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荆棘鸟》墨生

19、喜欢是一种自不量力。

　　喜欢是一种自不量力。
　　莲水小姑娘来道别的时候带着失落的表情说着我果然什么都没有做到。

　　曾经救下她的少年有着倔强的侧脸，孤独到像要融入夕阳的背影，有隐约的温柔和庞大的寂寞，她想要为他做一些事。就算只是好好吃饭也好。
　　她问若叶，她是不是太过自不量力。

　　是。真的是。
　　若叶想回答她，喜欢本来就是一种自不量力。
　　谁能拯救谁的孤独呢？
　　你并不了解他，我也不，人们之间的互相理解从来艰难。但是，却总得用这些自不量力来打破那些坚硬。
　　他需要的，或许只是陪伴，你也明白，可是你的哥哥不会允许。
　　还有很多人不会允许，或许还包括他自己。

　　终究，她只能告诉她，能从心底祈祷另一个人的幸福，就已经是了不起的喜欢。
　　总会传达到的。
　　他只是无力承受而已。

　　故事的结局，是哥哥大人的胜利，小姑娘回归她的贵族女校生活。
　　她说她不后悔。

　　若叶郁把这句话告诉给狱寺，当做自己使命的完结。她表示为他感到高兴。
　　然后，她就把他扭过头去的动作当做他也感到高兴吧。

　　然而高兴并没能持续很久。

　　泽田爸爸沾染着世界各地的风尘突然回归，这本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是纲吉露出了纠结的表情，常年不在家且行事诡异的长辈大概真的不怎么受待见，面对为难的十代目，狱寺不但勇敢揭开自己的伤口做着没什么效果的安慰，更是和山本一拍即合的决定一起去商店街陪纲吉散心。
　　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说出我家更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这种话的。
　　若叶郁只觉得他说那话时笑容灿烂的刺眼。

　　后来的事。算了，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也不过是在街角的咖啡座休息的时候，有人咆哮着从天而降，挥舞着长剑卷起漫天硝烟，他们就再一次进入这种鸡飞狗跳的MODE。虽然在Reborn的及时疏散下她和几个女孩以及小鬼提前离开了，但是那一下爆炸还是让在身在附近的她飞出很远，擦伤在所难免，而那几个少年更不可能不受伤。于是第二天，他们大家照旧医院见。
　　她不得不承认而且已经承认，和这群人认识以后她的青春开始变得像是热血少年漫画一样，一路挥洒着血和泪轰隆向前，就算再怎样惊险刺激，多了便也没什么好在意和吃惊。
　　比起这个，还有其他事反而更具有毁灭性打击的力度。

　　比如说此刻。
　　坐在甜品店里的少女看着对面至少表面看来气定神闲的男子，以及旁边怎么看都是一脸不耐烦的少年，只能埋头咬紧嘴巴里的吸管。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她的爸爸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最糟糕的是在医院门口遇见这种戏码，可以更狗血一点吗？

　　“不打算解释吗？”她听见对面传来的声音，缩了缩脖子。
　　她突然觉得，某种程度上她和纲吉一样此刻对爸爸这种存在真的只想避而不见。

　　“您是说的哪件事呢？”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顺便装作不在意的扯了一下袖口掩住左手，腿上的伤，长裤都挡住了没有问题。

　　“一个月不见，小郁你变笨了吗？”她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她不熟悉的笑，他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视线状似无意的扫过她的左手，那里露出的绷带一角白的刺眼。
　　“……”

　　欲盖弥彰了……不过，一个月？
　　她想她知道这个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对不起……”一个月都没有回家。
　　“这话你更应该和你妈妈说哦。”他微笑着。

　　没错，她要庆幸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是性格温和的爸爸而不是严肃认真的妈妈。只是，是妈妈的话，旁边的这个人大概就不会连带遭殃了。她不是很明白爸爸为什么要把这个家伙也一起带过来。

　　“……然后，受伤的原因，是被卷入了昨天商店街的骚乱。”她没有撒谎，虽然根本问题没有说，“他是我的……同学，我们昨天一起被卷进去的……”

　　她并不喜欢说谎，一个谎言总要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那太麻烦。但是不能说的，终究要隐藏，她不想再次转学。她的家庭算得上圆满，但是对于父母，她始终有距离感。
　　而其中，和常年不断转学不无关系。虽然她觉得自己根本已经习惯了。
　　她总是很容易习惯的，而这次，她不打算离开这里已经习惯的生活。

　　知道了在这里事件不断的情况，她的结局只会有那一个而已。

　　“……是吗？”听出爸爸的声音似乎软了一些，她抬起头来看过去，正好迎上他有些复杂的目光。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和你妈妈，因为工作的关系——”

　　“这次是去哪里？”若叶打断了他，声音已经恢复平静。
　　像是突然从理亏的状态瞬间变成赢家，虽然她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意大利。”沉稳的声音从对面清晰传来。

　　“希望我转学过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从喉咙经嘴巴传达出来，就像不是她自己在说话。
　　她没有去在意狱寺看过来的眼神。

　　“……你不想去的话，我们不会勉强你，小郁，把头抬起来。”那声音温和，却带着些低沉和无奈。

　　她抬起头看过去，爸爸的表情让她突然想起来当初他答应自己一个人来并盛时的表情，那不只是理解，还有盛满无奈的期望。

　　“这半年在并盛的生活，你一个人似乎也过得很开心，交到了很不错的朋友，”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狱寺，少年扭过头去。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他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放心的样子。

