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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山寺诡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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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阿耶怎么将这东西给你了?”吴何阳大惊失色,齐参然手中正是能调遣桓王暗军分部的玉牌,桓王事事都不瞒他,他再熟悉不过,却始终没有暗军调遣权。
“桓王殿下特地交予我,让我保护你的安全同时也监视你,如果有任何肆意妄为的举动,就马上通过玉牌告知他,他会立即派人将你押解回封地,并且终身都不得出。”
齐参然说这话时没有丝毫夸大和得意,平铺直叙,反而更叫吴何阳心碎。他深知这是桓王能做出来的事,也深知齐参然从不会夸张的个性。原本他想着途中脱队两日去玩玩,再赶赴云眉山庄也不迟,反正他也不是驱鬼主力。
没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桓王竟早就料到,提前布局断了他的后路。吴何阳扼腕叹息,只能舍出半条命每天活在马上了。
想到此处他顿时没了精神,恹恹趴在桌上。
“呜呼。”玉娘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看来小王爷只能跟着我们喽。”
小二殷勤上前添茶,满脸堆笑:“诸位客人有什么需要就叫我,不是小的自夸,咱们的茶水远近闻名。除了茶水还有各式点心,到下个镇子还有几十里路,到那恐怕都过了饭点,几位不垫垫肚子?”
几人先低头看了看粗糙的茶汤,又不约而同望向顶多称为摊子的店铺,颇为狐疑。小二仍站在原地,左擦擦桌子,右摆摆茶壶,一副他们不点东西誓不罢休的模样。
谭七看了玉娘一眼,对方双眼微眯,慢悠悠转头与他对视。
玉娘一手端起茶碗凑向唇边,另一手如疾风,向下瞬间扣住伸向腰间的手腕,轻飘飘道:“东西不在身上,小哥去别处找找吧。”
谭七伸手一掀,木桌连着茶壶茶碗噼里啪啦掉落一地,茶水淅淅沥沥从半空洒下。顷刻间,齐参然跃到数丈之外,腰间软鞭唰地甩出,简陋茶棚眨眼间散架。
尘土飞扬,木渣四飞,一片茫茫。
吴何阳被从天而降的茶水洒了一身,方才干燥的心情瞬时湿漉漉狼狈不已。他眼睛被淋得睁不开,折扇展开遮在额前,趁着混乱跑到一棵树后。
意图被识破,小二也不急,冷哼一声抽出兵刃,霎时间已经与玉娘过了三两招。玉娘稳坐在椅子上,一手喝茶,另一手格挡回招。
小二自觉不敌,唤出埋伏在暗处的同伙,怒吼一声一拥而上。他接到指示对付这个少女,拿到照妖镜便迅速撤退,不必招惹其他事端最好。
小二再次持刀砍上,半途中却被一柄剑拦住去路,双手施力向下,却纹丝不动。他抬眼一望,对上双平静无波黑洞洞的眸子,惊惧之下手腕一抖,剑刃从颈部擦过,好在他下跪及时,才没划破喉咙,只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口子,向外涌着鲜血。
极度压力之下,感受不到疼痛,只能感受到扑通的心跳还有不断冒出的冷汗。
后面的兄弟补上才叫他有喘息的余地,坐在地上后怕地喘着粗气。
环顾四周,身着红色劲装的女子挥舞着银白软鞭虎虎生风,创造出一道屏障,所有兄弟都无法近身,刚才拦住他的男子更不必提,一柄剑如有神助,轻轻松松便挡住所有想攻向那粉衫少女的凶徒。
粉衫少女悠哉退向后面,丝毫没有相助的意思,含笑瞅着他们,勾起一抹戏谑微笑。
小二咬牙,猱身再上。他们本是周遭山上的土匪,几日前一名遮面男人找到他们,愿出一大笔钱请他们做件事。守在去往寒州的必经之路上,给了他们几名年轻人和一面镜子的画像,很大概率在其中一名少女身上。不必取人性命,只拿到镜子,动静越小越好。
他们本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抢镜子这种小事本不屑做,但中年男人开价太高,并承诺事成之后另有奖赏。他们这才耐着性子乔装打扮,埋伏在道上。兄弟们多少年没干过这么憋屈的活,手痒痒得不行,怨言连天。
等了几日,终于等来画像上的人。
小二装作上前搭讪,观察几人行李马匹和身上随身携带的东西,没曾想甫一出手试探就被察觉,干脆不装了。
瞧几人衣着光鲜亮丽,言谈惬意轻松,他们料定几名年轻人武艺高强不到哪里去。何况敌寡我众,不杀了他们也太对不起自己,因此这伙匪盗招招攻向命门。
