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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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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月也愣在了原地,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不明白陆少虞怎会让她留在这里伺候,她在那荒废的药圃与陆少虞相遇,之后又假扮成哑巴侍女与他接触,若是将来被他知晓,恐怕要遭厌弃。
但自己刚嫁过来,还未与他说几句话,就被送去了偏僻的别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厌弃呢?但这数日的相遇,却无法消解她对这人这些年里的思念,反而更助升了他们的滋长。
她想留在他身边,想照顾他,想看看他眼睛与伤势,也想知道月儿是否在他心底留下过一点位置,至于这人知道后会如何,目前也不在她所思考的范围内。
“夫人,这究竟怎么回事啊?”闫妈妈走过来,疑惑道。
林溪月自是将这些时日在那园中所发生的事,同闫妈妈讲了一遍,包括那日她送陆少虞回来。
闫妈妈听罢恍然,心中责怪起自家儿子贪玩的同时,又对那道人的话多了分信服,这女子再次助自家将军化险为夷,不愧是天相选定的人!将军胡闹,将这正妻赶去偏僻的院落,她可不能跟着乱来,眼下正是个好时机,当下便为林溪月寻了个新身份,又吩咐下去,防止下面的人说漏嘴。
这一耽搁,已近黄昏,闫妈妈又根据陆少虞要求,只给林溪月安排了白日当值的活计,夜间照常由祥安当值。因闫妈妈给林溪月胡编乱造的身份里,她本该在府中最偏远的西园处干活,也解释了她为何屡屡出现在药圃附近。而且为了方便照顾,闫妈妈又让她搬进陆少虞所在的正院中,也算变相让林溪月与陆少虞同住了。
因祥安需要夜间当值,一直住在罩房里,因此林溪月便住进了除书房之外的厢房里。因为闫妈妈催得紧,她便当晚连夜搬了过来,安顿好丁香与桂枝,她只带了几本医书,以及一些随身的小物件和一些衣物。
推开屋门,望着这比栖云苑还要精致的屋子,她心中思绪万千,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来。
“您且先住着,缺什么再与老身说。这是府中制式,为免有不长眼的说漏嘴,还劳烦夫人这几日换上。”闫妈妈拿了几套府中侍女的衣物跟了进来,对她说道。
“有劳了。”林溪月应了一声,透过窗,正好可以看见陆少虞所住的正屋刚刚熄灭烛火。待闫妈妈离开后,她坐在床畔,取出了那枚小小的,红色的月牙。
先有替嫁冲喜,结果嫁给了他;后来又被打发至栖云苑,只不过短短数日,她竟又阴差阳错回到了这里,若说他们之间没有缘分,她是万万不信的。望着手心中那枚小小的月牙,她宽慰了不少,等将来有了机会,她若拿着这枚他亲手雕出的木雕,再问问他是否还记得月儿,不知能否唤起他哪怕一点点的回忆?
次日天还未放亮,林溪月就起身出了屋,见陆少虞住的那间屋子还没任何动静,就去了相隔不太远的小厨房,将早膳做好煨在锅里,等那人醒了便能吃上,也不会耽误时辰。
她回去时,祥安正好打着哈欠从主屋出来,闫妈妈显然特意叮嘱过他了,因此他看到一身婢女装扮的林溪月时,并没有犯傻,只愣了一下,哈欠也打了一半,忙朝着林溪月行了个礼,算是请了安。
林溪月也微笑着点点头,指了指里面,想问问陆少虞是否醒来,又怕里面那人听见,目盲之后,听力极度好使,她也是知道的。
“将军啊,白日里是由如意负责照料您的,小的去扫院子了,正巧营里今日切磋,小的扫完就过去。”祥安得了娘亲吩咐,要为将军与夫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于是机灵地朝着里面吆喝了一声。
“赶紧去,别来烦我。”里面的人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笑着回道。
祥安朝林溪月挤挤眼,扛着扫帚就出去了。
林溪月这才迈步进去,那人已下了地,穿着一身月白色寝衣,正摸索着整理床铺。林溪月想先将早膳摆好,再过去帮忙,只是她刚进门,那人就已察觉到有人进来,已回转过身。
“如意?”
