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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深山埋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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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路口的车祸没两天就转接到刑侦支队办理。
司机疲劳驾驶,跟餐馆、受害人没有任何恩怨,案情比较简单,很快就结了案。
周末,没有案子一般是可以双休的。
按照之前说的,陈豆豆领二人去那位“算命大师”的地方算命。
大师名叫“天钥”,俄罗斯人,据说祖上三辈都是靠算命谋生,传女不传男。用的不是中国传统的易经六爻,是西方塔罗。
天钥生意很好,陈豆豆提前好几天约,也只约到周日清晨的档期。
07:30,旭日初升。
清晨的温度不到15℃,柳回笙里面穿一件纯棉衬衫,外面的大衣扣上后还得在脖子上加一条丝巾。
赵与在短袖外面套了件抗风的冲锋衣,半长的头发扎在脑后,冷着眼睛冷着脸,身体却是热的。一路都将柳回笙的手揣在兜里,去罗森买了杯热饮给她另一只手抱着,边喝边暖手。
四人准时在天钥楼下碰面。
柳回笙跟赵与昨晚做得有点过火。
过火的意思是,但凡在全国最大最权威的小说网站晋江文学城描述一句就会被锁。
体表特征的表现则是,柳回笙嗓子哑了。
二人的频率不高,一周2次,周一周五,剩余5天看心情。看心情这一点比较玄学,总之按照真实情况平均一周算下来——
5次。
即便训练这么久,柳回笙跟赵与的体能差距还摆在那里,那天早上起来骨头都是软的,整个人跟灯笼罩似的,戳一下会破,但要是不戳,又好像能顶着风吹许久。
“这个大师还挺勤奋,7点半就上班了。”柳回笙说,嗓子眼漏着风。
要是10点开门就好了。
陈豆豆神秘地摆手,一双眼睛在晨曦里衬得晶亮:
“才不是呢,她7点就开门了。我约的7点半的,还是刚好算的那个人有事来不了,让给我们的。”
柳回笙苦笑:“这么拼。”
陈豆豆说:“对啊,据说她是给自己算过,早上7点到下午3点是事业的鼎盛期,所以3点之后她就关门了,别人出多少钱她都不算,一分钟都不带拖的。”
“还有这说法?”
“对啊,一般大师都比较奇怪。没事儿,邪修也是修。路子越邪,算得越绝。”
陈豆豆自有一套处事的理论,说起邪修,谁在陈豆豆面前都要自甘下风。
7点的客人已经走了,天钥的徒弟将4人领到办公室。
天钥坐在办公桌对面,窗帘紧闭,头顶一盏椭圆水晶吊灯,桌上一块黑紫绒布,布面印着金边的塔罗太阳和星宿图案。
柳回笙预想中,算塔罗的大师应该是一身黑色斗篷,头戴女巫帽,身处阴暗的空间里对着一颗硕大的水晶球振振有词地念咒语。
实际上,办公室的光线非常充足,天钥穿着都市化的衬衫西裤,黄头发、灰眼睛、白皮肤,传统俄罗斯人的长相。
只是那双眼睛,灰色的眼睛,颜色浅到仿佛在眼球表面蒙了一层烟,在似乎模糊不清的视角里,漆黑的瞳仁刀尖般刺穿烟雾,洞穿头骨。
“又来了?”
天钥没看电脑上的客户资料,抬眼就认出了陈豆豆:
“不跟你说了么?能活到100岁。”
陈豆豆乐滋滋地抓着斜肩包的带子,往前一跨:
“大师,不是我啦,是我朋友。我带了个朋友过来算。”
回头小声叫柳回笙:
“师傅,过来。”
然后看向天钥,介绍道:
“大师,就是她。”
天钥的目光从陈豆豆移到柳回笙身上,灰色的瞳孔动了一动,一秒的工夫,心里已经下了判词。
重新看向陈豆豆,说:
“你算可以。她的命,我算不了。”
“嗯?”柳回笙一怔。
“啊?”陈豆豆猝不及防,“这,您这都还没抽牌呢!怎么就算不了了?”
天钥神情淡漠,深陷的眼窝却比村口的水井还深。
“你们中国的六爻讲缘分,西方的塔罗同样讲缘分。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有的人,命数尚在方外,我的级别,看不到。”
一圈说下来,陈豆豆被绕晕。
但很快她就从晕头转向中找到邪修的理解路子:
“噢——那就是说师傅你的命特别好,是神仙的命!”
柳回笙汗颜:“大师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陈豆豆笃信:“就是这个意思!大师你说对吧?”
