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藏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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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日之后是长夜，天色彻底黑了之后季云疏从随身的乾坤袋中拿出一把香，用它们来计时，最后在长夜中将香全部烧尽，推算了一下罗浮秘境中一天约莫有二十四个时辰。
可长夜后的第二日罗浮秘境便暴露了它的真实面目。
日夜变化不再漫长，身旁的一花一草都可能是陷阱，在经历了千百次偷袭后，季云疏觉得第一日的平静是罗浮秘境对误入者的仁慈。
第三日更是表演了一番它千变万化的特色——第二日三人被秘境攻击，边战边退至一处山谷低凹处，借着四面岩壁以及错落的地形获得了暂时的喘息，可还不等第三日天色亮起，天空如同漏了一个洞，下起了暴雨，片刻后这处低凹处就因为雨水汇集被淹没，季云疏和楚鸩只能御剑带着蔓蔓找到山峰上的山洞暂时躲避。
“这些雨水会削弱灵力。”
山洞中，楚鸩想点燃枯枝取暖，可手中灵力点燃的火光却十分微弱。
幸好季云疏这些年在世间流浪，随身携带的乾坤囊中准备的物品比较齐全，用火属性的符咒点燃了山洞中的枯枝。
灵力削弱也只是暂时性削弱，用火烤干身上之后，二人的灵力又恢复了正常。
“罗浮秘境变化多端，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季云疏靠着山洞边缘的石壁，看着外面渐渐被淹没的地面，心底一紧。
然而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雨一直下到了第四日清晨。
天色再次亮起时雨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鹅毛大雪，不消片刻，入目皆是一片银白。
雪花随风飘入山洞中，季云疏和楚鸩这才发现蔓蔓发起了高热。
暂时在洞中避雪才是上策，可临时收集的柴火已经消耗完了，楚鸩便主动提出自己去捡些柴，顺便找些吃的东西回来。
“不能留蔓蔓一个人在这里，你身上伤势还没好，所以我去最合适。”
季云疏道：“昨日的雨能削弱灵力，今日的雪未必是普通的雪。”
“没事，我去去就回，有事可以用传音符传话。”
见他去意已决，季云疏也不再多言，只好留在山洞中照顾蔓蔓。
好在这第四日的雪只是大，寒风呼啸，冻得蔓蔓小脸通红，季云疏将蔓蔓抱在怀里替她取暖，等楚鸩在雨夹雪中带回一大捆湿了的柴火。
楚鸩顶着一头风雪归来，用火符将柴火烘干之后点燃，又用他顺手砍回来的竹子做了一个简易的遮风帘，三人在这个山洞中有惊无险地再次度过了第四日。
“没想到会误入罗浮秘境，干粮已经吃完了。”楚鸩看着空空如也的背篓犯起了愁，“雪势太大，方才也没找到什么食物。”
自从知道进了秘境之后季云疏和楚鸩就没怎么吃过干粮，他们都有修为傍身，基本上都让蔓蔓吃了。可原本就是楚鸩想带蔓蔓出来认一下药草，干粮只准备了一天的备用量，第一日又是长日和长夜的组合，若要算起来今天已经是第五日。
季云疏想了一下：“你会炼丹吗？”
楚鸩立刻意会，看了眼背篓里的祝余草，面露难色道：“会一点，但是没有丹炉啊。”
季云疏没有回答，而是从乾坤囊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火纹炼丹炉，甚至还贴心的附上一张三味真火的符咒。
楚鸩：“……”
“之前收妖时别人顺手送的，但我不会炼丹，就一直放在乾坤囊中吃灰。”季云疏解释道。
然而楚鸩更想知道为什么她的乾坤囊里有这么多东西，咋舌道：“你这乾坤囊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怎么什么都有？”
“多吗？”季云疏不以为然，“我是无根漂泊的散修，东西都带在身上不是很正常吗？”
“……这么说倒也是，炼辟谷丹这种东西用不着三味真火，你收回去吧。”
楚鸩接过火纹炼丹炉仔细端详片刻，又道：“这丹炉的品阶不算高，配我这种半桶水刚刚好。”
季云疏不置可否。
这个丹炉本就是她在人间隐姓埋名漂泊时别人送的，是为了感谢她帮村子里除了一只破坏水源的水妖，那个村里的村民也不知道这些丹炉的品阶以及好与坏，只是想尽自己所能感谢她出手相助。
