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只可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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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直系下属一回归云都，就将九皇子半年来的所有情况全部告之风国君主，包括迦华山的倒塌以及被袭击刺杀的事。而九皇子本人，那个年仅十六岁玲珑剔透的年轻皇子正在全力追查此事，力争在回宫之前全部解决到。
——这个年少皇子的心，也许正如怀招所言，早已超出了一个皇子该有的。
风国君主风自君躺在柔软的床榻上，四肢不能动弹，眼角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的身边跪坐着风国最为尊贵的女子，他的王后萧荣。自得到风青尊的消息后，整个寝殿的气氛是肃重的，紧张紧绷的寒意渗入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半年前风自君中毒失动之后，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场景了。然而今晚，维持着风国最高的掌权者们，朝堂中的中心人物，居然全部出现在了国君的寝殿中。这样的场面无疑是极为罕见的。所以在听到九皇子直系下属的言表后，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感到或多或少的震惊。
自百年前四国天下后，四国一直都是以平和展现在封苑之上。可是现在，却有人在得知九皇子秘密离开国都后，竟然是以世人最为所不齿的方法，挑拨了四国平局的天下。难道这一次，是什么动乱的前兆吗？
掌权者们分列站在寝殿两侧，静静地听着这位等待离云草救治的君王。王后萧荣一看到国君风自天欲动的神色，霎时心中明了，在宫娥的协助下成功扶起了风自天。
尽管人不能动，但是在这个看似虚弱的国君身上依稀还能看见往日君临天下的那种恢宏气势。低沉着眉，细细的扫过每一位权者，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或年轻或年老，然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枢纽。
风自天微微抬头脸色苍白凝重，“你们说，这次的事是力查到底还是囫囵而过？”终归还不是天下动乱的时候，何况这次的事真的很是蹊跷。风国国君默然的看着前方，一时间眼神散乱无比。
站在右侧的第一人上前一步，沉声道：“回君上，无论是力查到底还是囫囵而过，我们都已不能在坐守待毙。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这个人年轻的丞相身上。就连萧荣皇后也被吸引了过去。
“说！”风自天准许。
“九皇子既然言明了由他追查此事，那么就让九皇子去追查。我们只管坐地等便是。无论结果我们都必须重新震起，这天下从来都是能者居之。”
风自君略一沉默，神情莫测：“四国天下……一山岂能容二虎，何况是四国呢……”
“就算我们不起震心，可是其他三国能吗？王上怕是忘记了，半年前白国与沫国可是连了姻亲的。”
在场的其余之人所有开口，那是因为众人心知肚明。而眼下丞相所提出的，众人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这四国到底还是局平天下的啊——
但是谁都不能否认，这位年轻丞相说出的话。这天下，就造风云暗涌了。
正待沉默时，寝殿的门口小步跑进来一名宫娥，静静地讲话转到殿里的另一名宫娥耳里，一直传到了萧荣王后耳力。
众人心中明了，纷纷跪地。王上的就诊时间到了，他们该去外面侯守。
“王上有谕：传怀招——！”一名宫娥起声传唤。寝殿门口进来一名丰神俊朗的布衣男子，随着他缓缓步入，寝殿上的掌权者们纷纷退出，就连这个风国最为高贵的女子也不由得退出门去。这人看病的时候不得有外人站得。
寝殿的大门缓缓地被关上，将这一室绵长的昌贵权火的全部与清冷外界隔绝开来。翡翠琉璃墙在火光灼灼照射下，散发出玫丽瑰色的泽光，空荡荡的寝殿里一时间寂静如墨，宛如一座黑暗里地的魅丽古墓，永远定格在这一时刻。
火光通明璀璨的寝殿里，昭怀听见自己悠然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发出嗒嗒嗒清脆的声音。一如半年前的他初次踏入这个寝殿时的场景一样，身穿黄袍的锦衣男子一动不动的躺在明黄的床上，用一双深邃上位者的眼光打量他。
“你来了。”风自天淡淡地说，眼角的目光随着声音撇过去。那是一个极为英气逼人的男子，年岁不大眉角却有着不可忽略的纹路，如玉的脸上挂有一丝极为散淡的笑容。走在这个天下最为权贵的巅峰，却丝毫看不出半点利欲之心。
“王上今日可有好些？”怀招笑着说，他只不过是保证了这个君王毒素的不再蔓延罢了。
看着这个熟悉的笑容，国君的眼里却丝毫没有笑意。“你说，我们是不是做错了？”第一次，这个至高无上冷血无情的君王对自己下的命令出现了摇动之心，千山不可撼也的眼里首次出现了裂痕。
半年前他中了“化肠”之毒，一时间震惊朝野。宫中御医束手无策，而后在宫外广招良医，终是没有人前来揭榜。世上所有人都知晓，“化肠”之毒无药可解。就在国君性命危在旦夕之际，昭怀不知从何处得知：迦华山离云草能解百毒。
