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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再见梅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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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出来!”
赵与一声呵斥,墙壁后方那种碾压细沙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不是一个,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数量的一长串,似循着血腥四面八方涌上来的鼠群。
灯光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一堵石灰墙隔绝大半个视野,空气中隐约弥散着灰尘,成群结队在灯管下方显现成一粒一粒的尘埃颗粒。
呼的一声,晚风从狭长的入口吹进,灰尘扬起半人高,模糊整个视野。
嚓,嚓,嚓......
细密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一个黑影从石灰墙后方出现,紧接着,乌泱泱的一团黑影跟了上来。
“姓梅的,叫帮手来了?”
带头的是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身高目测1米9,单手拎着棒球棒,一身的腱子肉,戴着一张黑口罩,帽檐下的眼睛格外凶狠。但看到站在三人前面的赵与,凶狠中漏出轻蔑,嘲讽到:
“你说你叫谁不好,叫俩娘们儿,咱这兄弟不是一棍一个吗?”
陈豆豆吓得把梅昭往后拽,梅昭扣住她的手拍了拍,小声说了句“没事”,然后看向带头的男人: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人冷笑:
“呵!不认识我不要紧,认识咱手里的家伙就成。”
说着,棒球棒在腿侧敲了两下,身后的七八个小弟蠢蠢欲动。
钢片在机床的传送带上缓缓往前,几厘米外的切割机飞快转动齿轮,机器飞转,火花四溅,场面随时都要爆发。
赵与站在三人前方,两腿分立,岿然不动,朝带头的男人问:
“我朋友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男人嗤笑:“哥几个就没找错过人。今儿就明跟你说了,姓梅的接了不该接的案子,现在有人要给她点教训。识相的滚远点儿,不然老子手里的家伙可不长眼睛。”
赵与眯眼:“如果我不滚呢?”
男人的脸颊抽了一下,眼中露出杀气:
“那就别怪我手下的兄弟不客气。给我上!”
说完,一左一右就窜上去两个人,一个拿刀,一个拿棍。
“狂是吧?老子弄死你!”
赵与看准两人抬手的动作,匆匆一扫确定破绽,抬腿侧踢踹中右边那人的胸膛,当即把人踹飞5米。
另一个打手见状想撤,但冲出去的惯性已经收不回来,举高的西瓜刀砍下,被赵与一个避身躲开。砍空之后,打手想提刀再砍,手腕就突然传来剧痛,西瓜刀转眼易主,跑到赵与身上。
“你——啊!”
刚开口要骂,胳膊就被赵与反拧,疼得他哇哇乱叫,膝盖窝被踹了一脚,朝自家大哥的方向跪了下去。
砰!
两个打手先后落地,扬起的灰尘飘过头顶。
整个过程不到5秒。
带头的壮汉慌了一下,问:
“你,你谁啊!”
赵与单手禁锢打手,另一手从外套内侧的口袋摸出警官证,拇指顶开皮壳,亮出内页。
“我以警察的身份对你们正式发出警告,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壮汉虚了一下眼睛,看不清上面的信息,不想在小弟面前丢脸,硬着头皮说:
“拿个证件就想诓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警察也分的,交警法警这些,根本就没有权力管这档子事儿!”
说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小弟颤巍巍凑上来:
“大,大哥,她,她好像是刑警......”
“啥?!”
“上,上面写着刑侦支队,是,是刑警......吧?”
“这,这......冒充的,肯定是冒充的!”
“这这这......”
“怕什么?监控被我掐了的,谁认得出来!给我上!上!”
说完,赵与身后升起一个手机——柳回笙。
她淡定地举着手机,优雅地在快门上按了好几下。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大哥!那个女的在拍照!”
柳回笙轻飘飘提醒:
“刚才是拍照,现在开始录视频。”
平和的声音却似七月七屋檐下呼啸的风铃,路过的不知是风还是鬼。
一圈人开始怯场,“你”“我”了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
“这这这......”