在贫瘠的山村中只能去最近的镇子市集上买，就这个丹炉还花了人家整个村子凑的十两银子，可季云疏看着村民一个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枯瘦模样，根本说不出这个丹炉在她们修士眼里不值钱这件事，更说不出她是一个只会用剑的剑修，根本不懂炼丹这件事，所以只能将丹炉收下后放在乾坤囊中。
楚鸩拎着装满草药的背篓和丹炉找了个角落去研究炼丹了，季云疏将熟睡中的蔓蔓放到了火堆旁取暖，自己则就近打坐调息。
这十年季云疏顶着内伤在尘世间漂泊，居无定所，找到合适的地方就会闭关一阵，有时是几天，有时是几个月，最长的一次也闭关了三年，出关后只觉得世事变化无常，但都与自己无关。
她就这样冷眼旁观着天下众生，仿佛自己不在其中。
砰！
惊雷乍然响起，季云疏眉心再次冒出一条妖冶的红，周身魔气仿佛要将整个山洞淹没，耳旁骤然传来一声稚嫩又焦急的童声：“云姐姐！”
季云疏猛地睁开眼。
朦胧间季云疏看见不远处楚鸩持枪背对着她正在与什么对峙着，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清冷修长，莫名令人感到安心。
四周环境骤变，原本他们所在的山洞变成了平地，四周围满了一圈青面獠牙的妖怪，一个个眼睛在黑夜中亮如妖冶的鬼火，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三人。
蔓蔓趴在季云疏身旁，小脸烫得发红，虚弱地抓着她的衣摆嗫嚅道：“救……帮、帮师兄……”
季云疏甩了甩头，闭上眼想运功将心魔强行压制，只听见男人冷静沉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着急，这些妖怪不敢过来，你慢慢来。”
说着手中长枪一挥，如风如火如雷之势将四周窥视的妖怪全部击倒，手中快速结印，灵力瞬间结成一个结界将三人笼罩起来。
耳边嗡鸣声不断，季云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心中焦急万分，只想尽快压制住心魔来应对即将发生的变化。
可越是着急，心魔之力就越是强大，喉咙一紧，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隐约间仿佛听见楚鸩的声音如流水潺潺般划过耳畔，带着抚平焦急的作用：“看来今日罗浮秘境已经知道我们的弱点在哪了，开始分开攻击我们了，但是你别着急，你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
不是一个人吗？
一股温暖舒缓的灵力从百会穴注入，季云疏心中焦急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只听楚鸩又带着他专有的漫不经心的语调继续道：“说来也巧，我在山洞中莫名其妙犯了困，一睁眼山洞没了，雪也没了，就在这平地上被小妖怪包围了。”
“师兄……”蔓蔓虚弱的呢喃也随之入耳，“……云姐姐……”
季云疏虽然闭着眼，却仿佛能看见楚鸩温柔地揉了揉蔓蔓的头，回过神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引导着自己。
“这些小妖怪数量虽然多，但是都很弱。”
楚鸩输送的灵力也渐渐起了作用，季云疏感觉自己受心魔引导的郁气已然消散，再次睁开眼就看见楚鸩与她面对面坐着，距离很近。
近到她仿佛能看见楚鸩精致的五官上细小的绒毛。
季云疏移开眼，目光逡巡四周道：“它们就这样被赶跑了？”
楚鸩收回灵力，闭目调息片刻道：“都是些杂兵，秘境内灵气充沛，它们获得机缘也大一些，偶然开了灵智却不会修炼，所以修为低微。”
玄门常说万物有灵，一花一草一木机缘到了皆可开灵智成精，再通过后期修行成妖、成仙亦或是成魔。但自从灭世之战后，灵气衰败，不仅是修士无法成仙，成妖的精怪数量也是锐减。
可妖族开智后又因为天生内丹修炼快人一步，而且妖族没有规矩束缚，极端者以吸食人身上的精气以及三把火修炼，是以妖怪总能为祸一方百姓。
但罗浮秘境神秘莫测，在秘境中的精怪大多保留着一份未经世事的天真与懵懂，只是开智不会修炼，甚至在秘境中自发地组成了一个小型的生态圈。
无需多言，季云疏和楚鸩调息片刻后就默契的带着蔓蔓追着这些小妖怪的脚步走到了它们的老巢。
山崖边，瀑布下，巨树上搭建着一间间树屋，交错的树干成了往来其间的通道，小妖怪们见到陌生来客立刻缩回了屋里。
季云疏和楚鸩交换了一个眼神，楚鸩上前两步，高声道：“我们只是来问几个问题的，问完就走。”
没有妖怪敢回应，它们都记得刚刚这个男人一把长枪就将一圈妖怪击倒的场面，依旧缩在屋里不肯出来。
楚鸩又道：“你们在罗浮秘境中生存，比我们了解罗浮秘境，我们只是误入此处，想要找到出口而已，并没有恶意。”
