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制雪》月桂里水

13、白日惶惶

　　室内看不清室外，室外探不进室内。

　　陈兆匆匆抬眼的时候，看见的已经只是宋晚晚低头写试卷的侧脸了。

　　“够了啊够了啊，你今天已经看很久了，当心被人家发现。”
　　姜泽翻了个白眼，“你说说看你，你不是说自己就去送个纸条，很快就来吃饭吗？怎么磨磨蹭蹭那么久？你干嘛非要去送啊？”

　　姜泽是他从初中时就玩在一起的好友。
　　高中也在一个班。

　　陈兆本来确实打算一起吃饭，但周扬上课前又找了过来，问他证书给的咋样，旁敲侧击地关怀着宋晚晚的近况。
　　他思考了一下，只说了挺好的三个字。

　　便利店……应该算是挺好的。

　　天桥上的见面，却总觉得她欲言又止，像是要和自己说什么。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了，现在回想起来内心更是愧疚。
　　纠结一节课，还是去了趟她的教室。

　　恰好空无一人，试卷恰好摊开，便签恰好在口袋里。

　　陈兆笑笑，“因为我后悔了。”
　　“你后悔个什么啊？”
　　他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地面，和天桥那会一样，“因为我……我好像把她气走了。”

　　我知道你的生日不是那天，只是我怕我周六赶不回来，磁带里最后有我录的话，回答什么都好。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对了，帮我个忙，可以吗？”
　　姜泽眼神狐疑，“你想干什么？”
　　陈兆很认真地又求了一遍，“没什么的，就是一个小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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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为了帮这个忙，姜泽简直把自己老脸都豁出去了。
　　如今是高一下，云城前不久新高考改革，家长会上把形式介绍了一通，让大家各自选三门小科，说分班会据此来分。
　　陈兆求的，就是这个。

　　“我们真的要这样干吗？”
　　张俞涛半路被拉过来，听完计划已经是彻底震惊了，“谁去假摔啊？”

　　几人都是初中好友，高中接着玩在一起。
　　他们讨论许久，最后制定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几人恰有好友和宋晚晚同班，知道她妈妈没来家长会，今天下午要单独去交选科表。
　　原本是准备偷翻的，谁知手抖的胆战心惊，最后改为碰瓷。

　　这会正是下午课间，不用跑操，一般都是背语文或是英语听力，课间有十五分钟，算得上漫长。

　　“别吵了别吵了，人要出来了！”周扬遥遥看见门口的人比了个手势后，就把姜泽一把推了出去。

　　“我知道他喜欢，但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喜欢。”张俞涛叹气。
　　周扬开口，“那你知道的还是少了，他送人家的生日礼物都是自己唱的歌。”
　　“？到这种程度？人家生日几号啊？”
　　“这周六。”
　　张俞涛觉得陈兆不像这种为情所困的人，有些狐疑，“他不是这周六要去参加什么竞赛模拟吗？能赶得回来？”

　　视线朝前，姜泽已经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就朝前走，恰到好处地摔在了宋晚晚脚边，哎呦哎呦叫着站了起来。
　　转头就是狂奔。

　　周扬靠着等了半天。

　　“人呢？陈兆呢？为他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他人去哪里了？”

　　周扬摇摇头，“没来，在教室吧。”

　　张俞涛更不理解了，“他怎么不来啊，而且我记得陈兆选的是物化生吧？他生物可别比地理好了太多太多，怎么着，现在还要为她改选科？”

　　就是那场月考，班主任说着要大家参考来选科，因此还专门分不同小科排了不同的排名。
　　张俞涛觉得自己没记错的话，陈兆物化生的排名几乎比物化地要高了一倍。
　　更别提选科还有限制。

　　张俞涛只觉得自己更头疼了，“他大学准备读啥呀？计算机？”

　　周扬气到狠狠敲了一把他的头，“你忘了他爸学的就是计算机？陈兆他肯定不会干这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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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篮球赛的魔咒似乎到这一刻还在发作。
　　算起来都快一学期了。
　　果然是因为叠加了刘泽然这个Buff，所以才如此持久吗？

　　前不久刚通知要选修的事，交单子突然有人倒在身边，班主任又退了回来让她去找爸妈签字。
　　这也太倒霉了。
　　晚上回家，宋晚晚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振作起来，幸好她早有应对的方法。