“关了!手机关了你!”
赵与抬高音量,朗声道:
“我以警察的身份对你们第二次发出警告,你们今天的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放下武器,抱头蹲下!”
带头的壮汉心口一横,命令到:
“兄弟们!被她抓到就完了!大家一起上!到时——哎!哎!”
话没说完,眼前就多了一口圆形的黑管——赵与掏枪了。
壮汉吓得赶紧蹲下:
“哎哎哎!别开枪!别别别——警官,我们就是拿钱办事儿,我什么都没干啊!什么都没干!”
其余几个也纷纷丢下手里的棍棒砍刀,叮呤咣啷一通响,一个比一个蹲得熟练。
后面,赵与通知辖区的派出所,将一行人全都带了回去。
幕后黑手也被民警上门抓获,不是旁人,正是前不久让梅昭在蓊阳声名大噪的,出轨净身出户的某企业家王某。
在民警的审问下,王某承认了对梅昭怀恨在心,并买凶伤人的犯罪事实。
做完笔录出来已是八点多,四人重新赶往餐馆,恰好避开了用餐高峰期。
“还好有赵队,不然就危险了!”
一路上,陈豆豆对赵与的挺身而出赞不绝口,等餐的期间还在模仿赵与先前5秒解决2个混混的格斗动作:
“一个侧踢腿,一个反手擒拿,啧!就这么水灵灵给拿捏了!该说不说,咱蓊城出来的就是给力!”
“好了。”梅昭把刚倒的大麦茶推到她面前,“一路都在说,也不知道喝水。”
“盒盒盒,人家高兴嘛!”陈豆豆两手捧起来,眼睛弯弯地瞧着梅昭。
人的幸福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
无论梅昭看陈豆豆,还是陈豆豆看梅昭,都有一种鹅黄暖灯在爱人面庞晕开浓墨的深情。
柳回笙看在眼里,比自己谈恋爱还要高兴,说:
“你现在也不赖呀,不是一边开店一边体能训练么?潜泳证应该也考下来了吧?”
提起潜泳,陈豆豆脸上多了几分骄傲,双颊的酒窝加深:
“哼,那当然。我现在可是潜泳健将,游泳也是教练级别的。医生说了,游泳能锻炼腿部肌肉,周期性锻炼还能修复神经。我每天都游1000米,腿已经好很多了!”
柳回笙欣慰:“那就行。”
陈豆豆点头:“对的呀,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上周我找人算了,我能活到100岁。”
柳回笙笑:“这么灵?”
陈豆豆说:“当然!说真的,师傅,等下吃完饭,我带你跟赵队也去算一个。可准了!”
“算什么?”
“算命啊。”
“我也要算吗?”
“当然了,那个大师可准了!我跟你讲哦师傅,我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的,结果她跟我说,我最近有一笔意外之财入账。你猜怎么样?没两天我妈就说我们家拆迁了,我户口不还在老家没迁过来吗?给我分了8万块!”