这时，有个佝偻着背，满头白发的妖怪，它化作人形年老的模样，迈着蹒跚的步伐从树底的屋子里走出来：“所有进来的道士都这么说，可最后都会翻脸。”
楚鸩回头看了季云疏一眼，两个人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了然之意。
季云疏问：“有很多人进来过吗？”
白发妖怪睨了季云疏一眼，嗤笑道：“没有机缘之人怎配进入罗浮秘境得仙人指点？”
“仙人指点？”
季云疏的反问仿佛激怒了白发妖怪，它脸色骤然涨红，“砰”的一声响后变成一只貂的头，破口大骂：“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臭道士，进了秘境就想着掠夺秘境的天材地宝，还想杀妖取丹增进修为，我们不会相信你们的！”
“没错，不会相信你们的谎话了！”
“滚出去！”
“秘境会把你们都杀了！”
“滚出去！”
一呼百应，老妖怪自顾自的骂了一通之后，躲在屋子里的妖怪们也随之呼应起来，此起彼伏的“滚出去”不绝于耳。
季云疏抱紧了怀里的蔓蔓，低声询问：“它们情绪十分激动，要不然我们先离开？”
楚鸩摇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关于罗浮秘境的消息，暂时离开简单，可今天过后罗浮秘境再发生变化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挡了。”
语毕，楚鸩振袖一挥，长枪落地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喧闹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
楚鸩笑道：“我们也想出去，可我们不了解罗浮秘境的一切，而且我们真的是误入，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不行吗？”
沉默了许久，只有瀑布的簌簌声落下。
老妖怪看了一眼四周的同伴，犹豫半晌道：“我们不信你们人类，你们人类诡计多端！”
楚鸩看了一眼四周的情况，叹了一口气，面露无奈之色道：“那就打一架吧，谁的拳头硬谁说话。”
一刻钟后。
所有妖怪都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嗷嗷叫唤。
楚鸩将自己的脸凑到季云疏眼前，十分担忧地问：“你看看，我这里是不是毁容了？”
方才楚鸩以一敌百，混战中有小妖怪亮出爪子挠了他的脸一下，只是破了一层皮。
季云疏往后退了一步，用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掩饰止不住的心跳，淡淡道：“得快些上药。”
“真毁容了？”楚鸩大惊失色。
季云疏依旧淡淡地道：“再不上药就要愈合了。”
楚鸩：“没毁容就好，毕竟小生这穷困潦倒的情况也就这张脸还算拿得出手，不过……跟云姑娘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季云疏偏过头不去看他，没好气道：“你话真多。”
楚鸩也是见好就收，转身又回到小妖怪面前问：“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方才季云疏在一旁看得清楚，楚鸩出手有轻重，给这些小妖怪打得暂时封住了灵力，现在只能躺在地上疼得嗷嗷叫，见他过来面露惧色，浑身颤抖。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只花妖，头上顶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她的伤势较轻，只是被楚鸩封住了灵力，却用自己的身躯挡着楚鸩，不让他再靠近自己身后的同伴，一朵花颤颤巍巍地从她头发间张开，看上去娇弱却又不失韧性：“你你你你你们想问什么？”
可惜楚鸩不是惜花之人，他冷淡地开口道：“罗浮秘境内变化多端，你们如何生存？可有变化规律？”
“秘、秘境内外平时并无区别，只有外人闯入时才会产生变化，我等受秘境守护仙猿之命在此处居住，可避免秘境变化殃及。”
“噢——”楚鸩拉长了语调，“为什么？”
“守、守护仙猿曾言，秘境变化是为了考察有缘人而设下的试炼，而我等妖灵，是等仙人若浮醒来后皆有可点化飞升成仙的机缘，所以，秘境特意开辟出这样一块地供我们生存。”
季云疏道：“秘境试炼通过后又会如何？你们可知有多少人通过试炼？”
