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辛子厘

3、那时快

　　侍从走向赵令章处，赵令章朝着侍从所指的方向看来。

　　他身边的人开始起哄揶揄。

　　“嫂子来了！”
　　“没想到像文和你这样固执的人也会有娶到媳妇的那一天！”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纷纷看向徐从颖所占的位置。

　　赵令章没有理会，在心底想到：他这样的人又如何？

　　教场上，他们都换上了合身的衣裳，不比平日宽松。

　　只见肩宽腰窄，结实魁梧的赵令章只看了她一眼，便对着一旁的侍从问道：“夫人怎么来了？”

　　侍从如实相答：“大少夫人来给您送点心。”

　　赵令章抬头仰看炎炎春日，脑海中回想起徐从颖还算娇嫩白皙的肌肤，道：“让她在亭子里等着吧，我过会就去。”

　　“是。”侍从扭头走了。

　　一旁的太子殿下见状，原本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在看到来人那张陌生的面孔后，又觉得十分疑惑起来。

　　“文和，这就是你娶的新妇，徐氏女？”太子不由得问道。昨日婚宴上，他并未看见徐从颖的真容。

　　“嗯。”赵令章散漫地回应着，手里已经拉开大弓。

　　真奇怪，他记得好像徐家女儿不长这样总之，不是很像就是了。不过，父皇赐婚时倒也没指明道姓。

　　赵令章的脸上有了些汗渍。他换个位置和视角，余光便能够瞥见徐从颖所站的地方。

　　只见她时而抬手，在眉窝处搭阴，看着自己这边，时而抬头看着天穹。春日的骄阳不似夏日那般毒辣，但稍微走动，又容易发热出汗。

　　更何况，是徐从颖那样的娇小姐。

　　赵令章在心里想着。莫非她这是等得不耐烦了？

　　罢了，他且过去一趟，以全她的心意。

　　赵令章收了身势，朝着徐从颖的方向大步迈去。

　　徐从颖正和玉墨说着太阳好大、晒起来真舒服的闲话。意识到赵令章朝着这边过来了，才站得规矩了些。

　　事实上，她们在乡下时，日晒雨淋可以说是日常生活。农人最喜欢好天气，徐从颖只觉得晒太阳十分惬意。若是此刻能偷半日闲，在太阳底下睡上一觉，更是人生的一桩美事！

　　“久等了。”赵令章说道。

　　“没事，今日天气不错，太阳晒得人身子爽利。”徐从颖应道。

　　她倒没撒谎，说的都是心里话。可赵令章看了她一眼，却觉得她这话似有迎合他的意思。

　　毕竟，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哪里有愿意挨晒的？

　　他在亭子里坐下，示意徐从颖坐。徐从颖看见休憩之地，以为不会等太久，所以一开始没打算坐。

　　夫妻二人相对而坐，赵令章看了一眼她带来的食盒，又问：“过来寻我何事？”

　　只见徐从颖慢慢悠悠地打开两个食盒，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他的跟前，道：“世子，这是夫人准备的吃食，叫我拿过来给您。您若是渴了、饿了，可以吃。我看分量挺多的，您还可以给您的朋友们分些。”

　　赵令章看了一眼盘子里和碗里的东西，如她所言，的确是他母亲的手艺。他以为是徐从颖面子薄，寻的由头。

　　“我知道了，母亲的手艺不错，你也尝尝吧。”赵令章主动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她。

　　“谢谢世子。”徐从颖接过去，吃了一口。

　　真的很香甜！很好吃啊！

　　徐从颖本想递给玉墨一块，但这毕竟是世子母亲、国公夫人亲手做的，她担心赵令章介意她的逾矩，因此没有动作。

　　不一会儿，校场中央的那些人慢慢地围了过来。说一句大家此刻正是为了蹭一口国公夫人的手艺尚不为过。自然，也有人好奇赵令章的新婚妻子。

　　这么多人，大多是陌生男子。其中只有一名女子，气质出众，身上颇有三分英气。

　　徐从颖有些局促起来。

　　所幸，众人在此没待多久便散去了。最后只剩下太子和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打破尴尬的局面，对着赵令章道：“表哥，这就是表嫂？”

　　这女子是太子的亲妹，皇后的女儿，当今的虞城公主。她才说两句话，手肘已然搭上了赵令章的肩膀。

　　太子皱了皱眉，赵令章跟着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肩膀。

　　　赵令章神色自若地做着中间人：“这是徐氏，这是表兄太子、表妹虞城公主。”

　　徐从颖这才得知几人的身份和相互关系，连忙行礼。

　　太子疏和有礼，虞城公主似乎对徐从颖饶有兴趣。她先说：“表嫂，今后要和表哥这样的人相处，我觉得你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话毕，她干笑了两声。

