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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美梦(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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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这日,不到傍晚,坊间便人流如织,热闹非凡。他们已在长安耽搁几天,决定第二日一早便启程前往云眉山庄,今晚不能通宵狂欢,吴何阳对此大感遗憾。
月上中天,街道上摩肩接踵,不经意间走到乐横桥,玉娘和谭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刚来长安的日子。那时他们还是朝不保夕的流浪捉妖人,现下已经腰缠万贯,再也不用为生计操心。
玉娘一直心怀困惑,失忆流落他乡,谭七千里迢迢寻人,又对她百般维护,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只有师兄妹这么简单吗?几次试探都被他躲了过去,玉娘更加狐疑。
对谭七,她总有一种笃定的信任和在乎。
玉娘早有猜测,或许两人有不可见人的关系,不然谭七为何总是欲言又止,暗自神伤,不将之前的事情告知。这个猜想对她来说不是负担,反而有种隐隐的雀跃。
玉娘认为应当承担起责任,不能再这样含糊不清下去,她一向是个敢想敢干的人。思索间,他们已经被人流冲散,齐参然和吴何阳不知去向,连谭七也没了踪影。
原地踌躇两息,肩膀猝不及防被人拍了下,玉娘转过头,眼前先出现一盏暖融融的兔子灯,谭七俊逸的脸庞从后面探出。他拉着玉娘的手将兔子灯放到掌心:“方才看到还挺漂亮的。”
玉娘抬高兔子灯到眼前,细细打量,眯着眼笑:“很可爱,谢谢师兄。”另一只手自然牵起谭七的手,在拥挤的人潮中缓缓前行。
“小王爷和齐师妹呢?”玉娘头也不回,装作很自然地转移话题。
谭七先是一怔,随即回握住她凉凉软软的手掌,也很自然地回复:“人太多不知被挤到哪里去了。”
玉娘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爹才同意我跟着你们一道,还好我机灵……”吴何阳摇着手中折扇,怪得意的。
齐参然从来没见过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犹自目不暇接,哪里耐烦听他怎么搞定桓王,敷衍几句后终于脚步一定,正色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也不想知道桓王为何同意。”她觉得语气过于生硬,顿了一下,“我不用保护,你去玩自己的就好。”
吴何阳一呆,心中暗暗叫苦:我需要你的保护!他知道今日不说实话,齐参然是不会再和自己一道了,但从小到大习惯了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将把柄递到他人手中这种事从未干过,他略有些不熟练地开口。
“我从小体质至阴,无论走到何处都阴气绕身,但自从和你一起后,再没鬼魂近身,甚至也不做噩梦了。我想这和你的体质有关,于是便想着……”利用别人吴何阳当然不会心虚,但现在最好表现得惭愧一些。
齐参然皱眉思索,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可以帮的上你,我可以保护你?”掩盖不住的兴奋。
吴何阳顺着她的话慢慢说:“…是这个意思。”
齐参然很开心:“你跟着我好了,我会保你无虞。”
吴何阳隐隐约约明白她的心思,他也很开心很崇拜的模样:“太好了,我还担心齐道长会不愿意,以后我就全仰仗齐道长了。”
玉娘和谭七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桥下,这里人烟稀少,喧嚣恍若隔世,不甚清晰地远去。玉娘下定决心,停下脚步,转身仰头看着谭七:“师兄,你知道我是个很负责任的人。”
这语气,谭七差点以为她已经恢复记忆,但仔细看去,还是一派纯然。那为何突然说这种话,他犹疑地望着她浅金色的眸子。
她说自己负责任,这话不假,宝楼从来不曾退缩避战,每逢困劫总是顶住压力迎难而上。可眼下有任何困难需要挺身而出吗?他仍旧困惑。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谭七心中咯噔一声,这话头太过熟悉,太像告别时她所说的话。他心头一紧,脱口而出:“我对你好不只是因为师兄妹这层关系,而是……”
“我知道!”玉娘双颊红彤彤,总觉得自述心绪很难以启齿,但她从来都不是被动的人。她打断他的话,坚定仰起头,双眸亮晶晶地瞅着他,“你来寻我,对我好,处处体贴我都知道。”
“我不能……仗着失忆就装作不知,其实你心悦于我,我也……”她闭眼踮脚,心一横凑了上去。
双唇相贴的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全身如过电般颤栗。
玉娘心觉怪怪的,两人既心意相通,怎么做起这样的事一点熟悉之感都无,反而很陌生……但她并不反感,还甜丝丝的。
谭七闭着眼深呼吸,察觉到玉娘踮着脚支撑不住,手臂托住她的腰肢,再深呼吸几次,终于忍耐不住,按着肩膀将她推开。
玉娘嘴唇红润,神态茫然,仿佛在询问。他压制住心头火,转眼看向别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已经非常极力控制,不愿打破眼前局面,现在这样对谁都好,可她!
