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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   福瑞戏班里里外外挂上白色绸布,林盛海给阿令搭建了灵棚,他虽不是戏班的人,林盛海早已把他当成自家人。

      到了下葬的日子,枕雾死活不准他人碰阿令的棺材。

      他披麻戴孝跪在棺材边已有十日,枕鸢同他讲张财主的下场,他才有些动容。

      那日枕鸢得知阿令被捆走,她立马去了闻家,待到她与闻惊堂赶到张家,地上只剩了阿令的血。

      闻惊堂当日对张家提起诉讼,周旋了十日,那张财主把打死阿令的几个家仆推出去顶了罪。

      枕雾的指甲深陷掌心的肉中,枕鸢一点点拨开他的手指。

      “张财主没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惊堂说了,闻家足以断了张家的财路,张财主早晚要被困死在家中。”

      枕鸢把枕雾脸上和手上干涸的血迹擦干净,把他拇指上的扳指取下来一并擦干净。

      她“呀”了一声,举起扳指说:“有裂痕了。”

      枕雾拿回扳指,那日他背回阿令,略微有些大的扳指摔在了地上,由于上面有血渍,他没瞧见扳指上的裂纹。

      “我找人帮你把它修好。”

      枕雾拉着枕鸢,十日以来说了第一句话:“不必了。”

      阿令的血渗入裂痕,他不打算擦洗,就这么戴在拇指上,如同阿令还陪在他身边。

      “阿雾,惊堂同我讲,人死后会化成养分,长在他身边的花草树木皆是他生命的延续。阿雾,让阿令安心入土吧,我想你应该也想看到阿令延续下来的新生命。”

      枕雾抬眸望着枕鸢,“当真?”

      枕鸢笑着点头,她看了眼跪在灵棚外边,穿着一身白衣的林枕如,枕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自打他背回阿令,林枕如便一直跪在那里给阿令烧纸钱。

      他并非宽宏大度之人,起初两天心底怪罪林枕如,如若不是她不听劝,又怎会让阿令送命。

      可后来他又想,那晚是他和阿令一同进去殴打张财主,就算没有阿令,他也会义无反顾冲进去救小师姐。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源头是张财主和他儿子。

      枕鸢劝过枕雾后,他同意让阿令下葬,给阿令办完最后的丧事,枕雾再次来到了张家。

      熊熊烈火燃烧张家的房子,一墙之隔的外边,披麻戴孝的枕雾扔了手中的火折子,身后的烈火似乎是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

      他没打算瞒天过海,他就是要让人知道这场火是他放的,要让张家人知道他是不好惹的。

      张家要告他,闻老太爷出面把这件事压下来,枕雾受了罚,被关在自己的房间禁足一个月。

      闻老太爷来看过他一次,“幸好没有人员伤亡,否则就算是我也保不下你。”

      他还给枕雾送了些补品,让他养好身子,不要自毁前途。

      “你要明白,张家那群杂碎远没有你的声誉、你的性命来得重要,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枕雾谢过闻老太爷,亲自把人送出戏班,随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这些话师父也对他讲过,道理他都懂,可是有仇不能现报,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师父并未真的罚他,把他关起来是希望给外界一个交代,也给他一段时间调理自己的心态。

      一个月的禁足结束,枕雾恢复如初,到闻家唱了两场戏。

      有闻家这个后台,他又有真本事,很快延曲捧他场的人便把纵火的事情揭过去了,时间久了,还有不少人同情他,替他说话,往张家院子扔石子。

      枕雾十七岁那年,正式上台与枕鸢成为搭档,他长高了许多,脸和身段长得越发出众,也有了最忠实的老爷们给他捧场。

      一夕之间,他成为了十八岁那年的枕鸢,他的每一场戏座无虚席,又因为与枕鸢搭档,他们登台斩获各个年龄段的人。

      枕雾生得好看,吸引了许多少爷小姐们的关注,他们多数人不爱听戏,也听不懂咿咿呀呀的唱词,都是为着枕雾那张脸去的。

      枕雾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延曲乃至外地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他的名字。

