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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泪水是有颜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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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若叶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一觉醒来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恍然而无力,怔忡了很久,她才慢慢从被子里钻出来,手覆上枕头却是一片湿凉,她看过去,枕侧一大片水渍,明白过来之后,便有些好奇,原来,泪水是有颜色的啊。
不过,那颜色真不怎么好看。
枕侧看到一半的书也有几页沾上泪渍,她咂咂嘴,究竟是流了多少泪才会把几页纸浸透啊,努力的回想,除了大片的耀眼红色以及更加铺天盖地的苍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倒是梦中的无力感一直延续到梦外,想着想着她越发觉得累,刚想再躺下去,却突然意识到房间里安静的出奇,不对,是整栋房子都安静的有些异常,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她迅速穿衣下床,平常这个时候,房子里应该是飘荡着饭菜的香味以及川平婆婆中气十足的讲话声才对,不过川平大叔最近又神隐了婆婆也没人可以训斥,但是这也安静的太诡异了。
虽然还有些浑身乏力,她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毕,走到客厅,发现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厨房和餐厅的方向也没有任何动静,挪到婆婆的房门前,她轻轻敲了一下,没有回应,再敲,听到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她慌忙打开门,看见老人苍白了一张脸,豆大的汗珠在脸上凝聚,整个身体似乎都在痉挛,看见她,老人扯开嘴角想笑却现出更加痛苦的表情,她慌忙扑过去,只听到婆婆嘴角翕动,喃喃着“药……药……”,干枯的手颤巍巍的指向床头的抽屉,她有些发抖,还是按照老人的指示打开抽屉,拿出药盒一个一个确认,终于确定了之后,小心翼翼的扶起老人,把药水喂进去,过了几分钟,婆婆的面色终于开始恢复正常,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虚弱的开口,“吓到你了吧,傻孩子,我老骨头硬着呢,没那么容易走……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没给我孙子抱呢,说起来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了啊……”
看着重新开始絮絮叨叨的老人,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一直颤抖的手也在老人手中的温热里恢复正常,张了张嘴,她开口,“婆婆你不要说那么多话啦……”
“您这是什么病啊,我以后都要注意才行……您要吃点什么……”
“……丫头,你不要我说话,你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个?”老人好笑的看着她,满脸慈祥。
“……先说什么病。”她扭过头去掩饰烧起来的脸。
“呵呵……老毛病了,心脏的问题,很久没发病了,不过吃点药就没关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老人拍拍她的手,微笑着安抚。
“……那以后发病了就打我手机,要把电话放床边,不过不能离身体太近,我来给您设定快速拨号……”
“好好……”老人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你这孩子平时也不跟人亲,这时候倒是很乖……”
“……我去买早餐给您。”她慌忙起身。
所以说,真的很不擅长应对老人啊。
该说不太擅长应对别人太过直接的温情,倒是对那种别别扭扭的比较能接受。
她突然想起狱寺。
一瞬间更是觉得别扭,老人的笑声又让她脸上烧得更厉害了,最终她只能逃也似的出了门。
清晨的并盛处处透着清冷的气息,她伸手拍拍双颊,热度还在,于是裹紧衣领,她朝最近的餐饮店走去。
没走几步,她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不耐烦的停下脚步,她转过头,街道转角的地方歪歪斜斜晃过来的,是一个满脸胡茬,脸上泛着明显红晕的,醉醺醺的大叔。她想马上转身离开,却听得身后“咚”的一声,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她认命的走过去。
“夏马尔先生,麻烦您有点医生的自觉好吗?”她伸手吃力的把摔倒在地的人扯起来,那人却就势搭上她的肩膀,刺鼻的酒味瞬间袭来,让她生出丢下他的冲动,可是他抬起的手上却满是血迹,明显是刚刚跌在地上的擦伤。挣扎很久,她最终还是没能丢下他。
说起来,她的手伤过那么多次,也是亏得这个人帮她包扎,虽然嘴上从没正经过,也算是个好人。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真的很沉啊,少女皱起眉头,拿手拍拍他流血的手背,惊的身上的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小若叶,淑女不可以这么粗鲁,怎么能打伤口呢?”
“帮你清醒一下而已……你很沉,酒味很重,抓着我太紧,麻烦松开好吗?”她面无表情,“还有,我不是什么淑女。”
身上的重担轻了一些,她扶着他慢慢挪进路边的咖啡店,买来早餐看着那个人一扫先前的狼狈,优雅的咬着面包喝着咖啡,她就觉得自己根本是见鬼了。
“您的酒醒了吗?”她问着,却自顾自的起了身,“看起来完全没问题了,那我回去了。”
“大叔我还没醒啊,小若叶要丢下我一个人吗……”他做出可怜的表情。
“您除了缺少作为医生的自觉,还缺少身为大叔的自觉。”她斩钉截铁,“家里还有病人等着我……”
起身走向餐台去买了另一份早餐,她走出来却发现大叔等在一边,看起来已经用餐完毕。朝她挥挥手,夏马尔露出他饱含成熟魅力的笑容。
“和你一起去,不是有病人吗?”
她怔了怔,然后果断躲过大叔再次伸过来的魔爪,前面带路。
“啊啊,小若叶真冷淡,亏大叔我还不嫌麻烦去给人看诊……说起来,患者是男是女?”他在身后摇摇晃晃,脑袋似乎很清醒。
“女。”她回道,这个人虽然说着只医女人,狱寺他们受伤每次不还是他处理的吗?
又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他似乎很了解狱寺的事,话说他们两个发型会不会太像了?