“我当然知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来找我是为什么?你敢说你不喜欢我,你说!”玉娘上来脾气,跺着脚喊他。
简直不可理喻,她什么时候这样娇蛮无礼,明明每次见他都是咬着唇不服气的样子。
“说就说!我——我——”蓦地,谭七瞥到她眼中的泪花,如果说不喜欢肯定很伤她的自尊心,她最在乎这个了。他几番启唇,终究没说出来。
玉娘由怒转喜,笑着扑上来勾住他的脖颈,‘啵’地亲了他一口,谭七又脖颈到耳根迅速转红,下意识搂住她腰,防止人滑下去。
玉娘对他的识相更开心了,连着啄了好几下,不意唇瓣被噙住,她双眸大睁,心跳如擂鼓,咚咚几声,外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不过,这感觉也怪不错的。她悄悄勾起唇角。
牙关被撬开时,玉娘更为震惊,眼珠滴溜溜转,也照着相同方式回敬,却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忍不住笑出声,却马上被拖入旖旎梦幻的仙境。
兔子灯流苏轻轻颤动。
他们回府时,齐参然和吴何阳早已各自回院,桓王府中寂静无声,好在他们不用惊动守卫,静悄悄翻墙进院。
玉娘勾着谭七的手指,抬眼看他:“你要不要来我屋里睡?”
“你说什么?”他一下缩回手。
“去我屋里睡呀。”玉娘一脸困惑重复,“这不是很正常吗,以前没有吗?”
以前……“当然没有!”谭七坚决否认,“我们两个从未有肌肤之亲,一直恪守规矩。”
玉娘不明白反应为什么那么大,老实地哦了声:“那好吧,我回去了,你可一定要想我。”
翌日晨光熹微,几人已在桓王府门口整装待发。桓王亲自出门相送。
“小儿为几位道长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多多担待。”这是吴何阳第一次单独离开父母身边,路上还难免遇到危险,要不是吴何阳说齐参然对他的体质有益,桓王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虽然嘴上嫌弃,桓王也不由担心,只能尽力展现友好,拜托玉娘几人照顾他,“几匹快马,还有路上的干粮银钱都准备好了,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皇帝的事情解决,桓王不日将回到封地,到时就是鞭长莫及,保护不到吴何阳了。
齐参然自认这话在对她说,立即责任感爆棚地表示:“我会保护好令郎,但凡少一根头发丝唯我是问好了!”
玉娘诧异地瞟她一眼,与桓王寒暄几句便翻身上马,几人向城外奔去。桓王府渐渐缩成小点,再也看不到桓王的身影,吴何阳才转头。
齐参然靠近玉娘,小声询问:“昨晚你们去做什么了?我们回府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就去睡觉了。”
玉娘双颊可疑泛红,含混不清回答:“我们不知道走到哪里,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齐参然没再追问,她暗自松了口气。
一直跑到日头渐盛,几人到道边的茶棚歇脚,谭七摊开地图研看:“从长安到云眉山庄大概半月路程,距离五津令时间却只剩十天,我们必定要快马加鞭才能赶上,不能保证每晚都在城中休整。”
吴何阳哀叹一声,揉了揉酸痛的腰,他还没吃过这种苦头,眼下才过半天,接下去十天要怎么过啊。眼前的茶碗残破不堪,不知道用了多久,搁平常他肯定连眼都不夹一下,可现在嗓子冒火一样,只能忍着灌下一大口茶。
齐参然和玉娘都面色如常地喝下淡得能见底的茶汤,玉娘探头去看地图,颇为赞同地点头:“不能游山玩水,就是要辛苦小王爷了。”
齐参然放下茶碗,正色道:“不辛苦,我会保证他不掉队。”
吴何阳咦了声:“你怎么保证起来了?我的事还能由你做主?”
“当然,我既保护你的安全,也要保证你跟上进度,总之你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齐参然理所应当,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怼到吴何阳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