几百年下来离云草的传说早已成为过去，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离云草。然而今日重新被提起，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昭怀不久前曾在一名药商贩手中得知离云草的消息——四海之内，沫国边境，迦华山上，有草为离云。
当日得知这个消息，风自天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自小养尊处优的几名皇子各个踊跃想为自己的父亲尽一个孝道。这些年来风自天治国有道，几个皇子一直苦于没有表现的机会，自然不会放手这个好时机。若是拿回来离云草，也许储君之位会多有一份胜算。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风自天的决定，他居然指明了那个年纪轻轻没有见过世面的最小皇子风青尊，那个在外人眼中毫无危害的九皇子。
“昭怀，在立储君这事上我朕只信你一个。半年前是你让人放出风声逼九儿前去迦华山取迦华山，但是你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离云草。这样扼腕摧毁九儿的一生，朕……是不是错了？”
在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九儿并不如眼中所见的那般清澈，在那双极为像他的眼睛里，拥有者火一般炽热的恨意——也许他是知道当年的事的。
“王上没有做错，就算做错也是昭怀出的主意。”昭怀说的风轻云淡，散漫的话语里却有着深思熟虑后的考虑，“九皇子绝非池中之物，在这几个皇子之中也属他最为聪慧。但是倘若他克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怒意，那么这个位置反而会害了他。我们风国再也经受不住一次毁灭了，当年的四国天下已经过去了。”
风自天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似在妥协，“朕又何尝不知道呢？当年的确是朕负了玉妃啊！只是……九儿还那么小，那么地小……他是怎么知道的？”
在很小的时候，风青尊的聪慧就已经远远超过了几个哥哥，他也曾考虑过让他接替储君之位。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孩子的眼中慢慢的浮现出了恨意，一股他永远不能控制的恨意。
“有些东西并不是以年龄就可以作为界限的，王上，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此番九皇子完成不了任务，也便给您，给他，给天下，有了一个选择的机会。”昭怀轻轻地将内息传到了风自天的奇经八脉里面，同时好似也将他的平静传了过去
“但愿，朕没有做错——”终究是抵不过心中的大责，这个快要灯尽油枯的君王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昭怀笑了一笑，好似想起了什么令人为之兴奋的事，然而终究是没有笑到眼底。“也许这一出自导自演的戏目，我们应该帮他落幕了。”
他记得，那个回宫传递消息的人是九皇子的贴身护卫，据他所知这个贴身护卫从不曾远离过九皇子一步。然而现在他人出现在这里，九皇子却是没有回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九皇子根本就没有遇到所谓的刺杀一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九皇子自导自演的，这般做无非就是为了掩盖其没有完成任务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还有一种可能便九皇子真的遇难，但是若是如此这个从不离开于九皇子的护卫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必是会与九皇子同生死。何况敌人也不会这么大意，留下这样一个具有威胁性恶生还者！
风自天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脸色十分难看，“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九儿的手段果真是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王上，你已经很护着九皇子了。若非如此，刚才就已经说出了这个猜测。”昭怀清楚他能够想到的事，这个躺在床上看似无能的人同样也能想到。如果当时风自天道出这番话的话，无论如何风青尊便真的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连生父都怀疑的人，是绝对不会受到重视的。
“但是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揪出信书上那些杀手的头领。”
风自天看着这个年岁与他相当，却又依然是二十出头摸样的俊秀男子，心中感慨万千。这个结果是在那个护卫出现的刹那，就已经是定下来了。没有人可以轻看风国的天威，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给朝廷，给天下一个交代。
——九儿，这也是父王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了！
