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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妖的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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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气定神闲,闯入的反而烦躁。
“不用了。纤凝,等你吃好,就跟我走吧!”
她咽下口中美食,直接拒绝道:“我不走。”
不等她错愕,她紧接着问:“小路,他们要抓的妖王,是不是根本不在长安?”
小路皱眉,不解道:“为什么不走?”
她不明白,纤凝在这里受了这么多伤,为什么还固执不肯走。
“小路,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身边?”她夹一筷子青菜,赶在入口前问她。
为什么来到她身边?为什么,屡次救她。
“你救了我,我来还恩”,小路不假思索道,“还有,我真名叫小鹿,会跑会跳的那个鹿”。
饿久了反倒容易饱,纤凝放下碗筷,将碟中最后一块黄金糕塞入腹中。
“你还恩,我也还恩。”纤凝回。
小鹿气呼呼地,一屁股坐下。
“还哪门子恩!人家都把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呢。 ”
“我无处可去时,指挥使收留我,这是恩。朱炎大人替我看病,也是恩。司空大人保护我数日,因我饱受流言,更是恩。诸般恩情,我自要一一还清的。”纤凝同小鹿细数起这些日子受到的恩惠。
小鹿诤道:“可你已经帮了他们好几次,就算是恩,也早还完了。”
好几次?
小鹿下意识捂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小心翼翼地偷瞄纤凝,希望她没有听懂其中门道。
纤凝是不明白。她不明白,小鹿为什么要来到自己身边。她方才问了,小鹿却顾左右而言他。
纤凝低着头收拾碗筷。小鹿窃喜,以为自己没有暴露。
“是不是因为司空红尘?”她想起昨天纤凝在阵中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
听到这个名字,纤凝手头一滞,鼻间猛地一酸。
不,不。她们已经说过再见。所谓再见,就是再不会见。
小鹿不知她心里委屈,只觉得心中所想得到佐证,说话愈发无惮。
“他有什么好的!你对他感激涕零,殊不知在他眼里,你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个任务而已!他整日跟着你,保护你,也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只是任务吗?纤凝在心里问道。
没有人回答。
纤凝莫名烦躁。
怎么又提起他,怎么总是提起他,小鹿为什么偏偏一直念他?明明好不容易控制自己,暂时不去想他。
好不容易,不想他。好想,不离开他啊!好想他。控制不住地想。
小鹿惊慌失措,不知哪句话戳中她伤心处,好端端惹她落泪。
想来想去,觉得,应是自己说她连个人都算不上,她因此伤心生气。
“纤凝,我不是那个意思”,小鹿急得团团转,“你,你,我。唉,对不起,对不起嘛”!
纤凝反手拭泪,盯着她诘问道:“可是,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
小鹿眉间拧成个川字。
“小鹿你是妖,我有想过,有没有可能,你是妖王手下。你来到我身边,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目的?”纤凝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猜测。
那川字慢慢释然。
“可你不仅没有伤害我,还多次舍血救我”,纤凝慢慢起身,捧起小鹿的手,“小鹿,我不过问你来时路,你也不要干涉我的去处,好不好”?
小鹿眼里涌动起星泉。
“我对你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说过,你救过我性命,我来报恩。你忘了而已。”
“是吗?”
是吗?有怀疑,猜忌,或许还混着一星半点好奇,全然没有亲切。
小鹿心里难受。她光念着那司空红尘的救命之恩,却将她们之间忘得一干二净。她哪里知道,彼时纤凝将将被人将心掏走,空虚难受得紧,顾不上其他。
“我的确身负任务。你之前问的问题,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妖王不在人界。”小鹿看着纤凝,看着她的眼睛,毫无波澜。
她果然忘了。连妘女也忘了。
实在伤情。小鹿旋身离去。
纤凝有些落寞,但也不太顾得上落寞。答应了桓指挥使明日去帮忙的,该早些休息。权当,有始有终。
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
她想好以后再不见他。只是,想见不能见,和想见却见不到,是大大不同的两件事。
从夜深到天晓,忐忑难安,辗转难眠。
翌日,来迎她的是李程,燕山跟在他身旁。她方知,这人,便是昨日他口中,接替保护她的‘同僚’。
纤凝心里烦他,途中不曾搭一句话。
但记着小鹿的话,还是好言提醒:“我们就这么干等着,当真能等来妖王吗?若她不想来,岂不是白费工夫?”
李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小娘子!慎言。要不是司空那小子捣乱,我们何至于这么麻烦?”
说着,又不着调地补了句:“我见小娘子兴致不高啊,莫非是没见着那小子,想他了?”
