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宫》微凉雪

6、扶持

　　这日，吕雉正倚着牢中墙边落泪，想着自己本是娇养着的女子，如今竟被囚入了牢中，且不说受了多少苦楚屈辱，只说家中的一双儿女尚幼，竟无人照料，该如何是好。
　　有一人走到牢边，轻声唤着：“娥儿，娥儿。”
　　她回头看，竟是审食其。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双目清澈地望着她，脸带忧色，倒是清减了不少。吕雉又悲又喜，忙走近道：“是……是你。你怎么会来这了？”
　　审食其很是担忧地看着她，见她憔悴了许多，又是一脸神伤之色，心中大痛，哽咽道：“我听人说起刘季犯了事，他们把你拿到这牢中了，很是担心，所以来看看你。你可还好？可有受刑？”
　　吕雉思量起往事，羞惭道：“我并无事，你快走吧。如今叫我还有何脸面见你。”
　　审食其摇头苦笑道：“我知道你也并非背弃于我，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是违背不得，才会嫁于刘季。我……我并不怨你，只是心痛你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被囚在这苦牢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呢。”
　　吕雉看着他怜惜的模样，顿时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
　　审食其见她如此，更是心伤，只能强忍着心痛道：“你莫要难过了，我去想想法子，疏通疏通，定会把你救出去。”二人又说了几句，审食其这才转身出去，却忍不住连连回头，只见吕雉倚着牢边目送他走，心酸不止，含着泪出去了。
　　又过了几个月，吕雉才被放回家去，见了公婆忍不住抱头痛哭一番，而刘季依旧没有音信。吕雉只好一边操持着家中事宜，一边着急地等着刘季回来。审食其仍是时不时托人打探她的消息，吕雉虽是心中仍记挂着他，却不忍再耽误他，只叫人转告他早日寻一门好人家的女儿成了亲事，自己不用他再挂心了。审食其虽不再托人打听了，却仍是心伤不能自己，家中每每有说亲的，都推拒不肯答应了，就这样拖延着。
　　刘仲也四处托人打听刘季的下落，终于听丰县那边有人说，刘季带着几十个未走的罪徒在芒砀山躲着，偶尔会出山来买些粮食回去。刘仲忙将此消息告诉刘湍和吕雉等家中长幼，让他们不必担心了，刘季如今仍无事。
　　吕雉一听如何还能等，向公婆跪道：“夫君如今在那深山之中，想来既是困苦，又无人照顾衣食，如何能熬得住。我愿去那山中与他一道，也好照料一二。”
　　刘湍惊道：“这等路远，又是山高水险，连他究竟在哪都不知道详细，你如何能寻到。使不得，使不得！”
　　吕雉磕头哭道：“妾虽愚钝，但夫君终是在芒砀山中，只要细细找寻，终能寻到的。还望爹爹成全。”刘湍等人拗不过吕雉的坚持，只得让她带着三个孩子，向芒砀山去了。
　　芒砀山乃是极为幽僻的群山，山高路险，林深草密，哪里有路可寻。吕雉向山民打听了许久，只道是在山的西南附近见过刘季等人，她只好带着三个孩子向着西南艰难地行来。
　　刘盈不过四岁，哪里走的了山路，不过一会便啼哭不止，不愿再走了。吕雉看他那小脸哭得通红，身上也被荆棘草丛刮得衣裳破乱，便咬咬牙，背起他，拿着包袱，对刘肥和刘乐道：“你们两人只能跟着我走了，娘亲背着弟弟，无法分心照料你们，你们可能做到？”
　　刘肥看着吕雉吃力的模样，点点头道：“娘亲放心，我会牵好妹妹，跟着您的。”
　　刘乐虽不过六岁，也点头道：“我不怕走路，娘亲只管走吧。”
　　吕雉看着两个孩子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心中酸楚，强忍着泪点点头，背起刘盈便向山上走去。
　　山路艰险，他们几人一边摸索着前行，一边四处张望，看能否看见刘季等人的行迹。饥渴之时便胡乱用些干粮和水，困了便在树下歇息会。
　　这样走了两日，忽然吕雉背上的刘盈指着天上道：“娘亲快看，那边有片好漂亮的彩云呢。”
　　吕雉抬头一看，果然天上有朵五色的云彩停在空中，却也不飘走，只在他们不远的山上悬着。吕雉忽地想起父亲曾说过，凡是大吉大贵之人所到之处，必有那吉兆留存。父亲曾说过那刘季乃是贵不可言之人，莫非他就在那云彩停留之处？她虽心中有些疑虑，却仍是向着那片五彩云朵所在的山边行去。
　　刚到山腰就看见有数人在几座木屋前升火做饭，见了吕雉几人倒是一吓，连声喝道：“你是何人，来此做何？”
　　待屋内走出一人来，吕雉一看正是刘季，心中才算定下心来，落泪不止了。刘季发现来人居然是妻子吕雉和自己的三个孩子，心中激动不已，忙上前接住她四人，很是感伤着道：“如何是你们？你们怎么能寻到此处来的？”
　　吕雉摇摇手，已是无力多说，只把背上的刘盈交予了刘季，随他进了木屋去。
　　刘季拉着吕雉的手含泪道：“真是难为你了，因为我还被连累囚入了牢里。又山长水远地寻了来。”
　　吕雉见他也是黑瘦了许多，想来这山中逃难的日子也不甚好过，只得叹气道：“只要你无事便好，家中现下也并无什么不妥，所以我才带着孩子们来寻了你，想着有个人在你身边照顾着终是好些。”
　　刘季揽她入怀中道：“我刘季何等有幸，能娶了你这样贤良的妻室。若有一日能成得大事，必然不会辜负你这番情意。”
　　吕雉靠在他怀里，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情意？自己待他不过是夫妻本份，与情意并无任何关联。自己的情意早已送与那人，现在留下的不过是具躯壳罢了。但她在刘季身边却觉得十分心安，仿佛这些时日所受的屈辱和折磨都有了依靠，不再那般漂浮无定了。吕雉叹口气，静静地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睡去了。
　　就这样，吕雉随着刘季在芒砀山躲藏了两年的光景，为他操持着家中之事，抚养三个孩子，刘季等人则招兵买马，将人数壮大起来，以抢夺附近官粮富户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