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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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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雾的新衣都是枕鸢给他添的，从夏装到冬装，从便服到戏服。
有人传出枕雾是枕鸢的私生子，枕雾便拿着练功的长枪跑到那人家门口指着那人的喉咙。
被师父训斥一顿，他便趁着夜色，装一布袋炮仗潜入传谣言的人家里，半夜制造闹鬼的恐慌，点燃炮仗把人吓个半死。
林盛海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他顽劣不堪、野性难改，枕雾惊恐不已，在师父房门前跪了一夜。
第二日林盛海教训他，“我的徒儿受了欺辱，我自会护着，你一个小孩子跟着掺和什么！”
枕雾低头认错，师哥师姐们与他一同跪下替他求情。
枕纵说：“他们传师姐的谣言，我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
于是十三人一同受了罚，每人被林盛海打了十下手心。
再过一日，外面的谣言烟消云散，林盛海斜了一眼不争气的徒弟们，“做事要动脑子，知不知道！”
十三人自然知道是师父在外出面替枕鸢解了谣言，他们齐声喊：“知道了师父！”
枕雾唱功进步非凡，十岁这年，林盛海把福瑞班的戏台腾出来，用来考核十三人，他们的观众是福瑞班上上下下所有人。
这是枕雾第一次登台唱戏，他看得尤为重要。
考核演出按照十三人的排行来，枕雾最后一个登场，师哥师姐依次上台，后台只剩了他一人。
穿上戏服化好妆，枕雾对着镜子一看再看，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腿边的衣裳被人扯了一下，枕雾低头，他的桌子底下不知何时钻出一个邋遢的小乞丐。
小乞丐两眼冒光，眼中是藏不住的垂涎，“你是新娘子吗？”
见到小乞丐的模样，枕雾倍感亲切，他给小乞丐解释：“这是戏服，我是唱戏的，不是新娘子。”
戏台上林枕如的独唱即将结束，接下来轮到枕雾，枕雾向小乞丐伸手，“想不想看我的第一场戏？”
小乞丐猛猛点头，伸出右手又缩回去，他的手太脏了，连忙打水把手洗干净，再回来时枕雾依然向他伸出手，他忐忑又兴奋地把手交给他。
从前枕雾流浪之时，他身边有四五个小伙伴，可惜后来小伙伴都冻死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只有他活了下来。
他吃过流浪的苦头，见到陌生的小乞丐，便想帮他一把。
演出结束，枕雾考核通过，卸了妆想问问小乞丐他唱得好不好，却找不见小乞丐。
过了几日，戏班开饭的时辰，枕雾跟在林枕如身后跑向饭堂，他们十三人当中只有他和小师姐暂时不用登台表演。
林枕如跑得快，枕雾停了一下便落后于她。
林枕如在饭堂门口做了个鬼脸，“略略略，小师弟跑不过我！”
“我们下次再比比！”
林枕如已然跑进饭堂，枕雾站在院墙旁边转身低头，“你怎么钻狗洞进来啊？”
方才他就是看到了小乞丐，所以落后了小师姐。
“我闻到饭香味，忍不住就进来了。”
小乞丐倒是实诚，枕雾教育他，让他不要再钻狗洞。
小乞丐说，“院墙太高了，爬不进来。”
枕雾比小乞丐高一点点，他三两下腾空而起爬上院墙，小乞丐看呆了。
枕雾说：“改日教你，跟我进去吃饭吧。”
走了两步，枕雾觉得不妥，让小乞丐在院墙这边等他，片刻后他用比平时大一号的碗盛来一大碗饭菜，跟小乞丐一人一半。
此后的每一餐，枕雾都是这样，端着大瓷碗在院墙边吃饭。
有一回枕鸢打趣他长身体，所以顿顿吃得比谁都多，还把自己的鸭腿分给枕雾。