纤凝默默翻一记白眼,当作没听见。
昨日是她冲动。她懊悔。若不然,趁热打铁,直接问出妖王下落,今日便不用浪费时间。
这个李程,着实令她讨厌。
“照我说,小娘子何必想他。他得公主青睐,已是半个渔山殿的人。今晨点卯都没见着他,许是,昨夜得了传召便入宫了。”李程半掩脸,做贼般。
“李大哥,司规二十九条,令不外传。”燕山悄声提醒。
李程满不在乎觑他一眼:“瞧瞧,这般维护,他进了宫,你可曾捞着什么好?”
“司分内之职,何时要问好处?敢问李大哥接下这单任务,捞了什么好处?”燕山狡黠反问他。
李程冷哼一声,吊儿郎当地,却也不再继续招惹纤凝。
纤凝心里忽的不是滋味。
他入公主殿下,任的是何种职?贴身保护?像前些日子,保护自己一样?
原来小鹿说得没错,真的只是因为任务。
他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别的任何一个人。
他待自己那样好,不过是他行事缜密,不容许自己的任务出一丝差错。
可转念一想,有没有可能,这位公主是他的贵人。他入公主殿,恰可以躲过今日劫数。
前方街角尽头处,牌匾上印着“陶府”。看来,又是某处人烟稀少的府邸。
她感叹,也好,便当给收留之恩一个好的结尾。过了今日,不论如何,她都该离开,自谋生路去。
他前程似锦,自己也不能停在原地。
那桓指挥使说话算话,她当真什么都不用做。在屋里干等三个时辰,坐得屁股发麻,门外半点声响也没有。
悬镜司诸众训练有素,妖王没出现,他们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没有打草惊蛇之忧。
只是,房中的纤凝无聊得紧。或坐或躺,或踱步,或到门边试探,来来回回无数次,惹得门口蹲守的人心生焦虑。直握拳庆幸,还好事先上了锁。
又过去四个时辰,五个时辰,太阳都快落山了,还没有动静。
纤凝捧着脸,几近抓狂。真想大声告诉他们,妖王不在人界,她不会来的,不要空等了!就算要等,能不能来个人,给送口吃的啊!
一整天没吃饭,外面那些人都不饿吗?他们还是人吗?
忽然,一道人影划破残阳,从半空旋身掠下。
埋伏在暗中的九幽使蜂拥而上,一时间,刀剑交抵,电光火石。
纤凝听见动静,急急起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关注外面的动静。
争斗似乎很是胶着,难道,妖王真的来了?
不,不对,妖王哪需这般拼斗。难道,来的是她手下小妖?会是小鹿吗?
这时,打斗的声音忽地停下,换之人声。
“该死,怎么又是你?”
李程的声音很好认,难听又恶心。只是,他在与谁说话?
外面发生什么,怎么不打了?他们抓住了吗?
“你几次三番坏事,到底安的哪门子心?老子不管你安什么心,赶紧滚!”
咦,有人误闯进来了?几次三番,又是何意?
外面没了声音,她靠着门边,贴得更紧些。
“我追踪杀人犯,一路跟到此地。令府上,可有生面孔?”
纤凝浑身一震。
这声音。
他,他不是入宫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司空红尘,有没有生面孔你不会自己看?没长眼吗?这里还有谁,比你更生?”李程出言讥讽。
当真是他!
纤凝扶着门框的手微微发抖。
司空红尘四下扫视,目光定格在那紧锁的房门。
他本该在主城追查凶犯下落,但一收到悬镜司在此处设伏的消息,心里就出现个声音,不停催促他往这边走。待反应过来,人已在院中。
“这门内,关的何人?”他问。
李程嗤笑,故作正经道:“明知故问?”
“凡请开门,我要搜查这间房。”他直言。
“笑死了,你说开就开啊,你算老几,还搜查!”他仗着人多势众,丝毫不给司空红尘留情面。
然而,下一瞬,一张金字印牌贴在眼前,狠狠打了他的脸。
“你不会因为自己姓李,就忘了眼前这个‘李’吧?”
那是渔山公主李缉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本人。
李程没料到,公主竟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赋了他,身份悬殊,纵自己再不满,也只能躬身请他过。
锁匙啪嗒一声松开。
门后的纤凝下意识后退两步。
他推开门,对上那双无辜的眸时,心里的声音瞬时安静了下来。
他松一口气。绕过她,往里巡视。
纤凝就站在门边,看着他从自己身边绕过。
他手握上的那盏茶杯,自己不久前刚用过,他随手揩过的地方,自己曾在那儿小憩。他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复从另外一头出现。
他头上还裹着纱布,身上的伤不知道恢复得怎么样?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为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