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古今月

24、美梦（十四）

　　与金梅告别后，齐参然悄悄凑到玉娘耳边：“于小寒一直盯着你，感觉到了吗？”

　　玉娘诧异看着她，并没将目光投向于小寒：“看就看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嘁，你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可不一定。”齐参然十分不屑，刚要继续说，被吴何阳打断，桓王府的车架到了。

　　说好要参观上元节灯会，但十五还未到，几人暂时前往桓王府落脚。至于紫微道和太微门众人，不约而同马不停蹄前往云眉山庄。

　　玉娘坐在窗边看着托吴何阳淘来的志怪录，他倒是大手笔，挥挥洒洒买了一摞回来。玉娘闲来无事，一本本翻看，到最底下那本，她福至心灵，拿了起来。

　　封皮上三个大字《符箓集》，旁边几个小字，玉娘一字一顿念出声：东方钰。她心下一动，翻开浏览，奇怪的是根本不用向下念，所有内容都在她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在看什么？”一颗脑袋从窗边探出，齐参然手中缠着白蛇鞭，额头上渗出薄汗，当是刚练完武，她歪头一看，“咦，你没看过《符箓集》？”

　　“我……”玉娘犹疑，不知该怎么说。若说读过这书，她一点印象也无，若说没读过，可这书的内容深深刻在脑中，好似日夜苦读过。

　　“这是天下捉妖师必读，不过，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有眼无珠。”齐参然撇嘴，“我觉得《捉妖手札》才应该人手一本，读了它才叫如获至宝。”

　　说着，她伸手翻了翻这堆书册：“吴何阳没买《捉妖手札》，岂有此理！”柳眉倒竖，一掌拍到窗台上，檐下鸟雀扑棱棱仓皇飞了出去。

　　“《捉妖手札》？那是什么？”玉娘总觉这名字十分耳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不知道？”齐参然瞪圆了眼，“这是天下第一谭宝楼写的。”

　　她指了指《符箓集》：“这本书的作者与谭宝楼是师兄妹，他们与于小寒一样，都是紫微道中人。”

　　“不过，依我看他们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只有谭宝楼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齐参然伸出食指，“这个东方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直欺负谭宝楼来着！”

　　听这话齐参然对所谓的谭宝楼很是熟稔，玉娘好奇：“你认识她？”

　　“谁？你说谭宝楼吗。”齐参然忽然忸怩，“这倒没有，她不认识我，我远远见过她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在八岁的道门大比，她在峰巅与人较量，击败所有上前挑战的对手，微微一笑。第二次是十二岁的时候，我和师父师长们去参加昆仑论道，在山脚下的酒家打尖时，街道上一群小混混调戏一名少女。”

　　昆仑论道，诸派云集，山脚的城镇充斥着各地而来穿着道袍的术士们，那群欺软怕硬的混混或是看到少女稚龄，又落单在外，才起了调戏之意。少女身材纤瘦，着深紫道袍。

　　少女挑眉，冷哼一声，对着即将摸上肩膀的咸猪手，剑柄轻轻格开，周遭混混们‘呦’的一声围了上来。

　　“欲擒故纵？”

　　“别装了，我瞧你也很想要啊。”

　　“整日苦修有什么意思，你这样的女道士我们见多了！”

　　说完，哄堂大笑。现在正是早集时间，周边来往穿梭人群密集，所有人似乎都对混混们的横行霸道习以为常，只敢偷瞟一眼，被警告了以后连声求饶，快跑走开。因此，人流密集的街道上，竟没有一人挺身而出。

　　齐参然咬紧腮帮，攥住手中筷子，死死看着外面的情景。她自小被师门保护很好，没见过这种场景，却也知道女子在此等情况下必身处弱势。

　　她看了一眼师父师长们，他们也注意到外面情形，纷纷眯着眼看去。对普通人不能使用道门术法，就算他们相帮，也就是打骂一顿。

　　少女不耐烦了，撩开道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一脚，所有人摔出三尺开外，躺在地下痛呼。

　　七八名混混有的捂着腰呲牙咧嘴站起来，有的干脆躺在地上起不了身，哎呦呦滚作一团。

　　全场哗然，有人看出她是术士，上前劝阻。

　　“他们也没怎么样，这不是还没碰到你吗，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旁边摆摊的，路过的，开店的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指指点点，满脸不赞同。

　　“年纪轻轻，下手怎么这样狠？真是世风日下！”

　　“这里来往道士多了，没见过你这样蛮横的啊！”