那只鸭腿被枕雾一分为二，跟小乞丐一人一半。
接连几日的恩情，小乞丐记在心里，他啃完鸭腿，扬言说要娶枕雾。
“你长得这般好看，心地善良，等我长大有出息了，我一定要娶你回家！”
枕雾差点笑得喷饭，“男子之间不能嫁娶，你打消妄想吧。”
小乞丐非常认真，“我一定要娶你，让你做我的新娘子。”
枕雾念在他比自己小两岁，童言无忌，便没有多反驳什么，顺着他的话，说：“等你长大再说吧。”
“阿雾。”
清脆温柔地声音令枕雾后背的汗毛耸立，他缓缓转身，“师姐……”
被枕鸢抓了个正着，枕雾连忙道歉替小乞丐辩解，枕鸢却没有怪罪他。
“我就知道阿雾突然暴食不正常，所以跟来看看。”枕鸢看向小乞丐，想到了当日的小枕雾，“想吃饭就走正门，我给你开门送饭。”
小乞丐放下碗筷给她磕头，“姐姐是菩萨心肠！”
“好了好了别跪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等你日后有出息了，别忘了回来捧我们的戏就好。”
枕鸢说的是玩笑话，她是想让小乞丐不要有负担。
近来林班主不在戏班，枕雾领着小乞丐回来，惹得许多人对小乞丐不满。
管事的说：“他可以在戏班外边讨饭，我们不会驱赶，到戏班里边始终不妥，毕竟有不少老爷常来戏班听戏。”
福瑞班有自己的戏台，这两年来，福瑞班的戏台没有一天是空着的，前来听戏的贵人自是不少。
枕雾年岁尚小，没有话语权，小乞丐不想他为难，端着饭碗跑到戏班外蹲着。
夜晚的延曲少不了娱乐，大多数人集中在福瑞班、酒楼和赌场，枕雾趁着天黑，又无人看管他，他悄悄打开戏班侧门，拉着小乞丐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给小乞丐准备了热水洗澡，还拿了一套去年的旧衣裳给他，待到小乞丐把自己收拾干净，他把自己的床也分给小乞丐一半。
洗漱过的小乞丐骤然变了副模样，一身棉麻的衣裳穿在他身上，像是昂贵的丝绸锦缎。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少爷偷偷跑出来换走了小乞丐。
唯独不像少爷的地方，便是他那张黝黑的脸，干燥的脸上生了皴。
枕雾给他拿了瓶擦脸的油，小乞丐不知道用途，枕雾便亲自给他抹脸。
“以后每晚都要用。”
栀子花的香味窜进小乞丐的鼻腔，他把小瓷瓶揣在怀里，像无价的珍宝。
“我娘只给我用猪油抹过脸，那气味太难闻。”
枕雾第一次听小乞丐提起自己的身世，便问他：“你爹娘还在世吗？想不想去找他们？”
小乞丐站在床边摇头，“他们把我卖了，我不想回去找他们。”
闻言，枕雾放下手中的书卷，像个小大人一样摸摸小乞丐的脑袋。
枕雾从小没爹没娘，跟着半大的孩子们一块儿流浪惯了，小乞丐与他不同，小乞丐是有爹娘的。
小乞丐比他小两岁，看上去比他瘦太多，定是在家里受到爹娘的苛待。
“等师父回来了，我求师父将你留在戏班，好不好？”
小乞丐一脸忧愁揪着衣摆，“我不会唱戏，班主不会留我的。”
枕雾说：“我会唱，再过两年我求师父让我登台唱戏赚钱，我赚的钱肯定够我们两个花。”
小乞丐依旧摇头，小脸气鼓鼓，“我要娶你，当然是我去赚钱养你！”
“你赚我赚都可以，我们以后不要做乞丐。”枕雾眉眼弯弯，“那也不能叫你小乞丐了，你叫什么名字？”
“狗三，”小乞丐有些难为情，“爹娘说我不好养活，取了贱名才能活下来。”
“呸！净是些没头没脑的才会相信这种鬼话！”枕雾牵着小乞丐一只手，“小乞丐，我给你取个名字可好？”
“我有名字。”
“那个名字不雅，不适合你。”
“那好，你给我想一个。”
枕雾翻开诗词书籍，方才他读到了《如梦令》。
“叫你阿令，如何？”
“阿令。”阿令笑着猛点头，欢愉地跳起来，“我叫阿令，我有名字了！”
枕雾被他的笑声感染，跟着他一同笑，“你比我小，我认你做弟弟，这样一来师父就会留下你。”
