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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章二 ...

  •   那已经是起义后十年,珉国时期傅宜生主政绥远时,在河套时规划的水利工程,大都已经竣工,此时傅以新中國水利布长的身份在坝上检视,听到熟悉的飞机引擎声,就抬头寻找,晴空万里,没有一只铁鸟飞掠天际,拖着长长的白色尾羽,但引擎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黄河的涛声,王运笙在黄河的涛声里等他,他竟觉得心脏隐隐作痛。他走在三门峡的坝上,一个人的步伐里,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晚霞成了某种灿烂而易逝的象征,傅宜生沿着堤坝背着手往前走,他们是并肩而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民的土地之上。

      王运笙是好奇而自豪地打量这条钢筋混凝土铸成的捆龙索,一根根钢筋定海神针似的插下去,一担子一担子水泥砂子石头浇筑下去,就成了让黄河驯服的缰绳和辔头。那是个用人力和自然抗争又谈判的年代,也有那么多人就在这场和黄河的战斗中愅掵到底了。

      傅宜生没有打搅王运笙,只是陪着他默默地走,傅宜生想要张口,又不敢出声,想要伸手,又不敢触碰,是怕这个飘渺的虚影被自己一搅彻底消散,而王运笙值得再多看这个新中国几眼。当然,傅亦是有私心的,他也想多看这位久未谋面的挚友几眼。

      一直到傅宜生走完那条长长的堤坝,王运笙才转过头来对他笑。供產黨人的笑容是真诚的,是自豪的,是歉疚的,在落日的余晖里,也是金色的。夕阳下的黄河汇成流动的金色的光,金色的笑容就慢慢融进金色的光里。

      傅宜生想:他是来看看这里,看看绥远怎样了,看看河套的水利设施,看看绥远是不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傅宜生想:他是来带走那些在这里愅掵到底的人,他们的灵魂就在江河里,在山水里,他来接他们了。

      傅宜生又想:不过世界上是没有灵魂的。

      傅宜生盯着那笑容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久,好久,又想从中找出一丝自己没有产生幻觉的蛛丝马迹,又怕什么也找不到,甚至是一丝金色的幻梦的痕迹。最后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军人姿态,步伐坚定而沉稳地走下了三门峡。

      此后他也还照常来坝上检视,王运笙有时来,有时不来,傅宜生照常检视完后,就陪着王运笙在坝上无声地走一走,不耽误正常工作。堤坝不再像驯龙的锁链,而是像一只温柔的抚平波涛的巨手,他多希望这只手也能牵住王运笙,让离开的人别再远走;也觉河谷是一道生与死的鸿沟,生者行于岸上,逝者被河水带走。好在傅宜生毕竟是战乱年代厮杀过来的骁将,死生见惯,泰然处之,每次相见都只觉此刻足矣慰藉,也不曾奢求过更多。不过三门峡剪彩后,他再度返京,心里终于还是忍不住浮现这几日的一幕幕,连带又回想起往日的好时光来,还是不免心脏绞痛。但这痛很快愈演愈烈,傅宜生想,原来我竟这样想他,傅不得不弓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只觉得一切声音都越来越远,连段清文喊医生的声音都飘渺得像是幻觉。

      那是傅宜生第一次确诊心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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