林溪月站在门内,此时才知道哑巴与瞎子交流是多么的困难,她也不好再在那人手心写字,免得那人觉得自己僭越,只好轻敲了敲门表示是自己。
“如有重要的事,可在我掌心写,其余随意皆可,有事我会直接吩咐。你若明白,敲击桌面一声,若有事离开,敲击桌面两声。”陆少虞在定下让如意入院伺候之后,显然也意识到他们二人交流的困难性,但也只能想到这种简便的交流方式。
听到那一声轻轻的敲击声,陆少虞转过身,继续整理床铺。随后就有双手,将他轻轻扶至外间榻上坐着,然后窸窸窣窣整理起了床铺。
小半个时辰后,洗漱完毕,林溪月又去小厨房,将一直煨着的早膳端了过来,一碗软糯的黄米粥和一盘素饼,在桌上摆好,那碗黄米粥已晾至七分烫,入口正好,她将陆少虞扶过坐好,给他手中塞了只调羹。
那碗粥显然合了陆少虞口味,不多久,那粥碗便见了底。林溪月见状,温和的眉眼也忍不住弯了起来,又拿了方湿帕子,给那人擦净手,才递上一张素饼。
“自己做的么?”陆少虞道,随即想起这女子是个哑巴,又自语道:“还不错,明日也照这个来。”
林溪月心中欣喜,轻敲桌面以示回应,随即又不免失落。原来他也能很温和的同人讲话,即便是面对一名哑女,可为何单单唯独对我那样呢?她心绪万分复杂。
午膳过后,便再无事,陆少虞瞧不见,也不便去外面走动;林溪月扮作的如意不会说话,这偌大的正院竟是一片寂静。不久后陆少虞吩咐林溪月将刻刀取来,经过了上次的事,她每每看到刻刀便觉心惊,于是取来刻刀后便守在屋中,看那人坐在窗前,一刀刀摸索着雕刻。
如此般的日子,竟不知不觉过去了七日。这七日里,她每日上午陪着陆少虞散步,下午便看着那人刻木雕,这正院虽大,也只有她与祥安两个伺候的,却没有多少活计,比她在林府时还要轻松。
这日林溪月正在擦拭屋中的柜子与书架,见陆少虞坐在书案前,拿起本书翻了翻,又有些烦躁地将其丢回桌上,然后怔怔望着窗外。林溪月见那人黯然伤神,猜想他是想看书,又瞧不见,而自己又是个哑巴,自然无法读给他听。心中也跟着难受得紧,于是放下软帕,走了过去。
陆少虞正心烦意乱,忽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随即有双柔软,覆上了自己的手。这个时候,这哑女有什么事要告诉自己,他脸色虽不悦,但到底是没有呵斥。那细细的手指便拉开他,指尖在他掌心轻触着,写下了“散步”二字,随即那柔软的手也很快离开。
林溪月一颗心突突跳着,她生怕那人再度甩开自己的手,一双温柔的眼,眨也不敢眨,只紧张注视着那人,等着回应。
“胆子倒是不小。”陆少虞语气听不出喜怒,目光只移向自己手心,怔了一会儿,才接着道:“走吧,还去那园子。”
林溪月松了口气,然后便伸出一双柔软的手,将他轻轻扶起,缓步迈下石阶,离开院子,穿过那条长廊。因为陆少虞眼睛不便,且闲余时间又多,他们便走得极慢,一路上更是走走歇歇,用了许久才走到那处园子。
林溪月还是将人扶至往日那处木椅上,她出来时还在匆忙间取了件披风,这时也给陆少虞披上。陆少虞抬眼看了看她,才闭目倾听虫鸣与风声,林溪月便静立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这人看了一会儿,才移开眼睛。
陆少虞听着虫鸣,抬手感受了下阳光,今日阳光比昨日还明媚些,但温度却格外的低,但这哑女仔细,出来时给他披了件披风,此时正好不冷也不热。
“听闫妈妈说,你之前在这附近干活,可否在这药圃中见过与众不同的东西?”陆少虞坐了一会儿,想起他这些日子找寻的东西。
“没有,是什么样?”林溪月写道。
“老马目盲许久,却能独自照料这药圃,听闻他在这里行动自如,如常人一般;可出了这药圃,又会恢复目盲之态。”
林溪月听明白了,原来他每次来这里,是想要找寻能够行动自如的法子,她又环顾了一圈,可那药圃里除了那几株生命力强劲的药草外,再无他物。
她怕那人失望,因此也不敢再多写什么。于是陆少虞这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直到被一道轻轻的咳嗽声打断。
“回去吧。”陆少虞睁开眼,站了起来。
林溪月闻言搓了搓冻僵的手,愣了一下,然后才将陆少虞扶起。她方才想要掩住唇,可已经来不及了,她到底是从小长在金陵的,到了朔州已有一个多月,却还是无法适应这里干燥又寒冷的气候。今日又穿了婢女的衣着,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冻透了,一阵风吹过,竟忍不住咳了起来。
不料下一刻,那人却是解下那件披风丢给了她:“披着。”
林溪月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将这件还带着那人体温的披风系上,才又扶了那人往回走去。因为陆少虞经常来这废弃花园里,祥安怕再有蛇虫出没,便带了人翻整这里,枯枝和石块还没收拾干净,因此林溪月扶着陆少虞绕道了药圃那条铺满石子的小路。
那石子路她只有第一次来时踩上去过,这次再踩上去时,竟觉得有些硌脚,原来是婢女的绣鞋,鞋底薄了些,那一颗颗凸起的石子,令林溪月感受颇深。
等等!
她突然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分错在药圃周围的石子小道,又看向陆少虞,莫非这才是那老马行动自如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