      人一旦有了名气,便也有了免不掉的麻烦。

      好几次枕雾的演出结束,扛着自己的东西回福瑞班,路上跳出几个生面孔骚扰他,他放下箱子,出拳把人打跑了。

      有次他又打跑了一个调戏他的人,那人家中有点权势,带了不少人来戏班闹事,林盛海身为班主,不得不出面道歉,又赔了些钱才把人劝回去。

      为这事,林盛海狠狠罚了枕雾,把他吊在树上一夜不准他下来。

      “人红是非多,你再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下去,迟早惹出祸端!”林盛海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学学你师姐吗,有什么事先忍着,回来跟我说,我还能不向着你?”

      枕雾不服气,“我不忍,我怕忍出病来。”

      “你呀你!怎么就听不懂话!我那是想让你受委屈吗,我就怕你冲动,打了不该打的人,到那时你哭着求我都没用了!”

      林盛海摇头叹气,低嚅道:“就怕你成为下一个阿令。”

      霎时间,枕雾安静下来,甘愿受罚。

      后来枕雾学乖了,每次被人骚扰,他先去调查这人能不能打,能打当日就去打回来,不能打的,他就在喜爱他的老爷们面前诉说委屈,台下的观众听闻,便会为他讨伐回来。

      到了十八岁这年,枕雾创下延曲戏曲界新高,他的戏票一经开售即刻卖空,延曲甚至有人开始倒卖他的戏票。

      同一年,闻老太爷终于松口,同意闻惊堂和枕鸢的婚事,用即将建成的谷堂饭店给二人当做婚礼的礼堂。

      枕纵终于高看了闻惊堂一次,闻惊堂为了娶枕鸢,与爷爷对抗,不愿接手家中产业,拿起枪杆跟着一群人外出剿山匪。

      闻老太爷担心孙子的安危,劝他只要肯回来,就答应他与枕鸢的婚事。

      闻惊堂安然无恙归来,每日跑去谷堂饭店监工,期待这栋楼早日建成。

      闻老太爷感叹闻家终于能开枝散叶了,便写下“鸿福聚德”的匾额,在换上匾额当天,枕鸢带着枕雾一同前去祝贺。

      闻家的门楣上,闻惊堂亲手挂上红绸缎,闻家一副喜庆的模样,就等着成亲那日的到来。

      谷堂饭店预计还剩两个月完工,闻惊堂收到一同剿匪的兄弟们寄来的信,信中说山匪余孽未清,恐怕会危及延曲。

      闻惊堂再次拿起枪杆,与枕鸢约定,剿匪归来之日就是成亲之时。

      谷堂饭店建成那日,欢快的唢呐演奏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变成了哀乐。

      闻惊堂的尸体盖着白布,被几个受了伤的男人抬回闻家。

      他们遭到了山匪的埋伏,闻惊堂与余下的山匪同归于尽了。

      闻家门楣的红绸缎换成了白绸缎,闻老太爷因此一蹶不振。

      枕鸢在闻老太爷病床前伺候,求闻老太爷成全她与闻惊堂冥婚。

      闻老太爷问她:“你可是有惊堂的骨肉了?”

      枕鸢说:“不曾。”

      闻惊堂是个守礼节的人,婚前他没有对枕鸢做出不轨的事情。

      闻老太爷不愿耽误枕鸢,替孙儿赔偿了些钱财给她,让她重新寻找良人。

      枕鸢不死心,亲自为闻惊堂操办丧事,日日从戏班赶来闻家,照顾病中的老太爷。

      “我已视惊堂为夫婿,惊堂的爷爷我自然不该不管,这辈子我不会嫁给任何人,只愿陪在爷爷身边,替惊堂为您养老送终。”