怀招并没有久呆没过一会儿便离去了，出殿门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年轻的丞相一脸微笑的看着他。怀招也笑了笑，礼仪做全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年轻的丞相看着那个隐没在灯火处的清舒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硬——二十年过去了，这个人依旧是一副年轻狂少的摸样！
昭怀走后这些权者们再次踏入寝殿中，说的也不过就是如何因敌。风自天借着身体不适，没一会儿众人就已退去。今夜是玉妃侍寝夜，玉妃来后萧荣便回到了自个儿的寝殿中。
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后，萧荣终于忍不住哆嗦了起来。什么温柔德贤全都一边去，这个时候的她只有止不住的恐惧。刚才的那一幕历历在目，他们居然失败了，那些人居然失败了！九皇子养的好狗啊——！
萧荣的眼中并射出狠毒的目光，恨不得一掌劈了那个该死的护卫！如今被他那么一闹，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九皇子被刺杀一事。虽然没有怀疑到她，但是若是这样查下去终会有揭示的一天。
不！她不能让这一天到来，绝不能！
她筹谋了一辈子的事，决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萧荣屏退了所有的宫女，来到书房里面。幽幽灯火将这一室阴暗驱除，光芒照射到的左边有一个专门放置书籍的书柜，最中央的那一层里有一本写着《女经》的书。她将《女经》拿下来，后面露出一个模糊诡异的面容来——那是一个男人的面孔。皇后的寝殿居然还藏有男人！
“王后，今儿怎么有空来见我？”那人在背光里好像在笑，被他这样漫不经心的一说，整个书房里的气氛都好似轻缓了下来。
萧荣坐在床榻上，翻阅着手中的《女经》，然而仔细瞧去，这个已经卸下了面具的艳丽女子的目光并没有落在书本上。“今晚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合上书，萧荣沉声道：“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
有衣绝声从书柜后面传过来，越来越近，“我也很意外，他们失手了。下属办事不利，随王后责罚。”
“哦？！”萧荣看着从书柜后面的走出来的男子，怒道：“就是你这语气，我还敢责罚你吗？”
这个人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下属这么简单了，看着这张依旧年轻的俊脸，这位玉明后想起了年轻时的梦想和追求。
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一国之后，她只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为了家族的利益刚刚进攻被封为的萧妃。在这个深宫里面。她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后宫三千佳丽，想要爬上去，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简单。
百年前四国天下刚刚开始的时候，萧家就已谋士成为了权朝中的中心枢纽人物。几百年来萧家世代为官，深入朝堂，成为了风国不可或缺的力量来源之一。在朝堂上更是占有了举足轻重的位置。到了萧荣这一辈，同母的亲弟又是成功的成为了一国的丞相，这是萧家历代以来出现的第八位丞相。
有着这样雄厚强大的背景，萧荣并不以为自己的深宫之路很会难走。然而她在期待中一等就是半年。直到那一日在御花园里碰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在深宫中最为传奇的女人，也就是那个女人改变了她的一生。
——那个人就是玉妃。
玉妃并没有如她一般有复杂的背景高贵的血统，玉妃在她眼里可以说是一个低下污秽的人。她只不过是王上从江南带回的，因有恩与王上，才特意将她封为一国玉妃的。然而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王上一人的意思罢了。
那个女人不但没有接受王上的恩典，更是将王上赏赐的珠宝首饰全部从清华宫摔了出来。这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于和王上做对的人。然而更令人吃惊的是王上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让人重新送了一堆一摸一样的玉器首饰进去。
摔了送，摔了送……
那个女人始终没有承认自己是玉妃，但是宫中的人都会恭敬的喊她一声玉妃娘娘。不管后宫再多的女人，王上一个月终会有二十多天是在玉妃那里就寝的。
那一日她在御花园里看见她，也就是那一眼她也让年轻有为的王上看见了她。玉妃的身上，无时无刻都会有王上的视线。那个时候的萧荣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一方面她自己主动接近，另一方面由家族出面。
两个月后萧荣怀孕了，四个月后她被封为萧贵妃，仅次于皇后。那个时候，后宫中也没有皇后，她知道王上是在等，等玉妃怀孕，他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才能将玉妃扶为正宫娘娘。