“前面那个问题我们也不知道。”回答季云疏的是那个老妖怪，他用力地喘了口气，尽量收敛自己的情绪，“后面那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们，自我在罗浮秘境开智起，这些误入的‘有缘人’不下百人，可从未有一人通过试炼。”
联系之前老妖怪对他们的态度，季云疏将自己的推测说出：“他们都想杀了你们？”
“不错！”老妖怪看了看楚鸩又看了看季云疏，大概觉得他们不会对他们下杀手便也不再恶言相向，“除了你们，其他人在得知了罗浮秘境的秘密之后都想对我们动手，随后便被秘境除掉了。”
楚鸩冷笑：“到底是秘境除掉了那些人，还是……”
楚鸩未尽之意一出，妖怪们面露茫然之色，显然不知道他猜到了什么。
楚鸩道：“那你们可知道如何离开罗浮秘境？”
老妖怪指着瀑布道：“瀑布后就是守护仙猿居住之所，你们若是不怕死，就去找仙猿问一问。”
听老妖怪这么说，花妖却面露疑色。
季云疏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她和楚鸩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也没说便带着蔓蔓御剑离开了。
路上季云疏想问楚鸩刚刚猜到了什么，但楚鸩只是摇了摇头：“我的猜测没有证据证实，说了也白说，不如先离开罗浮秘境。”
“可你应该注意到那个花妖的神色了吧。”季云疏道。
“自然注意到了，那花妖看上去年纪小，什么都写在脸上，那老妖怪反而一肚子心眼儿。”
“那我们还要去找秘境的守护仙猿？”
“当然得找，毕竟想出去只有这条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去找仙猿前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季云疏却摇头：“迟则生变，他们或许会向仙猿通风报信。”
“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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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后面是一处桃花源，花开不断，湍急的河流穿过山涧拍打起水雾，绘成一幅仙境桃花源之景。
季云疏和楚鸩想御剑靠近，却被结界弹了出来。
一头白毛仙猿见状厉声质问：“来者何人？”
季云疏答：“误入罗浮秘境的路人，不知仙猿可否指点出口在何处？”
白毛仙猿纵身一跃，腾云而上，绕着二人上下打量片刻道：“你们既然知道这是罗浮秘境，进来便是有缘人，难道不想得到仙人指点再离开？”
楚鸩眉头紧蹙，露出背上的蔓蔓道：“抱歉，我师妹尚未锻体，在罗浮秘境历练这几日生了病，我们只想尽快离开救师妹一命。”
仙猿看着二人沉默片刻，抬手一挥，一株泛着星光灵气充沛的药草便缓缓飞入楚鸩手中。
“这是三清还魂草，给你师妹服下立刻药到病除。”
楚鸩接过药草一看，徒手捏碎，药草中的药力化作一缕青烟钻入蔓蔓嘴中，片刻后，蔓蔓的高热便已退去。
楚鸩立刻道谢：“多谢仙猿赐药，不知罗浮秘境出口在何处？”
仙猿却态度随意地摆了摆手：“回头吧，历练完秘境自然会放你们出去。”
“为何不肯让我们就此离去？”楚鸩追问。
仙猿却“哼”地冷笑一声：“秘境不放人，我也帮不了你们，你们若是想离开只有两个办法，一就是乖乖回去历练，接受秘境的一切安排，二就是跟我一战，我劝你们还是选第一个办法。”
说着仙猿周身燃起了一道幽蓝的火焰将它包围起来，元婴期的威压随之释放而出，震得毫无修为的蔓蔓一阵猛咳。
楚鸩立刻运功护住蔓蔓的心脉，季云疏怒道：“那就让我来领教一下阁下高招！”
季云疏这一生被人威胁过太多次，无论是成名前还是成名后都有许多人因着不同的目的对她施压，宗门希望她变强，希望她能带出另一个剑尊，让师门地位再次提升；而玄门同盟却不想看着扶光门这个小门小派突然压到自己头上，明里暗里给她下过不少圈套，甚至在季云疏成为化神期剑尊之前，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威胁过她——要让她从云端跌入谷底。
可没有一个人成功。
后来她平稳又快速地成为了化神期修士，被世人尊称一声“齐光剑尊”，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当面威胁她，甚至还当着她的面逞威风。
当年齐光剑尊成名就是以一敌二，力战梼杌饕餮两大上古凶兽，又怎会惧怕这秘境守护仙猿？
季云疏的剑又快又狠，剑光凌厉，剑芒耀眼，打得守护仙猿措手不及。
它震惊咆哮道：“你不过是区区金丹修士，竟敢与我为敌？”
