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古今月

27、山寺诡事（二）

　　“况且村民失踪的地方出奇一致，不由得不起疑。我没沉住气，出去问他们后来怎么样，有没有帮村民们解决难题。”齐参然羞赧继续，“可能平日我对他们太凶了，师弟师妹们一看到我就支支吾吾，事情来回也说不清楚。”

　　天市宫的弟子们询问清楚情况后就打算进入深山一探究竟，紫微道所处灵衡山脉绵延千余里，荒无人烟处难免有凶兽出没，他们想着或是村民误入哪个凶兽领地才遭遇不测，如果能除掉凶兽也算是好事。

　　但越深入越不对劲，按道理越向里走越各类动物越多，可此处雾气弥漫，几不见物，万籁俱寂，诡谲幽昧的氛围使人毛骨悚然。头顶没有鸟叫，脚下没有小兽，走了上千步，丛林愈加茂密，却丝毫没有声响。

　　若是经验丰富的捉妖人，此刻定能觉察不对，但天市宫这些弟子不过是初出茅庐的小孩，修为低下，戒备心也不强。

　　直到听到一声长而低沉的呜鸣，他们才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那是什么声音？”其中一人颤抖着声音问。

　　“不管是什么，杀就对了。”另一人眉头紧锁，拔剑坚毅回道，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的手脚不住颤抖，剑穗更是抖出了水波纹，剑身与剑鞘碰撞哐哐当当响个不停。

　　“啊！”一声惊叫打破了静悄悄的僵局，其他人都不满地望向他。

　　脾气急躁的少女跺着脚呵斥：“大惊小怪的做什么，引来凶兽怎么办！”

　　叫出声那人不语，一手捂嘴，一手伸出食指颤颤巍巍指向头顶，翻着白眼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剩下人不明所以地顺着看过去，先前呵斥他的少女更是鼓气不满地抬头，下一刻瞳孔放大，张着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不用引，已经来了。

　　头顶伸来一只巨大的虎头，遮天蔽日，双瞳泛着红光，尚且不清楚眼前情况，茫然地瞅着他们。

　　“这老虎怎么、怎么这么大……”

　　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句话唤回众弟子的神智，人群嗷呜一声，四散分逃，也顾不上结阵画符，拔剑相向了。手中的武器全都用来砍树敲枝，平日练习的招数早抛到天边去了。

　　巨大虎头似乎明白眼前几人侵入领地，方才迷茫的目光顿时锐利，凶相毕露，长声嘶啸，响彻山林。它腾跃而起，虎掌猛地拍下，再次激起一阵哀嚎，少年们跑得更快了。

　　众人回头望去，半空之中虎身的巨大阴影笼罩在头顶，令人胆寒。他们这才注意到，这老虎背生双翼，竟能翱翔在空中。

　　有几人误向深处跑去，不小心闯入凶兽刚才趴伏的地方，乍然撞上许多残肢断臂，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显然是刚死不久，被这凶兽吞吃入腹了，难怪刚才那样安静，原来是它在进食。

　　撞到残躯的弟子一阵反胃，拔脚向相反方向跑去，却忍不住向上返酸水，早上吃的东西经过颠簸和刺激，呕地全吐了出来。他也不敢停下脚步，边吐边跑，嗷嗷嗷地向外飞奔。

　　那老虎不像是要捕猎，更像是戏耍，一掌接着一掌拍下去，眼见他们尖叫逃跑，还特意留出跑动的时间，等到众人跑到一处边缘地带，它才略微怯畏地停住脚步，不再向前追赶。

　　天市宫弟子不敢停留，一溜烟跑出林子，连头都没敢回。

　　下山之后他们立即传信与紫微道，盼望对方能派出精兵强将前去围剿。可这信如石沉大海，左等右等几日也不见回信，他们只好回了天市宫，不敢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说到此处，齐参然轻咳一声：“低阶弟子传信求助无可厚非，但我们天市宫与紫微道不合…由来已久，众人皆知。若是长老出面，就是另一种性质了，那座山地处灵衡山脉，长老传信告知，难免有插手别家道门内务的嫌疑。我们平日也是尽量减少同紫微道来往，几名师弟师妹深晓缘由，也不敢和长老通气。”

　　“没想到私下议论时被我听到，他们才全盘托出，生怕因逃跑行径受我责骂。当下我便察觉到不对，只说他们临危慌乱，需静心思过，多加修炼，并且叮嘱不要声张。回头我去找了师父，他果然诸多疑虑，认为就算通告紫微道也不会有结果。”

　　“而且凶兽哪里都有，只不过是师弟师妹们年纪尚轻，经验不足，应对无措才没能杀掉，等撞上修为高深的术士轻松就能灭掉。我却认为没这么简单，回去之后查阅典籍，翻了上百本书才找到与他们形容相似的凶兽，只有上古凶兽穷奇才与其对得上，但体形却大大不如书上记载。”