　　虽然是自己想要一个人住的。但是，听到“放心”这两个字，她却觉得有些发冷，终究，也只能归结为自己的无理取闹。

　　“嗯，没关系，我住的地方您也调查过了吧，川平婆婆对我很好。”她说。真的没有关系，还有这些人在。

　　但是，不管多么不愿亲近。她也不能忽略掉心底瞬间缺了一块的冰冷和空洞。
　　她不是不懂，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注定奔波，但是却不愿意把唯一的女儿交给任何人。
　　即使她因此养成漂泊的性格。
　　但是，谁都没有错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想和我们一起的话——”若叶看着他，这句话他说的有些艰难，她突然觉得难过，于是拉过旁边的少年微微向前一推，炫耀似的话脱口而出。
　　“他会保护我的，他打架很厉害！”她有些孩子气的笑，少年看她一眼，甩开她的控制，却没有反驳什么。于是她收敛了笑容看向面前的父亲。
　　“爸爸，真的没有关系。”她努力装着懂事，“我会去看你们的。”
　　会去看他们的吧。会吧。

　　清瘦高大的男子沉默半晌，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走过来，伸手抚上女儿的脑袋，然后转头看定面前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
　　“那么，我的女儿可以暂时拜托你吗？”

　　他看到了，在医院门口，女儿对这个少年无意间流露的关心以及隐隐的依赖，虽然作为父亲这让他有些挫败，但是终究有人在这个孩子身边才好。他自认没有亏欠过谁，唯独这个女儿。半年前就已经接到调任通知，而她半年来的表现才让他下定决心离开。

　　他何尝不想一直陪在这孩子身边，看起来懂事的她很多地方都太笨拙，和那个工作狂妻子如出一辙。
　　什么时候才能卸下肩上重担，他发现自己都没有怎么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那个魔鬼上司传染了吧，说起来他更没有时间好好管教孩子啊，怪不得那孩子更是无法无天唯我独尊，倒是和他很像，不过，似乎小郁也在那孩子手下吃过亏，这个得讨回来，他想着，不禁失笑，玩什么不好给孩子玩拐子，该说真有那个人的风格，冷硬直接。

　　从思绪里跳出来，他看着面前别扭的闭紧嘴巴扭过头去的少年，失声笑了笑，转向女儿，“要学会保护自己，小郁，这次的伤我不会跟妈妈讲，下次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你知道我们的工作……”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在这群人身边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吧。

　　“……嗯。”她也只能这么回答。

　　满意的点点头，他长舒一口气，再深深的看了一眼女儿，转身离开。背影潇洒修长，坚硬挺拔。
　　这就是她的爸爸，若叶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只属于工作的爸爸。
　　然后她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张脸上依旧是皱起的五官，让她有些想笑。

　　“今天辛苦你啦，居然能忍这么久。”她眨眨眼，“我爸爸说的话不用在意，他那是职业病——”什么都要万无一失，可是女儿却不是随便交出去的吧。

　　“……你爸爸是做什么的？”
　　她看的出来，少年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嗯，国际刑警。”
　　满不在乎的说着，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很酷吧？”
　　“……”复杂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看过来。

　　“你不相信？”她转身，“不相信也没关系，我也不想相信。话说，我们该回去了。”
　　她率先离开，却被抓住手腕，惊讶转身，却只看见少年黑着一张脸。
　　“你的蛋糕都没有动过……”
　　“……我其实，不喜欢甜食……”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瞬间睁大眼睛的少年。

　　“嗯，反正没有动过，打包带回去给蓝波吧，还有一平，要再叫一份呢……”她忙着叫店员打包，装作没看到少年动摇的眼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爸爸也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欢甜食。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打包完毕，她朝少年挥手，“走啦。”
　　下一秒，手里的蛋糕被抢走，她看过去，是少年极度不爽的面孔。
　　“笨女人装什么酷，真难看！”

　　“诶……我也没有办法，不像狱寺不装都很酷……”
　　她拖长音调跟在他身边，突然觉得午间的阳光很暖，晒得她全身暖洋洋，懒洋洋。

　　一路无言，她想着爸爸说的话，她在这边很多事他都调查过吧，自己还想隐瞒真是好笑。说起来，他把狱寺也带过来究竟是做什么啊。
　　只是为了托付女儿也太侮辱他的职业了吧。
　　她撇撇嘴，却听到身侧传来少年的声音，她转过头去，看见他略带犹豫的开口。

　　“……国际刑警要把女儿交给黑手党吗？”
　　“哈？……”若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她偏着脑袋想了一下，爽快的开口。
　　“他根本不觉得你们是黑手党吧……”我也从来不这么觉得。
　　看见少年沉默，她补上一句，“纲吉不是也从来没有承认过吗？”

　　“……就算十代目不承认……算了，”他欲言又止，转移了话题，“你原来也一直没有和家人在一起住吗？”

　　“不是哦，半年前来到这里开始……不过，住在一起和不住在一起，也没那么大区别。”她想起那些一个人在家的漫长时光，其实想来也没有那么难熬。

　　“……”沉默蔓延过来，她看向身边突然不发一语的银发少年，心里便有些堵，他不是说“也”么？不是说自己家也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么，为什么却总是要为别人沉默呢？

　　“呐，狱寺，你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吗？”她把脑袋凑到他面前，惊得少年皱了眉头。
　　“……你又想做什么？”

　　“……狱寺君，你觉得我能对你做什么啊？”她想仰天长叹。

　　“……就凭你也做不了什么！”少年有些吃瘪，顿了顿，低低的声音传来，“除了老姐的有毒料理以外……”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狱寺你的要求还真低……”
　　“啰嗦！”
　　气急败坏的表情加声音立刻呈现在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非常的好懂啊……

　　于是，找个时间，看看能不能治好他的大姐恐惧症吧？虽然看起来是很艰巨的任务，但是总有办法吧。不过话说回来，一直那么有个克星也很有趣啊。
　　她看着身边的银发少年，心情变得无比愉快。

　　就是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会那么孤独了。
　　只要在一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