不得不说作为秘境的仙猿，它不但身材高大威猛，反应能力也是一流，季云疏出其不意的攻击被仙猿瞬间变大好几倍又坚硬如铁的手掌挡了回去。
季云疏后退几步，还欲变换招式进攻，却被一柄长枪挡在面前。
季云疏无声地用视线询问楚鸩，只见楚鸩对仙猿拱手施礼道：“我们并非秘境要寻的有缘人，仙猿前辈见谅，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仙猿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哼，废什么话，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说罢，两只手掌瞬间放大数十倍朝二人攻去，二人向两边同时散开，季云疏反手挥出一剑，剑芒如雷劈下，仙猿吃痛地收回一只手。
与此同时，楚鸩长枪一挑整个人借势而起，紧接着又快又准地狠狠刺向仙猿的手掌，以□□为中心整个人如旋风般飞速转动，灵力如平地惊雷般炸开，仙猿的两只巨掌登时恢复如初。
仙猿见自己的攻击如此轻易地被二人化解，意识到自己轻敌了，用还在流血的手掌握成圈在嘴边发出啼叫，片刻后，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猿声回应。
季云疏飞身到楚鸩身旁，“它在召唤同伴！”
楚鸩：“速战速决！”
说完不等季云疏答复，他将蔓蔓推到季云疏怀里，整个人凌空而起，瞬身闪到仙猿面前，长枪猛地一刺——
楚鸩的身法矫健，攻势与他温润的外表不同，十分凶悍，但仙猿也不是无能之辈，它的身体如铜墙铁壁，楚鸩的长枪不过是凡品，即便楚鸩修为再高也难以伤它分毫，何况这只仙猿至少是元婴期的修为。
楚鸩双手放开长枪，长枪攻势却未停，仿佛有自己意识一般攻击仙猿，楚鸩趁机双手快速结印招来风雨，电闪雷鸣，仙猿却越战越勇，胶着数十个回合之后终于让它在楚鸩的猛烈攻势下找到一丝可乘之机——仙猿猛地抓住枪柄折断！
随即仙猿连着几个后空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仗着自己熟悉地形，利用两条山涧的藤蔓借力，将自己肉身作刃将楚鸩掀翻在地！
“给老子死——！！”
仙猿打红了眼，压在楚鸩身上怒吼咆哮，对着楚鸩的脸又砸下一拳。
楚鸩硬生生受了这一拳，吐出一口血，掌中蓄力将仙猿击飞。
季云疏见状提剑飞身到楚鸩身旁，面露关切：“伤势如何？”
楚鸩虚弱地笑了一下，“回去一定好好攒钱买把好用点的兵器……”
数十只仙猿如下饺子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眼见数量越来越多，最初的那只仙猿底气十足地再次挥拳。
季云疏从容不迫地将蔓蔓放到一旁，掷出手中的少微剑，少微剑分出千万把剑形成巨大的剑芒剑阵，剑芒如骤雨般落下，打散了试图聚集在一起的仙猿。
有几只身法灵敏的仙猿越过季云疏的万剑阵直冲二人近身而来，季云疏与楚鸩背对背将蔓蔓包围在中间，各自正面迎敌。
楚鸩苦中作乐道：“这么多猴子，早知道带几个桃子香蕉了。”
季云疏：“……”
季云疏显然不能理解楚鸩这种苦中作乐的玩笑，将少微剑召唤回手中，手腕翻转，剑气纵横——
“走！”
季云疏与楚鸩且战且退，一路退至避风的山洞中，借着水流遮掩身上的血腥气，季云疏摘叶化出三道替身继续逃跑，才成功将那一群仙猿引开。
“这些仙猿确实很强，所幸最强的那只……比较好骗。”
说白了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季云疏这话说得委婉，但楚鸩听出言下之意，“噗哧”一声笑得岔了气。
“噗咳咳咳……”
季云疏无奈地给楚鸩顺气：“小声点，它们还没走远。”
楚鸩浑身是伤，仙猿那一拳用了十成的力道，打得他是头昏眼花，只是刚刚情况危急全凭一口气咬牙坚持，如今勉强算是逃过一劫，那口气松了下来，楚鸩笑着就突然昏死过去。
见楚鸩身体突然软了下去，季云疏怕他又摔着了就给顺手揽进怀里，偏偏楚鸩比季云疏高一个头，季云疏趔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蹙眉替楚鸩诊脉，输送灵力平息他体内因为受伤乱窜的气息，又喂了两颗回元丹才有空处理自己的伤势。
季云疏的伤势大多是皮肉伤，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看着昏迷的楚鸩，心里却想着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接连两次渡劫失败导致修为受损，今日不会如此狼狈。
