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心与无机壤》茶烟起

2、AI叛军空袭论坛会场

　　“北美地区AI反叛的事情想必你也了解…”魏奇嘬了一口手里拿着的五颜六色小饮料，另一只手伸进橙色热带植物印花度假风大短裤的裤兜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林墨壤。“现在各个国家的资源几乎全都紧着AI武器和AI武器反制的研究，想来你手里应该也缺项目资金。”
　　魏奇说着，抬了抬下巴示意林墨壤手里那张名片。林墨壤低头看向名片上的字：73号研究所。
　　等等，这张名片…是用炎国文写的？
　　林墨壤怀疑地瞥了一眼眼前这位生活完全西化的润人，然后把名片翻到背面——
　　空的。
　　林墨壤：天杀的敢耍姥子？？？

　　“哦，我忘说了，这里面有NFC感应芯片，你回头拿手机刷一下就可以看了。”魏奇嘴里叼着吸管，含糊不清地说道。
　　林墨壤正想问个明白，但跟在魏奇身边的那个小帅哥买完冰激凌回来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魏奇手臂一挥，跟小帅哥勾肩搭背地走了。

　　完全莫名其妙，但放在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身上，倒也正常。

　　林墨壤把名片…哦不对，是芯片卡，放进了兜里，然后拎着她的公文包，继续在这个海港漫无目的地游荡。

　　当年那个保密课题组的事，涉及几个国家之间的合作，知道的人除了各国政要，就是人工智能学术圈里，金字塔顶端的那些实力和人脉都遥遥领先的人。总之绝对不是魏奇企图扮演的“躺平养老”的普通硕导能知道的。

　　太阳逐渐从头顶挪到了斜前方，林墨壤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又返回国际AI论坛的会场门口，试图趁着中场休息，再找彭教授谈一次。

　　她时间卡得挺准，刚走到会场，就看见参会人员陆陆续续走出来，或是在室外透透气，或是三三两两地交谈。

　　眼看着她等的人出现在视野范围中，林墨壤左闪右避地快速绕开各种博士、研究员、副教授、教授、院士，冲到了彭教授跟前。

　　“彭教授，我非常理解现在很难有研究院愿意把资源放在耗时长且回报未知的项目上，但真的请您看一看我的开题报告，拜托您了！”

　　彭教授是正在和一个外国学者一起边探讨问题边走出来的，看见林墨壤直直地冲过来，也是面露尴尬之色。

　　林墨壤也是一抬头刚好和那个外国人视线对上了，只能扯出一个礼貌式的微笑，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她又回过头一看，趁着彭教授正犹豫要不要介绍二人打招呼的空档，赶紧手急眼快地把自己的一沓文件塞到了彭教授手上。

　　外国人脸上的礼仪微笑图层上面又缓缓升起了一个问号。

　　彭教授：“咳…你这…哎我这…小汤姆斯啊你看这researcher…这doctor…这student…”
　　林墨壤急忙又是一个大鞠躬：“谢谢彭教授！”然后说完就跑。
　　虽然不小心把年过半百的彭教授吓得语言系统错乱，但也总算是把项目资料递出去了，回去也好跟养老社区的其他股东交代。

　　至于彭教授会不会认真看这份开题报告和项目文书……林墨壤其实并没有完全寄希望于彭教授会愿意合作，尤其是她身后是炎国一所以高精尖科技专业闻名的综合类高校，又是在现在这个人机大战眼瞅着要打响的节骨眼上，不可能有资源放在跟她们一个养老社区的合作项目上。

　　所以林墨壤千里迢迢坐了十个小时飞机来澳国，其实是想借着国际AI论坛打听另一件事。

　　当年的那个保密课题组，特批了一组通过图灵测试人工智能机器人，编号A19、A20、A21，用作AI伦理课题研究，主要对人工智能机器人能否通过训练而自主学习并拥有道德标准、情感表达与感知、共情能力等等高级人类情感。

　　当时因为课题组的不同资助人，也就是分别来自好几方势力的“金主”，在课题即将结束时突然因为政局变动而出现分歧，导致试验并没有完全结束，这个课题组就把包括林墨壤在内的七个博士研究生匆匆毕业送走了。用于实验的那三个人工智能机器人，也不知被哪方势力回收，再也没有丝毫音讯了。