然而萧家的地位不能动摇，萧家的以后还要靠她来争取。伴君如伴虎，萧家若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终有一天会衰败下去的。所以王之后位决不能让人夺去。
产下的是个男婴，取名风青宇。
四年后玉妃也产下一子，然而那个时候的萧家比起四年前的萧家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她在后宫中的地位也不一样了。可是不管过去了几年，几十年终有一人没有变化过。那就是玉妃。
与所有女人不一样，玉妃在产下皇子后，反而更是向往宫外。她看重这一时机，借着四年来交下的友谊，答应帮助玉妃脱离皇宫。此后的五年玉妃一直再为离开的那一天做准备。
而那一年国事不顺，有人图谋叛变。她在帮助玉妃逃离的时候同时也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在清华宫搜出了一份有关叛变的书信——玉妃畏罪潜逃。
那个时候的玉妃尚未出宫半步，在半路就被阻拦了回来。其实以玉妃的武功，强行出去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皇子，她玉妃可以不顾一切，什么名利什么权势。但是她却不能不顾自己的孩子，她不能让他从小活在别人歧视的黑暗中。
玉妃被关在清华宫，她去看她的时候，玉妃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孩子被王上带走，往日繁华热闹的清华宫，如今变得清冷萧条。她假传圣旨，令玉妃悬梁而尽。
帝后的路，光荣的背后，那辉煌昭艳的凤袍下，永远都是如血一般刺目的光泽。
萧荣突然间感到十分疲惫，几乎连手中的《女经》都拿不住，“我终生算计，决不能再此功亏一篑。觅蓝，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再次发生。”她警告。
名为觅蓝的男子点了点头，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萧荣的怒火，“是在下考虑的不周，虽早已知道九皇子绝非一般人物，但是我还是轻敌了。”背光里他的面容好似收起了笑靥。
即使萧荣没有说话觅蓝也知道这个天下华贵的女子在顾虑些什么，和十几年前的玉妃一样，除了她自己外还有一个皇子。更何况她们萧家，也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她不能让萧家从此一蹶不振，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其实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身上，扛着的是不能衡量的重量。
书房的密室门被打开，萧荣和觅蓝走了进去。密室的灯火依次亮起来，密室里面铁链锁着六名年纪不同的男子。
头发披散，衣服破碎，肩胛处扣着粗壮的铁链，全身血迹斑斑无一完好的地方。听见有人进来，其中两名男子吃力的抬起头，勉强睁开眼睛，脸上瘦的不成样子。觅蓝扣住其余昏迷中一人的下巴，那人的头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摆。
原来真是昏过去了。
萧荣坐在唯一一张石凳上，睁着一双明艳四方的美目，直勾勾的望着两名清醒的男子。“你们的实力真不咋样，今晚九皇子的人脱困来到了云都。”她的声音不重，反而带着一股清晰之气，毫无半点压抑。
然而那两名男子却是浑身一震，铁链在寂静的密室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们不必紧张来人是说他们的情况不对，并非是你们那些兄弟的情况不对。”
越是这么说，那两个男子越是激动。话里的潜含义谁都明白，他们一方处在弱势。这一次真的是碰上强敌了。从他们接到任务的那一刹那，他们心中便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我已经命人前去通知‘绯红’公子了，若是他不好好对待敌人，那么本宫便会好好的对待你们。”萧荣笑着说，转身过去，“我消息已经传到，觅蓝，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一抹白光即刻闪过，四肢被固定住的两名男子只觉得眼前一亮，同时耳边传来“哧”的一声，脸色在刹那间急剧扭曲起来。
鲜红的血液在烛火中喷了出来，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了两人的脸上，那一瞬间他们只呆呆的感受着，脑中顿时呆滞。直到那一颗头颅“咚咚咚”滚到了两名男子的脚边，他们才从错愕中惊醒回神。
他们居然……
“我只不过是拿了你们身上的一件信物，不必大惊小怪。我想‘绯红’公子若是见到了这件信物，说不定就能转败为胜。”萧荣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了眼前，但是那个转身而过留下的声音，夹着铁链的颤抖声，一直徘徊在耳际边，犹如一块不可逾越的魔障。
觅蓝用白布将地上的头颅小心的包起来，灭掉了密室的火后，悄然从密室里走了出去。
那两名男子双唇动了动，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只可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