天钥平和地喝了口水,没有回答陈豆豆的问题,也不再看柳回笙,只说:
“你们还有15分钟,可以让你们换个主体,重新算。”
陈豆豆想着交了钱,赶紧把赵与推出去:
“大师,算她,她也是我朋友!”
“我?”赵与猝不及防。
“对。”陈豆豆替她做了决定。
赵与无助地看向柳回笙,接到一个“反正也是哄豆豆开心”的表情,于是叹气,往前一步:
“麻烦给我看一下吧。”
天钥端详她几秒,平淡孤高的表情裂开缝隙,眉间的肌肉渐渐收拢,给一旁的陈豆豆急得抓耳挠腮:
“大师,她的也算不出来吗?”
天钥收回眼神,说:
“可以。算什么?”
陈豆豆向赵与解释:
“就是事业、爱情、财运这些,我算了个财运,然后又算了一下命数,最后的结论就是我拿到那个拆迁款,然后能活到100岁。”
赵与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柳回笙,柳回笙朝她点头,示意她想算什么都行。
于是说:
“就看一下事业吧。”
确认了问题,天钥也不多问,爽快地拿过一旁的塔罗牌开始洗牌,熟练分成两沓,数十张牌角飞快从指腹摩擦,牌面的图案跑马灯般闪过。腕部没有用力,手指和掌根推拉之间,纸牌如欧洲中世纪的门扇不断在骨节分明的指间旋转。
洗完,堆成整齐的一沓,从顶端摸出三张牌,依次翻开。
一扫眼便得出结论:
“你的事业伴随一定的凶险,但事业运很旺,步步高升。你是一个很拼很热爱工作的人,有时不太会考虑自身的安全,只想办案。”
“办案”两个字出来,4人皆是一怔。
沉默间,天钥缓缓抬起眼睛,平和的目光下是对事实真相的洞悉。
“对吧?警官。”
赵与是几人里反应最沉稳的那个。
能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判断出职业,这屋子里的人除了陈豆豆之外都能做到。只是落在一个算命人的头上,才显得没那么简单。
“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与问。
天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个你不用管。我只是提醒你,你的工作危险指数很高,甚至会面临生死一线的抉择。就看你们想听好的还是不好的。”
陈豆豆问:“好的是什么?不好的是什么?”
天钥从底牌里又抽出两张牌,背面朝上,没有展开。
灰色的眼睛再次看向赵与:
“你确定要看?”
赵与坦然,她本就不信鬼神和算命,今天来也是想陪陈豆豆玩玩,于是无畏地勾唇:
“嗯,看吧。”
翻开左手边的牌:
“往好的说,有人替你挡灾。”
“坏的呢?”
翻开右手边的牌,落下判书:
“活不过30岁。”
灰色眼瞳从天幕中间的破洞降临,与之一起降临的,是漩涡中心浪涛般的气流。
波云诡谲,难辨是非。
8:00,蓊阳的周末渐渐苏醒,没有早高峰的公路车流稀疏,偶尔飘来街边小摊的早点味。
“简直是危言耸听!”
陈豆豆气得口腔都鼓起来了:
“我还以为有多真,结果一个说算不出来,另一个说活不过30岁,什么叫活不过30岁啊?她是阎王吗?对了赵队你现在多少岁来着?”
赵与说:“29。”
陈豆豆更急了:“那不就是明年?呸呸呸!肯定不会的,赵队你肯定也跟我一样,长命百岁!”
说着悲伤起来:“这么看来,我那个‘活到100岁’多半也是有水分的,唉......”
梅昭在一旁看着,见她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愁,恨不得一分钟上演108个人格,便拉过她的手揣自己口袋里,拇指温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宽慰说:
“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信,所以你活到100岁是真的。赵与不信,所以她活不到30就是假的。这么想就好了。”
陈豆豆嘟囔着:“真的嘛......”
梅昭说:“真的。”
柳回笙也开口:“你们好歹都有参考,我连个注意事项都没有,就纯算不出来。”
这是最诡异的。
天钥能看出赵与的身份,对柳回笙多半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但竟然一句话都不说,直接来一句“她的命,我算不了”。
陈豆豆大笑:“哈哈哈!对!师傅是最惨的,啥都没看出来。”
然后两手往上伸了个懒腰:“哎呀——算了,反正这个东西就是消遣一下,又不是什么行为准则。也不早了,我要去开店了,师傅你们打算去哪?”
柳回笙说:“买了两张歌剧票,等下去看看。”
正说着,赵与的手机响了起来。
“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
赵与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即刻严肃起来:
“冯队。”
柳回笙的目光一顿——冯队,刑侦支队长。
“赵与,有个案子,你来一下。”
“什么案子?”
“埋尸,家属带着人闹到市局来了,你叫上一大队,赶紧过来集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