　　林墨壤站在国际AI论坛的会场门口，缓缓扫视着每一个走出会场的参会人员。恐怕只有那一期保密课题组的成员才知道，当年的实验对于现在的人工智能反叛来说意味着什么。

　　人工智能叛军如果仅仅是由理性逻辑构成的AI机器人组成，或许并没有那么可怕。但如果叛军中有已经通过训练而获得煽动、甚至是情感操控和精神操控的高阶AI个体，它们极有可能在瞬息之间，借助网络对数以万计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完成“洗脑”，打造出拥有恐怖凝聚力和执行力的人工智能反叛军团。

　　林墨壤也尝试过联系当年保密课题组的其他成员，但想也知道，本就是保密课题组，这七个人中一多半都会顺理成章地加入自己国家的保密机构继续研究，联系到他们的概率不亚于收到太平洋对岸的漂流瓶。像林墨壤这种博士期间的档案全部封锁，结果连人工智能研究院都差点没考进去、出走半生归来依旧学术牛马的边缘人，只能说是冤种中的冤种，怀才不遇中的不孕（指论文开题开不了）不育（指保密课题组那个最后也没完成的实验）。

　　事已至此，因为时刻惦记着已经有了自主意识的那三个人工智能机器人，害怕他们跑到AI叛军里疯狂搅屎导致人机大战生灵涂炭，林墨壤开启了哑巴吃黄连式的随缘寻找。

　　从她获知北美战区的AI反叛消息开始，一直到现在的国际AI论坛静默召开，所有有关AI叛军的信息都被封锁得密不透风。她即使已经托关系摸到了论坛的会场门口，通过参会人员交谈声里传来的只言片语，也无法判断出那三个保密课题组的AI机器人是否加入了AI叛军。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人群又陆陆续续地返回了会场里面。

　　林墨壤有种想做些什么但又没有这个权限的无力感。没办法，虽然她已经进入炎国炎北区人工智能研究院，但她在保密课题组时负责的机器人A21隶属于比研究院更高一级的保密单位，根本不是她这种签了保密协议就能出国溜达的人可以接触到的。

　　无处落脚的焦虑一涌而上，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意识地望着南半球粉紫色的绚丽晚霞。

　　天边有几只海鸥飞过，穿过水墨渲染般的云层，其中有几只还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尾烟……

　　等等，尾烟？！
　　林墨壤心头有如撞钟，眯起眼睛使劲辨认天空中逐渐靠近的黑点。
　　是飞行器……不对，是机器人！

　　AI叛军锁定了会场！

　　林墨壤转身奔向会场门口，拉住站岗的武警，“快通知参会人员，AI叛军打过来了！快！”看着保安还犹豫着眺望天空，她赶紧拼力把两人往会场里推，“赶紧疏散人群！再晚就来不及了！”
　　林墨壤和两个武警冲进会场，一个武警去找主办方的领导报告，另一个冲到台前，从正在发言的学者手里接过话筒，疏散参会人员。
　　硕大的场馆一时间兵荒马乱，人群吵嚷着向逃生通道奔逃。

　　“轰——”

　　轰炸开始了！

　　场馆被装载飞行器的AI叛军投下了数枚烟雾弹和威力范围不算大的航弹。
　　林墨壤用手臂护着头，逆着人流在会场里四处寻找着彭教授的座位。

　　“彭怀谨…找到了！”林墨壤按照桌子上摆放的参会人员名牌，找到了彭教授的位子。果然，在座椅下面，有一个在紧急疏散时没有被带走的公文包。

　　“轰——”

　　轰炸还在持续，虽然不是辐射性的大型杀伤武器，但也快让会场建筑的承重结构支撑不住了。一些碎裂的屋顶和墙体开始砸下来，激起好几米高的灰尘，混合着AI叛军空投的烟雾弹，整个场馆里的能见度不超过一米。

　　林墨壤捡起公文包，慌忙蹲下，钻进了桌子底下。现在这个时候肯定跑不出去了，好在手机还有电，虽然会场所在的整个海港都屏蔽了网络，但卫星定位和通信应该还是能用的。

　　她先从彭教授的公文包里翻出自己方才刚交给彭教授的文件，折成比手机还小的方块，然后在全身上下寻找藏匿的位置——这份项目文书和拟开题报告都和人工智能伦理道德研究有关，无论如何不能落在AI叛军手里。

　　林墨壤找不到合适的隐蔽衣兜，只能把文件藏在内衣里面。然后再用手机给搜救队还有当地警方发信息，打电话太过冒险，现在还不清楚AI叛军的目的，她不敢轻举妄动。

　　空投下来的炸弹威力并不大，可见AI叛军空袭国际AI论坛，并不是为了把人类科学家赶尽杀绝。
　　烟雾越来越浓了，逐渐渗透到这个空间的每一个缝隙、每一个角落。
　　林墨壤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藏好手机，然后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