　　李静楠肯定是不会回来的，电话大概率也不会接。
　　她爸爸可以就当死了。
　　宋晚晚想选的是物化地，李静楠同不同意也不重要，她直接伪造了个签名上去。

　　签完顺便给李静楠打了个电话，充当自己试图跟她讲的证明。

　　做完这一切，宋晚晚倒头就睡。
　　脑海里却忍不住冒出一张大大的日历，再过几天，就要是她的生日了。

　　一切都巧的很，她和刘泽然生日只隔了一个礼拜。

　　陈兆……大概是把自己和刘泽然的生日记错了？他认识刘泽然吗？
　　算了，搞不懂，宋晚晚翻了个身睡着了。

　　生日那天，依旧是周六。
　　宋晚晚刚坐下来，同桌就笑吟吟地祝她生日快乐，她开心应了。

　　中午吃饭那会，谢柠拉着她一路狂奔，上食堂二楼找了靠里的座位，拿出事先藏好的生日帽，双手捧着笑，“噔噔！”

　　宋晚晚双手捂着嘴，眼里亮晶晶的。

　　谢柠又忙忙碌碌地拿出藏好的薯条和蕃茄酱，“放心没坏，我专门放冰箱里，今天特别早就来了，蛋糕我实在怕融化，咱就先这样凑合着过一过，生日快乐呀，我的好朋友。”
　　宋晚晚极其极其用力地抱住了谢柠，脸埋在她颈侧。
　　谢柠还在惊呼，“诶，当心呀，当心这个蕃茄酱弄到你身上。”
　　“没关系”
　　“薯条很油地碰到也没关系？”
　　“没关系。”

　　她的情绪在这段时间里大起大落，起起伏伏。
　　这一刻却是实打实的开心。
　　宋晚晚忍住眼梢一阵酸，凑在她耳畔笑吟吟道，“谢谢你呀。”

　　很轻，很真心。

　　谢柠把她摁到座位上做好，开始用薯条装饰饭，“哎呀，我是你的好朋友，这些都是应该的，有啥好谢的？”
　　蕃茄酱被沾上薯条，薯条被插在饭上，像蜡烛。
　　谢柠洋洋得意，“好啦，快吹灭蜡烛许愿吧。”

　　宋晚晚抿着唇笑，很用力很用力，她双手局促地摆在膝盖上，闭眼。

　　“不对不对，要双手合十啦。”

　　她听话把手拿上来。

　　“还有，别睁眼哦。”

　　宋晚晚闭着眼点头。
　　下一秒，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左侧传来一阵响，有一小块圆形的重量轻轻压了上去。
　　她一颗心好像也随着这样的重量，轻轻颤动了一下。

　　谢柠声音很轻地响了起来，带着笑，“是生日帽，寿星要带生日帽哦。”

　　-

　　周六，放学早。
　　生日过的实在有点太开心了。

　　下午上完三节课，最后四十分钟的物理听得她昏昏欲睡，又在小车滑来滑去的题目里忽然想起了陈兆给她写的批注。
　　这周她是值日生，补习班时间离得还早，一同打扫的人有急事要走，宋晚晚答应把他的也扫了，下次他再帮自己扫就行。
　　等会去完补习班就可以回家了。

　　没过多久。

　　所有椅子都翻上去，所有窗户都关好了。
　　宋晚晚拿着扫帚从最后一排扫到第一排，又准备再扫回最后一排的时候，腕间手环却一震。
　　她抬起手腕，那上面跳出来的只有一句话——好好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休息哦，我们的用户01是最厉害的人^_^
　　来自你的动物管家猪猪牛

　　谈起这个手腕又是一番纠结。
　　宋晚晚知道自己其实不太该带着的，却时至今日也没摘。

　　只是在生日这天就很容易想起以前。
　　她没有过上一个生日，再上一个生日的时候，也是值日生，收拾完一切准备离开，意想不到的人却从后门口进来，提了个蛋糕，铺满了猕猴桃，最后又过成彼此都难受的局面。

　　宋晚晚内心一叹气，盯着消息看了会，最终用力点了好几下才关掉。

　　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门传来吱哑一声。
　　屋外光线一路洒下，虚幻如梦。
　　宋晚晚下意识抬头，握着扫把的手缓缓收紧。

　　有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那，像是一路跑来，肩上还背着书包。
　　风尘仆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