可几十招下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重弥漫在心头,现实告诉他们,别说杀了这些人抢到镜子,就连全身而退都是难事。他们已经渐渐不敌,对方却仍旧闲庭信步,只两人出手就打得他们难以招架。
小二扯了块布头草草捂在伤口上,眼珠一转,趁打斗中的两人不备,迅速向树下的吴何阳出手。是人都能看出吴何阳没有武功,向他出手剩余两人必定回护,小二刻意将背后留出漏洞。
吴何阳躲避不及,眼中闪过刀影,眼看便要当头落下,他下意识横扇挡住。玉娘双眼睁大,下意识抽腰间符箓,又硬生生忍住,脚下运功迅疾飞向吴何阳处。
齐参然甩开围攻,身影未至,银鞭先到,她面容整肃,手腕抖动,鞭尖带风,直冲向小二。
关键之时,小二却腾挪转身,双手握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劈向玉娘,脱离了谭七保护范围,她完全暴露在小二刀下。
玉娘见他放弃攻击吴何阳松了一口气,又看他转而刺向自己,脸上竟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奇怪的是,解决掉几名匪徒的谭七似乎并没对这边的局势感到担忧,看到有人要杀玉娘,他也只是淡淡一瞥,手起剑落,当胸杀掉最近的一人。
小二来不及感到不对劲,身势已完全接近玉娘。
面对近在迟尺的刀尖,玉娘脚尖蹬地,旋身一踢,紧接着小二便感到手腕剧痛,腕骨咔嚓一声,再也握不住刀,脱手后刀远远掷了出去。他呲牙咧嘴,握住受伤的手腕。
玉娘嘴角微勾,伸手扼住他的脖颈,轻轻一声脆响,人便睁大双眼没了呼吸。
地上躺着的都已没了声息,玉娘刚想翻他们身上看看来历,那边齐参然已经一鞭子抽到树干上,一人合抱的树干出现道深深鞭痕,树叶扑簌簌落下,盖了吴何阳满头满脸,他根本来不及躲,身上尘土茶水和树叶混杂在一起:“你这是做什么!”
齐参然恨恨咬牙,大声道:“不用看了,肯定是紫微道那帮老不死的。没有本事拿到照妖镜,就派人行此阴损手段,真是可恶!卑鄙下流,无耻……”
说着,鞭子又在地上狠狠抽了几下,激起尘土片片。
谭七神色如常,检查完地上的死人后向着玉娘摇摇头。并不是道门中人,看他们肌肉虬劲,凶神恶煞,身上刀伤遍布,应当是雇来的江湖人。
从长安出发仅仅半日,就落到如此狼狈境地,吴何阳已然麻木,从树后走出,徒劳地拨了拨头发上的落叶,“你怎么这么确定就是他们,不是我说,从一开始你就对他们各种恶意揣测,是不是太主观了?”
他本来想说还有太微门的人呢,眼看着齐参然头顶的发丝都要立起来了,嘴一闭,什么都没说。
“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谭宝楼的失踪肯定和他们有关系。”齐参然双眼圆瞪,怒气冲天。
“齐师妹怎的如此笃定?”谭七终于变了脸色,半垂着眸子,神色不明。
玉娘也很好奇,虽然她也对紫微道那些人没好感,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齐参然怎么认为所有坏事都是紫微道干的?而且齐参然如此推崇谭宝楼,却又对紫微道其他人恶语相向,太分裂了。
在三双眼睛的围观下,齐参然难得泄气,喏喏转头:“回来再说吧…其实我也是——捕风捉影。”
晚上在前方的浅水镇落脚后,谭七去买饭菜,购置接下来的嚼用,有能凑热闹的机会,吴何阳当然要去。他借口可以出钱,一同钻了出去。玉娘本来也要去,却被支支吾吾的齐参然叫下。
齐参然一向敞亮,这么忸怩的时刻可不多见,玉娘心含困惑,留下来掩上房门。谭七也知道是要进行白天未完的话题,向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可以。
玉娘坐到桌前,提壶给齐参然倒了杯茶,在热气氤氲中,齐参然不太确定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是在几个月前,几名师弟师妹下山历练归来,我在竹林打坐时偶然听到他们闲谈。他们路过紫微道地界,遇见很奇怪的事情。山脚小村在紫微道庇佑下,山和海清,邪祟从不靠近,可近日却不太平,总有上山砍柴采药打猎的村民们莫名其妙消失在山中,尸骨无存。”
“原本上山就有风险,掉下陡崖、遇上野兽也是常有的事,所有一开始没人在意。而且这些事情分散发生在几座城镇,隔半月一月的,便有几人消失,也没人放在心上。但我的几位师弟师妹下山历练,走过几个地方皆听闻此类事情,心中隐隐感到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