柳回笙不大信算命,之前读博的时候有个师妹痴迷塔罗,成天跟她说,她的正缘不在美国,在中国。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柳回笙觉得理所当然——她本就决定博后出站就回国找赵与的。
即便如此,她也不想给兴头上的陈豆豆泼凉水。
于是点头答应:
“好,吃完了去算一下。”
梅昭温柔提醒:“豆豆也就这么一说,要算也等周末吧?你们明天还要上班。”
陈豆豆想想也是:“哦对对对,你们刚升职过来,上班是得精神点。昨天十字路口那个车祸,别说你们了,我都吓得要死。”
不说车祸还好,一说车祸,柳回笙又沉了下去。眼帘一垂,叹气:
“现在案子还在交通队那边,死伤那么多人,之后肯定会移交到刑侦支队来。”
脑海一闪,又是昨天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笑盈盈冲她说“小姐姐我请你喝一瓶汽水吧”。
心情一落千丈,柳回笙不想影响聚餐的心情,努力挤了一个笑:
“吃饭,不说工作的事了。”
陈豆豆大手一挥,肯定道:
“没事的师傅,我知道,你肯定在为受害者难过嘛。你看啊,正是因为有那么多意外,所以每一天活着才那么有意义呀!我们干这行,就得惩奸除——”
说到一半,整个人忽的僵住,似被按了暂停键。
“怎么了?”梅昭侧身问她。
陈豆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头垂眸。
那一刻,柳回笙倏地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灵魂,一个深邃沉重,与平日的陈豆豆完全不一样的灵魂。
但那个感觉只维持了不到1秒,很快就散了,快到柳回笙最后将其归结于错觉。
“我肚子疼,盒盒盒,去上个厕所啊。”
陈豆豆说着脱掉外套,穿个猫咪图案的小短袖就去找前台。
前台的一对夫妻正在结账,妻子抱着一只布偶猫,猫咪似乎有点应激,一直发出微弱的叫声。
“哇,好漂亮的布偶,还是异瞳诶!”
陈豆豆对女人怀里的猫大夸特夸。
女人30出头,着装打扮是成熟贵妇的风格。听到自家宠物被夸,她高兴地将布偶往陈豆豆的方向转了一下,笑着说:
“就是胆子小,一直叫。”
陈豆豆说:“是这样的。你们是不是平时不怎么抱出来玩啊?一直待家里,一下子抱出来是容易应激的。”
女人点头:“也没有啊。我先生平时出去做生意都带在身边,也没见它叫。”
“那就是认人啦。小动物也是有依赖性的,如果去外面人多的地方,它都是在大哥怀里的,那你抱它就会让它觉得不习惯。”
“噢,原来是这样吗?”
女人放到男人怀里,果然猫就不叫了。
“真的哎。”她惊呼。
“对呀。”陈豆豆说,“我开猫咖的,对猫猫还是比较了解。之前我们店里来了一只英短,也是怕生。后来跟其他猫猫混熟了就不怕了,姐你平时没事儿可以多带它出来逛逛。”
“那好的呀,你是开猫咖的呀?怪不得这么懂。”
“对呀,我都开3年了。姐你要是没事儿,欢迎你随时来玩啊。”
“那可以的呀,叫什么名字?”
“你等下我给你名片。”
陈豆豆说着在身上摸了摸,尴尬地指向座位的位置:
“在包里,姐你等一下哈!”
飞快回来,从背包的内侧夹层摸出一张名片,小跑递到女人手里。
期间,一旁的男人没有说话,只在陈豆豆再次跑过去的时候,打趣问: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自己出来做老板了?”
陈豆豆挠头,扯出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嘿嘿,小生意啦。我不想上班,我妈就给我搞了个猫咖。还好现在大家都挺喜欢小宠物的,我这个店才开得起来。”
男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女人肯定她的能力:
“你这么小自己开店,已经很不错啦。”
陈豆豆又笑:“嘿,还行,还行。那姐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哈,有空来我猫咖玩儿啊。”
随后道别,在两人即将走出餐馆大门时,问前台:
“你们家洗手间在哪呀?”
小小的插曲每天都在蓊阳这座城市上演,但熟知陈豆豆的人知道,刚刚这段对话,有一个地方不合理——
陈豆豆的猫咖才开半年,她跟那对夫妻说的,却是“3年”。
等欢脱的背影消失在去往洗手间的转角,柳回笙才收回目光,回头,用眼神询问赵与。
赵与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轻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破。
可能一时口误,也可能故意为之。
陈豆豆没说,代表不想让她们知道。
既然不想,问也没有意义。
柳回笙回握住她,看向餐桌对面的梅昭,笑着说:
“豆豆还是这么活泼,还以为Thanatos的事对她有影响呢。”
梅昭缓缓勾唇,唇边的笑意似有似无,瞳光融进白雾,看不真切。
“她一直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