阿令立即驳回：“我才不要做你的弟弟！将来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子，你一定要记好了！”
枕雾懒得与一个小孩子计较，打了个哈欠便爬上床歇息。
一张单人床躺着两个孩子，两人身子单薄，枕雾不觉得拥挤，怕阿令夜晚冷，给他单独准备了一张被子。
真正躺到床上了，枕雾的困意反倒没了，脑子里始终想着阿令方才的话。
他说他是被爹娘卖掉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丧尽天良把儿子卖掉，让亲骨肉在外流浪。
“阿令，睡了吗？”
阿令的小手伸到自己的被子外，钻到枕雾的被子里，抓着他的手指告诉他自己没有睡着。
“你爹娘为什么……”枕雾顿了顿，“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以后你会有自己的新家。”
漆黑的夜里，戏台最后一出戏唱完，客人们陆续离开，福瑞班的灯一盏盏熄灭，唯有大门前的两个灯笼还是亮着的。
枕雾的眼睛在黑夜似乎能瞧见，立刻捕捉到阿令看向他的眼睛。
“前阵子有个道士来我家，道士说用我的血炼的丹药可以起死人而肉白骨，延曲有个老爷听信了，把我买来这里要抽干我的血，我偷偷溜走成了乞丐。”
阿令用家乡话把买他的老爷和道士辱骂一通，又把爹娘也骂了一顿，“我就算上街要饭也不会再回去那个家！”
他小小年纪有如此魄力，枕雾也赞同他不回家，在那样一个吃人的家里，阿令回去了肯定还会被爹娘送走。
接下来几日，公鸡打鸣，阿令穿好衣服翻墙出去，夜幕降临，枕雾为他开侧门把他放进来同睡一张床。
林盛海回家乡探亲，深秋才来延曲，回来的第一晚便抓到了偷偷溜进戏班后院的阿令。
阿令被林盛海单独带走，枕雾跪在师父门前认错，替阿令求情。
跪了一刻钟，阿令安然无恙走出来，跟着枕雾回房间，却被林盛海叫住。
“谁准你跟小雾儿一间房，去西边找一间客房住着，找不到就去柴房睡！”
枕雾亲自引着阿令去客房，关上房门扒了阿令的衣裳，上下检查他的身体，没看到伤痕才罢休。
“你放心吧，你师父没把我怎样，而且他已经同意留我在戏班了。”
“真的？！你跟师父说了什么？”
一刻钟前，阿令倔强地瞪着林盛海，张嘴就说要娶枕雾，林盛海一巴掌没落下去，他不想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林盛海气得胡子打颤，“你一个半大点的孩子，知道什么嫁娶之事！”
阿令跪在林盛海跟前，“请师父赐教。”
“谁是你师父！”林盛海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把他当成个大人，“你身上有几个铜板，就敢妄言娶妻之事。祖产地产商铺，你一无所有，离了我戏班，你在外面要跟狗抢食，你希望小雾儿也过这样的日子吗？”
阿令被林盛海教育得无话可说，他突然恨极了自己没本事，俨然忘了他只是个八岁的孩童。
“林班主，求您将我留在戏班，我可以打杂，我可以不要工钱，等我再长大些，我会想办法赚钱。”
林盛海向来心善，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小乞丐，他可以给口饭吃，可这个小家伙居然敢打他徒儿的主意，实在可气！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孩子，“不准跟小雾儿走得太近！”
这般便是允了阿令留在戏班。
林盛海始终没想到，打破枕雾和阿令之间一层薄纸的是自己的女儿。
林枕如好不容易盼来个玩伴，她一手拉着枕雾，一手拉着阿令，三人又是爬树又是摸鱼，冬日里还要一起堆雪人、打雪仗，小孩子的逍遥快活是大人无法拥有的。
林盛海暗暗咒骂一声，肯定是那个阿令带坏了他两个徒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