      枕鸢三十岁这年,闻老太爷答应了她与闻惊堂的冥婚事宜,并把她的名字添在闻家的族谱之上。

      也是这年的年末,延曲局势大变,政权转移,闻老太爷撒手人寰,闻家渐渐没落。

      年关之时,延曲出现了一批表演西洋节目的人,年年最热闹的戏曲,这年变得无人问津。

      梨园戏也受到了影响,福瑞班的封箱戏是枕雾与枕鸢登台,他们同时登台,台下也空了一大片。

      原先捧着枕雾的少爷小姐们,去看西洋节目了,剩下来的皆是上了年纪的老爷们。

      其中有些为了巴结闻家而捧枕雾的人也不来了,闻家如今逐渐凋零,无需他们再去巴结。

      封箱的戏早早散场,枕雾到戏班巷子里吃了碗馄饨,小巷奶奶给他的那碗馄饨个头饱满,分量也足。

      枕雾身子暖和了,付了馄饨的钱,奶奶把钱退还给他。

      “明日我要随我儿子们回老家养老,这碗馄饨送给你吃,不收钱。”

      枕雾不舍地与奶奶聊了片刻,帮奶奶收拾馄饨摊,目送老人家离去。

      也不知怎的,身边的事物一个个衰败,慢慢离他而去,仿佛是他的生命走到了尽头那般。

      枕雾抬起手臂举过头顶,夜晚的天空无月无星,黯淡不已。

      唯有拇指上的玉扳指在他眼中闪闪发光,如今他已二十岁,玉扳指很合他的拇指,不会再掉落了。

      叹着气抬脚回去戏班,枕雾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还未转身,他抓着身后人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把人撂倒在跟前。

      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他曾见过,男人曾经对他出言不逊,被他的听众们辱骂一通,现下来找他,肯定不怀好意。

      “你一个戏子,竟敢对皇族后代动手,老子偏要把你弄回家好好调教!”

      枕雾轻蔑地嘲笑他,“大清早已灭亡了,你是哪个朝代的皇族后人?”

      男人起身再次动手动脚,枕雾一只手臂就能把他撂倒。

      他没跟这泼皮无赖过多争执,从男人身上跨过去,再走两步便回了戏班。

      男人跟上来,枕雾牵着大旺的绳子把人吓跑。

      隔日,一个自称皇族后代夫人的女人带人闯入福瑞班,在福瑞班门口大喊:“福瑞班的戏子勾引我男人不成,还把我男人打出内伤,今儿个我来讨个说法!”

      女人是个不听戏的,厉声问谁是枕雾,让枕雾出来。

      这情形让戏班一众人想起阿令被带走那日,枕雾还未现身,他的师哥师姐们挡在门口,试图把女人赶走。

      待到枕雾出现在女人面前,女人的愤怒加剧,她粗着嗓子辱骂:“好你个男狐狸精!卖屁股卖到老娘跟前,看老娘不好好收拾你个贱货!”

      女人带来的人皆为妇孺,打不过常年练功的人,他们便开始砸戏班的门,把门上的匾额拆下来踩在脚下。

      枕雾拦在师哥师姐面前,独自踏出戏班的大门,抢回匾额,把闹事的人推出门外。

      “你男人的内伤跟我没关系。”枕雾拉着女人身边的一个男人做示范,把那人撂倒在地,那人即刻起身辱骂。

      “我昨日就是这么做的,你看他都能好好的,你男人绝不可能有内伤。”

      女人不管不顾,在戏班门口撒泼打滚,“我男人被你打得卧病不起,你还想耍赖,有没有天理了!”

      门口看热闹的人向着女人说话,“毕竟你动手打了人,跟她认个错,赔礼道歉就过去了,别把你师父的招牌砸了。”

      枕雾坚持认为自己没错,他不是主动惹事的人。

      这时,枕鸢出现在门口,她挡在枕雾面前,问女人想要什么样的赔偿。

      女人狮子大开口,要万两黄金。

      看热闹的人转变态度,都说她贪心,劝枕鸢不要给她。

      见状,女人改口,她指着枕雾,“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扇够二十巴掌我就放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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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书见~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