　　众所周知，赵令章天子骄子，无惧朝野内在任何势力，一心为国为民，眼里容不下沙子。不仅年纪轻轻，一经崭露头角便树敌良多，对于亲情等情感方面更是无暇顾及且显得木讷。

　　寻常官员家里有喜事，高低都得尽力休个沐，赵令章成婚之时提都没提私事，照常上朝。同他讲感情，不如同块木头讲。

　　太子自觉此话不假，但直接说出来显得太没礼貌了。他冲着虞城公主假性咳了两声，让她闭上嘴。

　　赵令章没有任何回应，坐得气定神闲，端端正正，并未觉得她说的话会有什么不良的影响。

　　毕竟，要成为他的妻子，就须耐得住寂寞。

　　他在心底这样认为。

　　目前来看，徐氏倒没踩到他的雷区。不过，来日方长。

　　徐从颖听到这话，甚为不解。因为她觉得，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不过到目前为止，世子这人已经是她见过的人里面比较正常的人了。

　　虽然可能不太好相处，可是这对她来说却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虞城公主转头又向着徐从颖道：“表嫂，表哥素日喜欢来校场，习武之人的事情你身为闺阁女子可能不懂。不过嘛，既然嫁做人妇了，还是得多适应一下夫家的喜好。”

　　虞城公主说得头头是道，话中机锋委婉。徐从颖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因此点头称是。

　　这种场合，她实在没什么话可说。

　　虞城公主的脑海里隐约记得徐氏女徐梦珂的名字，传闻是个无脑娇气的金枝。徐家人的风评也不怎么样，只是不知这位是否与之相似。

　　其实，在赵令章那里，他早已将徐从颖当做那一类人了。

　　虞城公主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回校场，跨上自己的马匹。

　　徐从颖看着她围着校场恣意纵横好几圈，十分飒爽，别有风姿，和她见过的许多女子都不一样。

　　只可惜，她心里想的只有乡里的一亩三分地，这也是她唯一所能想的事情。

　　虞城公主靠近她时，大声问：“表嫂会不会骑马？不会也没关系，我教你！”

　　闻言，徐从颖愣在原地。

　　试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没有骑过马，只养过牛羊、鸡鸭和猪。她杀猪虽然不是很擅长，但也是熟手了。

　　刹那间，虞城公主自马上伸手，将她掳了上去。

　　十分有劲的臂力！

　　徐从颖的心脏陡然一跳，顿时不知所措起来。缰绳在虞城公主的手里，她只能双手死死地撑着马背。

　　虞城公主的马行得极快，几乎是在奔跑。她半拥着徐从颖，又离她有些距离，使她产生了极大的不安全感。

　　没想到她居然要遭这种罪！

　　马背甚高，徐从颖又没有任何驯马的经验。她只能艰难地望着玉墨所在的方向，心跳快如擂鼓，似乎要跳出胸膛，只能寄希望于身后的虞城公主。

　　玉墨早已慌张地喊了起来：“小姐！小姐！”

　　虞城公主见徐从颖眉头紧蹙，却没有任何叨扰的声音，于是在她身后耳语了两句，叫她牵好缰绳，刹那间便从马背上翻身下去了。

　　徐从颖的心彻底跳到了嗓子眼，为防掉下去，只得趴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抱着马身。

　　“太危险了，真是胡闹！”太子见状，低斥了一声虞城公主，又担心她的安危。

　　一旁的玉墨再也撑不住了，对赵令章乞求道：“世子，小姐不会骑马，求求您了，快让马停下来吧！这样下去小姐会出事的！”

　　赵令章不待她多言，早已看出端倪，叫人牵来他的马骑上，去追驮着徐从颖的那匹快马。

　　太子也叫来了自己的马，骑着追了上去。

　　待赵令章追上徐从颖时，她已经历经了片刻绝望，试图立起身子，克服恐惧，控制住缰绳。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这匹马。”意识到赵令章与她等速时，徐从颖才强大镇定地说出自己的弱点。

　　“手和脚不要乱动，先稳住马匹，莫要让它受惊。”赵令章声音低沉素然，但是却别样清亮，仿佛一剂强心药，让徐从颖看到希望，立刻冷静了不少。

　　赵令章清楚地知道，眼下行速过快，两马步幅、节奏不一，颠簸非常，如果他贸然跨马共乘，很有可能惊扰马匹，致使二人受伤。

　　因此，他没有擅动。

　　“腿紧贴马身两侧，膝盖微屈，上半身略微前倾。双手握住缰绳，切忌紧握。千万不要乱动缰绳！”赵令章看着发丝被午风吹乱，眼波破碎焦急的徐从颖，命令道。

　　“好……”徐从颖的应答声半颤抖着。

　　赵令章观察了一会儿后，切住时机，松开一只牵绳的手臂，伸向徐从颖的腰际，将人给箍了过来。

　　虞城公主的马直直地往前栽倒下去，赵令章的马跟着受到影响。

　　赵令章一只手搂着身前的徐从颖，一只手勒住缰绳，使马最终安稳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