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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山寺诡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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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个人不知来历,绝不能留,不能让他们到达云眉山庄。”卢诚双眼微眯,凶光毕露,“我再想办法,就是那几个人……”
他一脸为难地撑头,孟禅立即领会意图,他说的是那几个土匪。派下山刺杀玉娘等的兄弟全军覆没,剩下的土匪顺着线索找上门,讨要说法。除了之前承诺的银钱,还要敲一笔安置费,不然不离开,还要宣扬出去。
“我会处理干净,一伙土匪罢了,清理干净百姓还要感激我们。”孟禅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静悄悄出去了。
卢诚犹坐着暗自出神,谭宝楼掉下悬崖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滔天的怒火和愤恨,没有悲哀,没有心痛,有的只是杀光所有人的欲望。卢诚打个寒战,他毫不怀疑要是谭宝楼没有死,必定提着那张举世闻名的穿云弓将他们所有人射个对穿。
就像她之前每次降妖伏鬼的时候一样,她是世间最好的神射手。
还好,她已经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永远不能挡他的路。卢诚握住拳头,谁都不能挡他的路。
钱一宁在客栈后院的山坡上打猎打牙祭,远远看到于小寒走近,他所站位置不算隐蔽,于小寒却没看到,神思不属地游荡到一棵树下。
钱一宁闭上想要叫他的嘴,蹑手蹑脚靠近,想吓他一跳。距离几步之遥时,隐隐约约听到于小寒自言自语,钱一丁心中纳闷,也不出声,默默靠到树后,隐匿身形。
“不可能,为什么……谭宝楼是被长老们害死,不是围剿穷奇不力自作自受。穷奇是师父养好了让我击杀,就为了给我扬名?不可能,肯定不是这样,他们一定是乱说的……”
于小寒无意识揪着手下草叶,双眼放空,喃喃自语,不断重复这段话。
钱一宁大吃一惊,差点惊叫出声,他捂住嘴缩在树后,努力隐藏身形。他接着听到于小寒停了一刻,刚要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他没再重复之前的话。
于小寒起身原地打圈,打气鼓励自己,声音比之前响亮不少,就算不用刻意靠近也能听清,“没错,就是我打败穷奇,谁说都没用,我就是天下第一。谭宝楼跌入陷阱也是无用,她实力不济,干我何事!”
像是找寻到答案,他默念着走远了。
钱一宁靠着树干滑落到地上,心情复杂。
*
谭七回到客栈时,玉娘在后院井边望天,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她将方才齐参然叙述的过程和猜测尽数告知,最后轻声道:“谭宝楼的死究竟有没有蹊跷,我们要查吗?”
谭七久久不语,直到玉娘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才猛然回神一般,半垂着眸子:“你想查便查。”
“我就是觉得很可惜……”据齐参然所说,谭宝楼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奇才,如果真如她所讲,这位奇才竟然死在自己人手中,只为争权,岂不是太可惜,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些人的嘴脸才对。
“不知道为什么,我这里很痛……”玉娘捂着心口喃喃自语,“明明我和她素未谋面,为什么?”
谭七牵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事情要一步步来。”他的心痛胜她千百倍,眼下什么都不能说。
齐参然说的话他已经信了八成,宝楼不可能连穷奇都对付不了,除非有人刻意下套。从那么长时间之前就开始布局,算算日子,师父仙去不过月余,他们就商量着要除掉他们了。
好,真的是太好了。
他一定要把它们都杀了,谭七微微笑着。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几人整装待发,吴何阳还没睡醒,整个人趴在马背上闭着眼补眠。
叫了几回无果,玉娘也不恼,笑了两声扬鞭就抽在吴何阳身下的马臀上,红马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狂奔出去。
“哎——”吴何阳猛然清醒,急勒缰绳,惊叫声消散在风中。齐参然怕他出事,急忙拍马赶上,不远处吴何阳的马已渐渐平静。
他不乏得意:“我在军中学习的御马术如何,连老师傅们都赞赏有加。别说这马,多烈的野马我都是信手拈来。”
齐参然:“……”
几人快马加鞭连赶几个大夜,终于差不多赶上进程,保证能在日期来临前到达云眉山庄。这日天色已晚,仍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吴何阳已然绝望。
无神低落地坐在马上,他毫不抱希望问:“今天是不是又要露宿野外?”