她自顾自想着,突然察觉身边没了声息,远处倒是传来一声少女的惊叫。她皱了眉头,快步走过去,只见那个醉醺醺的大叔拦着一个瘦小的少女又在搭讪。她想那会儿就该让他直接躺在那里不管他。
那是个一身绿色制服的少女,身材娇小,梳着怪异的发型,怀中紧抱着一个类似三叉戟的金属器物,满脸紧张的盯紧面前的人,她快步走过去,却还是没来得及阻止那个怪大叔,那人手伸过去,少女的三叉戟刺过来,明明是醉酒的人,他却躲得挺快,但是尖刺上还是沾染上血珠,三个人都愣住了。
若叶郁看着自己伸过去的手背上突然出现的一道血痕,惊讶大过了疼痛。她看着面前本就面色苍白的少女脸色更加雪白,自己另一只手握着的手腕细的惊人,也冷的惊人,她本来两手并用,一只手是抓住了少女,另一只伸向夏马尔的手却成了牺牲品。
这个早上,她得承认她运气不怎么样。
反应过来,绿色制服的少女开始反抗,明显很虚弱的身体,挣扎起来力道却是吓人,若叶慌忙松开她,少女抱紧手中的三叉戟,低下头,一声小小的“对不起”传过来,下一刻,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
却被揪住了衣角。
她惊吓转身,下一秒,瞳孔微微张大,看着若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拿着,还是热的。”若叶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餐袋递过去,她碰到她的手,皱了一下眉头,真的是冰凉的过分了。
“这个大叔喝醉了,不用管他,你快回家吧……”她说。
然后转身拖着旁边的人离开。
身后,看着他们走远的少女,看了一眼手中的餐袋,再看一眼远走的背影,发出了轻轻的有些诡异的低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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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若叶,还在生气吗?”
夏马尔凑过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手背被划了很长一道伤口,而且还很深,少女惊慌之下也没有控制力道,她现在疼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又要忍出一张冷脸来,说实话有些艰难。伤成这样,她也不敢直接回去给婆婆看到,只能跟着这个人来处理,清洗,消毒,上药,包扎……一道道程序下来她疼到快虚脱,如果有镜子的话,她觉得自己一定能看到一张白的像鬼的脸。
而罪魁祸首,却不改平日的不正经,不断的插科打诨气的她想跳脚却不敢动,不过拜那个所赐,手上的疼痛倒是转移了大半。
忙完之后,大叔就开始不断凑过来没有诚意的道歉,她也生不起来气,这个人一直都是那样的,没有什么恶意的恶习,一起这么久,习惯了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少女可就不这么想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才会对那样瘦弱的少女下手的,她想起那个绿色制服的少女惊恐的表情,就觉得这个人简直罪大恶极。
摆出冰块脸等着疼痛过去,她躺在保健室里面的病床上闭目养神,经过这些折腾,早上起床时的乏力这会儿一下子全回来了,甚至有严重的趋势。睡意一波一波袭来,就在她快睡着的时候,她听到门口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中,她想起来那是狱寺的嗓音,努力不败给睡神,她凝神静听,声音却越来越远。迷蒙中,两个人似乎在争吵什么,她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她惊慌之下想起来川平婆婆的事,却被不正经的大叔拦住脚步,说是婆婆有打过电话来,他已经帮忙解释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却又马上警惕起来。
“你说了什么?”这个人会胡说八道一点都不奇怪。
“喂喂,怎么说我也是成熟的大人,不会不分场合开玩笑啦,”大叔一脸受伤的表情,“我说,我是你学校的老师,现在找你有急事……没问题了吧?”他无奈摊手。
“……”无话可说,她别扭的转移话题,“狱寺来过吗?”
“哦?”大叔满脸有趣的凑过来,“你想知道?”
“不想说拉倒……”本来就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才问的。
“嘁……”大叔叹了口气,“不可爱的丫头,和那个小鬼一样,真不可爱……”
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来,“现在,想不想去看看他?”
“谁?”少女刚醒来,放心之后便又有些迷糊。
“你想见的人。”
“我回去了。”
“等……”夏马尔无奈的伸手过来拉住她,“是狱寺那臭小子,不知道现在又怎么乱来……麻烦死了……”
“大叔,你这么关心狱寺啊……”若叶露出好笑的表情,终于露馅了。
“毕竟是从小带他的——”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断然住口,若叶也没在意,只是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他,“走吧。”
“去看你的臭小鬼。”
夏马尔看着她半晌,再度叹气。起身摇摇晃晃的跟了上去。
到达目的地之前,她就听到轰鸣的爆炸声,同时感觉到夏马尔拉住自己手臂。她转头,看到他难得的严肃。
“丫头你真要去?”
她想翻白眼,想想还是算了,抽了抽嘴角,她尽可能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人。
“大叔,我记得是你邀请我来的吧……”
“嘛,一个人来太无趣,没想那么多……”他抓抓头发,不知道看向那里。
“你敢更不靠谱一点吗?”她这次毫不客气的翻了白眼,继续往前走,“我又不是没见过他扔炸药……”
“这次不一样……”大叔的声音有些迟疑,于是真的迟了。他们走到那个丛林里,若叶的脚步就那么定在那里。
没有问出口的“哪里不一样”被她吞回去,因为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没见过哪个人对自己这么狠的。
从前用炸药往自己身上丢充当助推力,毫不犹豫挡在纲吉身前充当盾牌,现在炸出一个坑装满炸药然后往里面跳,自己把自己炸的浑身浴血。
他以为没有人会心疼。
她没有说话,转身就走。
几步之后回头,她看着夏马尔。
“你就是让我来看你的臭小鬼自杀的吗?还真是恶趣味。”
她知道自己现在就像鬼一样,脸色煞白,声音冰冷,像极了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