　　“小姑娘家家，怎么孤身上街，明知现在世情不好，唉。你要是不惹他们，也不会找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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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参然气得满脸通红，虽然没有认出谭宝楼，但她也被眼前一幕气到，啪地放下筷子：“岂有此理！”

　　外面谭宝楼将剑还于腰间，叉腰环视一圈，锁定叫得最欢的老头，看起来是周边商户。她冷笑：“你，就你！别看别人！老屌头子，他们之前轻薄我的时候不见你出头，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你倒出来替恶人说话。你不会就喜欢看这种戏码吧，良家少女被恶混混调戏，你在旁边看戏，满足你下流恶毒的私心！”

　　老头给她说的头顶生烟，连连后退，面对众人狐疑的目光，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谭宝楼乘胜追击，捉住一个身材孱弱，面色苍白的书生，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屑哼了声：“就你还好意思说世风日下，都说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我看你根本没有读书人的血性吧，刚才看混混们人多势众你唯唯诺诺，现在看我势单力薄倒是来劲了，我该怎么说呢……”

　　她恍然大悟，再次不屑打量：“哦——我明白了，该不会你很向往被巧取豪夺地调戏吧，?等着被哪个世家贵女抢走，再做出贞烈不从的样子，啧啧啧。”

　　书生被说得以袖掩面，瞠目结舌：“你你你一个年轻姑娘，说话恁地粗俗……”

　　谭宝楼再次环视一圈，周遭人群心有余悸地齐步后退，她捉住距离最近的中年妇女，昂着下巴质问：“还有你，好好的摆摊卖珠花就卖，恶霸们当街欺辱良家妇女的时候你不说仗义执言，恶霸们倒下了倒比谁跑得都快！你刚才拽我做什么，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恶霸们调戏妇女，你就在旁边纵势助威，将人诱拐到青楼妓院？”

　　她故作警惕后退两步：“真是人心难测，还恶意揣度我勾引他们。难道你就是这样贬损年轻女子，方便团伙作案？”

　　被指认为混混团伙，中年妇女磕磕巴巴，半天才说出来：“我不是！”

　　谭宝楼皮笑肉不笑，提高声音：“原来这是个恶人窝，不仅有当街企图□□女子的凶霸，还有纵容恶徒行凶的居民。天呐，令人齿寒。来往旅客要注意了，在这里被欺负，不仅没人帮你说话，他们还会合起伙来指责你，太可怕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先走为妙啦！”

　　言罢，一溜烟钻出人群，悠悠哉哉向山上行去。

　　徒留众人面面相觑，刚有打算落脚的旅人也心有戚戚，正好此刻日头尚早，不如赶路前往下座城镇休憩。打定主意，人群很快散去，方才热闹无比的街道空空荡荡，冷清无比。

　　其中一位师叔低声道：“那就是谭宝楼，真是……”很难以言喻的模样。

　　齐参然握紧拳头：“真厉害，我也要像她那样。”

　　师父师长们大惊失色，生怕她真去学了谭宝楼的作派，照这样子看，她不像道门弟子，比横行乡里的恶霸还要霸道。

　　“总之，谭宝楼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捉妖手札》是道门应人手一本的至宝，不能理解的都是没眼光。”齐参然嫌弃地瞥了眼那摞书，“等着，我去给你找！”

　　话音刚落，人就一溜烟没了影，消失在房檐之间。

　　“其实我看这些就挺好……”尾音消失在风中，齐参然根本没听到。玉娘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转而去翻《符箓集》。

　　“在看什么？”谭七无声无息出现在窗边，低头一瞧，动作滞缓地收剑，装作不经意问，“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玉娘漫不经心翻过一页：“小王爷买来，随便看看。不过你说奇不奇怪，这本书我好似倒背如流，根本不用翻，剩下的全都能说出来。”

　　“哦，真的？”谭七诧异，探究地看着她。曾经他编撰《符箓集》，宝楼甚是不服气，扬言要写出一本更为精良的捉妖书，后来果真写下《捉妖手札》。每每提及《符箓集》，她总是语带不屑，仿佛一辈子都不会碰此书，没想到竟会倒背如流？

　　“怎么，你不知道？”玉娘反问。

　　“我不太清楚。”谭七含糊不清地回答，可明明在暗笑，“或许你很崇拜这本书的作者，所以才将他的书倒背如流。”

　　“是吗？”玉娘狐疑地翻回封皮，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印象，但齐参然很崇拜谭宝楼，对她所做的书也推崇备至，或许自己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