这么想着季云疏眉心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红痕，嘴角竟流下一抹殷红。
夜凉如水，季云疏再次确认仙猿群短时间内不会发现他们二人之后点燃了火堆。
楚鸩猛地醒来，看着跳动的焰火，哑声问：“什么时辰了？我昏迷了多久？”
坐在一旁的季云疏道：“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蔓蔓早已清醒，眼泪汪汪地抱紧了楚鸩的手臂哭道：“师兄，你吓死我了！”
楚鸩如梦初醒般甩了一下头：“嘶，下手真狠。”
“你知不知道我一睁眼就看见你脸色白得跟鬼姐姐一样有多害怕！”
楚鸩眉毛一挑，伸手捏住蔓蔓的脸颊揉了揉：“好了好了，你师兄有多强你不知道吗？哭什么哭，你这病还没好呢，省点力气。”
“唔……补药……揉窝的……脸……”
看着这个画面，季云疏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只是一瞬便又想起他们现在的处境，眉心又拧在了一起。
“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休息一会，等会出去捡几个桃子喂那些猴子，我们就能出去了。”
……
没人理他。
火光映照在季云疏脸上，暖黄色的光给她添上一抹醉人的美，楚鸩有一瞬的失神，好在他很快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道：“罗浮秘境对我们其实还算宽容……”
蔓蔓眼珠子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了又转，捂着嘴偷笑。
然而像是为了跟他作对一般，顷刻间他们所在的山洞碎裂成平地，狂风卷着风雪将三人吞没，混乱中季云疏勉强够到了蔓蔓，将她护在怀中。
蔓蔓伸手想去抓住楚鸩：“师兄——”
事与愿违，风声凄厉鸣哭，四周最近的几座山竟瞬间拔腿而起，向三人冲来。
“山……山它自己长脚了……”蔓蔓目瞪口呆。
季云疏反手拔剑出鞘，不再压制自己的修为，一剑劈开狂风，此时剑芒如雷，竟生生劈出一条道。
三人暂时平稳落地，可那周围的几座山依旧以十分快的速度向他们跑来，季云疏还想出手，楚鸩却出手阻拦。
季云疏不解：“为何拦我？”
“那些小妖怪说过，它们居住之地不受影响，与其浪费灵力跟这几座山怪斗法，不如先到那里休息。”
楚鸩说得在理，可罗浮秘境显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们，即便御剑凌空也无法观得秘境四周山脉全貌，而且因为那几座山怪的异变，四周环境都变了个样，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将他们三人困在其中。
半空中，只有一处落英缤纷的桃花源尤为显眼。
很显然，这是罗浮秘境的意思，要他们再次回到桃花源中。
看着越来越近的山怪，季云疏当机立断，御剑带着楚鸩与蔓蔓回到桃花源上空。
那一群仙猿显然已经等候多时，每一只都是备战的模样，在桃花源中围成了一个阵法。
为首的仙猿看见他们狼狈回来的模样冷笑讥讽道：“没想到竟然是一位化神期的大能。”
季云疏蹙眉。
若说之前仙猿对她和楚鸩的态度并无二致，这次明显在针对她。
楚鸩刚想开口，仙猿又道：“我等受仙人若浮之命，送你们三人离开秘境。”
闻言，三人皆目露疑惑。
仙猿却不想回答，只是与其他仙猿结阵成型，强行将他们送了出来。
回到安静祥和的灵籁山，竟不知为何生出南柯一梦的感觉，若不是身上的伤和在秘境中采集的草药都还在旁，根本让人无法相信这一切发生过。
楚鸩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有些不解地问：“它们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送我们出来了呢？”
“我也……不知。”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提，我知道你跟我一样现在一肚子疑问。”楚鸩摆了摆手，将背篓重新背上，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鼻子，“你伤势没好，不如也先跟我们回山上吧，我们家的院子虽然破，但从风水来说还不错。”
蔓蔓闻言立刻抓紧了季云疏的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道：“对啊对啊，云姐姐跟我们回家养伤吧！”