乌云遮月,晚风凉丝丝的,钻进衣领里,眼瞧着要下雨了,捱淋在所难免。
剩余几人已经习以为常,没人回答。谭七准备好火石和避雨符,起码能城半个晚上。抬目眺望寻找合适的空地,正要下马的时候,眼前很突兀地出现一名和尚。
僧人身形清瘦,约三十岁,没带任何行囊,颈间没有念珠,唯右手托钵,脚下一双简陋草鞋。
大雾茫茫的黑夜,不知何时出现这么个和尚,难免让人心生疑虑,谭七一手握住身后剑柄,一手住马鞍翻身下马。玉娘安然坐在马上,笑嘻嘻高声问:“来者何人?”
和尚停住脚步,躬身一拜,遥遥停住脚步,甚为友善:“在下行一,在外化缘月旬,回家心急,连夜赶路数日,终于在今晚回到寺中。如有惊扰,还请诸位谅解。”
声音绵长均匀,平稳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可见功力浑厚。四野无人,万籁俱寂,此人却能悄无声息摸到近他们百尺的距离,断不可小觑。玉娘几人尚有疑虑,那头吴何阳却如获至宝,高声询问:“敢问高僧身居何处?”
行一和尚摆臂一挥,“此处是蒋山,在下正是蒋山寺中僧侣。”
月盘破云而出,洒下银白光辉,左侧和尚身后出现一座绿树覆盖的山头,看不清上山路。
眼见近在咫尺,不用露宿野外,吴何阳率先问道:“我几人可到寺中借宿一夜?”
“这……”行一温文和善的脸上闪现犹疑,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饭钵,“寺小破旧,恐怕不便待客,诸位可能不知道,蒋山寺早已落败,传到我这代更是只有我一人,师父三年前故去,现下寺中只留我一人,鄙寺不堪,又没吃食,要不小僧也不会外出化缘……实在不是我不愿意。”
这话说得人暗中发笑,翻来覆去不过一个‘穷’字,人家这是嫌好几张吃饭的嘴呢。
吴何阳听懂了,拍了拍充足的钱袋子,甚有底气:“行一师父,我们不吃寺中食物,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屋顶和四面墙就够了。你能好心收留,我们感激不尽,金银俗物奉上,还望师父莫要嫌弃。你看这天乌云罩顶,马上要下雨了,都讲佛门中人有好生之德,我身子这么弱,被雨淋上一夜,不死也丢半条命,师父开恩吧。”
像是呼应他的话,方才荡开半边的云彩又遮了回去,天边轰隆隆响起几声闷雷,乌云愈发沉了。
“有钱!?”双眼不由自主亮起,行一又掩饰般轻咳,“不是钱的问题,贫僧不忍看几位施主受罪,几位施主随我前去吧,小寺简陋,还请诸位见谅。对了,这位施主身上的钱袋是不是太重了,我可以分担……”
天空很是应景,一道闪电过后,豆大的雨点打在地皮上,顷刻间就湿了一层。
行一絮絮叨叨:“山险路滑,施主们小心,哎哎,那有块石头……”明显比方才热心不少,“我闭着眼都能走上蒋山,诸位就不同了,还是要小心脚下。天黑风急,这样着急赶路所为何事啊?”
玉娘嘿嘿一笑:“我爹死了,几位同门陪我前去奔丧,这才着急了些。”
谭七神情古怪,玉娘吐了吐舌头。
“此人有古怪。”谭七以眼神示意。
玉娘眨眨眼:就是知道有古怪才要上山一探。谭七无声叹息,她永远都是,绝不绕着危险走。
行一作揖:“施主节哀顺变,需要做法事也可以找贫僧,童叟无欺。”他又指了指脚下,“蒋山非常容易迷路,因此周边村民都不过来上山砍柴打猎,甚至绕着走。几位施主定要跟紧,千万不要走丢了,到时很难找到路。看,前面就是鄙寺。”
风雨越发大了,朦胧飘忽的雨幕中,顺着行一遥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破败不堪,外墙脱落的寺庙出现在视野中,四周杂草丛生,门头不知去向。行一甚为羞赧:“我整日在外奔波,又身无分文,实在无法修缮寺庙,不过里面还是好好的,大家放心,遮风挡雨足够了。”
与蒋山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右手侧一大片旺盛的葡萄架,一串串葡萄晶莹剔透,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光泽,在风雨之中格外□□,架下是通往寺庙的必经之路。
行一很是惊喜:“这葡萄是我师父栽下,数年都不曾开花结果,没想到我离开几日竟然结果子了!几位施主请随我来,正巧进寺之前摘上几串,聊以果腹。”说着,他脚不履地,转眼间走出几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