　　“何况穷奇威力巨大，绝不会屈居山林，吃几名上山村民果腹而居。虽说他们因那凶兽当日吃饱了躲过一劫，但在我看来，那凶兽却像是被禁锢在某个范围内，不得越过，要真是穷奇，怎甘心任人摆布？”

　　“这事怎么想都很古怪，我思虑再三也没有结果，只好草草放下。谁料到不过几月之后，紫微道传出穷奇作乱的消息，谭宝楼带领紫微道众人前去绞杀，却折戟于此，根本没对穷奇造成伤害。反而是名不见经传的于小寒横空出世，斩杀穷奇，一战成名。”

　　“从此人人都说谭宝楼名不副实，少年天才都是师门吹嘘，遇到真正的天才立即原形毕露，连性命都丢了。”

　　齐参然终于带上些情绪，拳头一砸桌面：“穷奇是难杀，但谭宝楼是当世奇才，又集结紫微道数百精英，根本没有死在那的道理！除了被奸人所害，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师弟师妹们不认识穷奇，所以在传信紫微道时并未言明是何种凶兽，但他们总该派巡逻队前去调查。按照时间来算，天市宫弟子撞上它的时候，穷奇还是幼年，当时下手就不会有后来的贻害无穷。”

　　“……除非是有人故意纵容！”

　　玉娘神色凝重，齐参然所说环环相扣，问题是除她之外，没任何人有这种猜测，所有人一致认为谭宝楼的死是意外，甚至是咎由自取，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呢？

　　*
　　“什么？！失败了，这群废物！”卢诚拍案，怒气勃发，在严令的示意下硬生生压了下来，坐在桌旁。

　　“本来就没指望几名土匪能有什么作为，谭七几人也是捉妖人，能打过再正常不过，只不过没想到齐参然也跟在左右。”严令捋着胡须，“大哥先别急，路上还有的是机会。”

　　“我怎么能不急，一次不成他们定有防备，再想下手就难上加难了。”卢诚双眉紧锁，“有这柄照妖镜对小寒来说是如虎添翼，也不用担心在云眉山庄无所作为。到时天下英豪齐聚，正是扬名立威的大好时机，再想在皇宫里一样可不行了。”

　　皇宫邀人毕竟有门槛，名门望族才有进去的资格，云眉山庄的五津令却针对天下人，三教九流都想搏一搏。

　　谁都憋着劲想看看道门奇才于小寒的实力，之前挑选于小寒抗衡谭宝楼，是因为他在那批弟子中资质上佳，表现突出。可被重点栽培后反而畏手畏脚，不如往常，更要命的是，临到关头才能看出，他竟然怯战！

　　现在的状态别提一鸣惊人，不叫人起疑就不错了。卢诚简直一脑门子官司，怎么也理不清。

　　“只不过让人去夺照妖镜，他们下手够狠的，竟然全杀了！”孟禅插嘴，“大哥，实在不行再去逮些精怪灵兽，剖了内丹叫他服用，撑过这阵再说。”

　　此言一出，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食用内丹可在短期内修为大涨，但终究是歪门邪道，做不得数。

　　可他们已然没了退路，于小寒不立起来，紫微道就将从神坛上跌落，再不是道门之首。但只要谭宝楼和东方钰在一天，紫微道就不由他们几个做主，迟早要交到谭宝楼二人手上。

　　“豢养穷奇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好歹小寒这孩子有孝心，对大哥言听计从，我们还能说什么？”严令似是感慨，“大哥，二哥说得对，早下决断，撑过这阵再说。”

　　当初卢诚先是挑选于小寒悉心培养，又不知从何处搞来一只穷奇幼崽，放在山中，画阵圈养，并且定期将人引入阵中，保持穷奇凶性，一见到人便吞吃入腹。

　　等到了日子，撤去阵法，穷奇自会作乱，他们去通告谭宝楼和东方钰，毕竟他们二人号称道门最强，出一人也是理所应当。至于他们出谁都无所谓，除掉一个是一个，剩下的独木难支，也难成气候。

　　那时谭宝楼奔波多日，本以为东方钰会出马，没想到还是谭宝楼强撑病体迎战。他们早就布好必死阵法七星杀，待她自投罗网。要说谭宝楼还真是强悍，硬是吐血跪地都不求饶，反而大骂狗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投崖而亡。

　　至于穷奇，是卢诚一手养大，自然清楚命门所在，他引导于小寒击杀，让于小寒误认为自己真有迎战穷奇之力，自此名声大噪。

　　紫微道再也不是谭宝楼和东方钰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