季云疏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十年来无根漂泊的习惯被眼前的这两个人打破了，犹豫片刻后还是点头同意跟二人回了山上。
“太好啦！”蔓蔓发出欢呼声。
“咳。”楚鸩示意蔓蔓别太过热情，免得把人吓到，想了想又转移话题道，“这个罗浮秘境我越想越怪，它的入口我们毫无察觉，里面又能随心所欲的变化，而且一开始那守护仙猿并不想让我们离开，可山怪追我们之后又把我们送了出来……”
“而且那个仙猿对我的态度……”话到嘴边，季云疏又停了下来。
万一是她敏感多疑了呢？
楚鸩却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直言道：“我觉得你的感觉没错。”
“你……”
“这个罗浮秘境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古怪，你还记得那些小妖怪说过吗？”
季云疏立刻意会：“嗯，百余人进罗浮秘境历练，无一人通过历练，且都命丧黄泉。”
纵使心性不同，但修士受因果限制，哪怕在秘境中也是用阴谋多于阳谋，无一人生还这个结果更像是杀人灭口。
三人就这么边走边聊着回了山上，然而院子里空无一人，逢春真人又到后山闭关了，只有两只胖乎乎的灰鼠躲在门后在啃萝卜。
见楚鸩回来，体型比较大的那只灰鼠一脚踹开萝卜，气呼呼地叉腰开骂：“九鸟你还知道回来，我和弟弟都要饿死了！”
楚鸩抄着手斜睨它一眼，慢悠悠地反问：“那你们刚刚在啃什么？”
灰鼠没吭声，拖着自己弟弟钻回洞里去了。
蔓蔓好心地将她们没啃完的萝卜放到洞口，解释道：“师兄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们是被困住了，饼饼你们别生气。”
楚鸩略显嫌弃地“啧”了一声，转头对季云疏道：“季姑娘，你的屋子还是原来那间，我给换了张新床……”
话音戛然而止。
季云疏深深地看了楚鸩一眼，与他擦肩而过，淡淡地说了一声：“多谢。”
回到屋内，季云疏坐在床边发呆。
季云疏觉得自己是个很无聊的人。
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练剑，心情好了练剑，心情不好了也练剑，除了练剑之外只会发呆，所以在这么贫瘠无趣的修炼日子里，自己能记住的就两种人：一种是修为很高的人，一种就是长得好看的人。
前者因为季云疏本人修为增长太快，能在季云疏眼里称得上高手的，如今基本在玄门大能名单中，因为自己离开扶光门的原因早已没了联系；至于后者，虽说因为皮相去记住一个人有些俗气，但也没人能否认皮相好看就是有让人一眼万年的惊艳效果。
而楚鸩恰好都符合这两点。
这次误入罗浮秘境，季云疏才发现楚鸩这个人修为也是深不可测，看他几次出手都是游刃有余的模样，所以季云疏突然对楚鸩这个人感到十分好奇——以楚鸩的相貌和气质，就算他是散修出身，修为平平，但只要在玄门中游走，也能靠着皮相得到不少大方女修接济，甚至还会有很多宗门世家为了扩充自家实力邀请他去做客卿。
可是在误入灵籁山被楚鸩捡回来之前，季云疏从未听过玄门有楚鸩此人。
这也太低调了。
思及此，季云疏这才发觉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叫楚鸩，居住在灵籁山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年岁几何？
不知道。
修为多高？
不知道。
过去如何？
不知道。
但楚鸩对她并非如此。
早在第一次见到她真容时楚鸩的表现就说明了一切，所以在楚鸩失误喊出一句“季姑娘”时，季云疏全然没有身份被揭穿的不安与恼怒，反而对这个人产生了奇怪的好奇心。
季云疏自认天生情感淡薄，与人相处习惯保持距离，大多数时候只要知道对方名字与身份就已经足够，不需要了解太多太深，记忆里除了自幼教导自己的和阳真人，其他人都只能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离开灵籁山小院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也曾想起过这个人，对他的印象从淡淡的救命恩人一步步深化，在山中采药重逢时也会忍不住去关注他……
季云疏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关注这个人，习惯性地眉头紧蹙，思绪也随之混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藏锋（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