,有些无奈,然后慢慢站起,摸索着朝前走去。因为眼盲,他无法分辨方向,于是朝着一片已经干枯,却缠绕成一团的荆棘丛走去,林溪月再也站不住,上前拉住那人袖子。
陆少虞不喜被触碰,当即就想甩开,又觉拉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轻软无力,想了一下,慢慢往前迈了一步,果然前方并没有路,而是一片枯枝。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陆少虞停下脚步,收回衣袖,沉声道。
林溪月望着这个思念许久,如今近在咫尺的人,连声音都哽住了,泪水濡湿眼睫。
许久的静默,只有沙沙的风声与虫鸣,当陆少虞终于有些不耐烦时,一双柔软的手,覆上了他的手,那纤细的手指拉开他手心,指尖在他掌心轻触着,写下“如意”二字,随即那双手便收了回去,也不多做停留。
林溪月收回手,拭掉泪水,她在最后那刻反应过来,不能让这人知道是她,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人为何对她这位正妻极其抗拒。
“不会说话?”陆少虞又问。
他这府里常常收留些身世清白,无处可去的人来此做工,这些都是闫妈妈来负责,他这一年来常卧病榻,并未多加过问,这丫头想来是这一年才来的。
“是。”林溪月又在那人掌心中写到,一颗心突突跳着,生怕这人追问她来历。
“可知道前院的路?”陆少虞抿紧了唇,并未多问。
“知道。”林溪月紧张地攥紧手,想了想,又写道。
“那便扶我回去吧。”陆少虞伸出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