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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解语不解心何人解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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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入口处,有一块近六丈高的巨石,石上刻着三个鲜红大字──望石林。
相传有一女子天天在此等候她前去金陵考取功名的丈夫。她每天来到这里,都要搬来一块石头,然后坐在上面痴痴的等。
日复一日,石头越叠越高。可等啊等,等来了春雨夏蝉,秋收冬雪,就是没有等来她的心爱之人。
久而久之,她的身子慢慢在此扎根,随着风吹日晒,她的皮肤开始干裂,腐化,最后与她身下的石堆融为一体,成了今日这块巨大无比的巨石。
这块密林原只是普通的一处山林,平时无人过往,偶尔只有砍柴的柴夫路过歇息,向来平安。
可不知怎的,半个月前这里频频发生诡异之事。一到入夜,就会有男子身着里衣赤着脚来到这里,过后不是变得疯癫就是行如木人,完全失了活人的生气。
府衙连同天雷门的人在这里探查了几日,白日里同普通山林没有区别。可一到夜晚,这里变得阴森恐怖,邪气冲天。
天雷门也曾派人在入口处守着不让人进出,然而入夜后,守卫们便如失了神魂一般,纷纷往林中走去,硬拽也拽不回来!这更加证实了此处闹鬼的传言。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漆黑如深渊的密林,手心微微有冷汗渗出。
我转头向身边的护卫点一点头示意行动,正要奔去之时,我听见一声细微的“叮铃”声。
“等等。”我低声一喝,众人停下了脚。
借着昏暗的夜色,我看见巨石身上,绕着一圈赤黑的细线,两头一直蔓延而去,不见尽头。再定睛看,见线上绑着一排幽黑的铜钱,正在夜风下轻轻晃动着。
护卫们也见到了铜钱线,诧异道:“这是什么?今天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有这东西啊。”
护卫甲道:“许是附近的村民弄的驱邪铜钱。不打紧,跨过去就行了。”
我带着疑惑做了前行的动作,众人跃过铜钱线。
蓦地狂风起,四周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我僵在原地,忽觉有一双眼睛在黑暗处看着自己。猛一回身,只见随风摆动的林木和幽暗的夜色。
我定了定神,唤了声身边的护卫,“原护卫。”
回答我的只有风的低语,再无任何声响!
我犹有冰水倒头,全身僵如寒冰!
我慢慢地转过脸,便见一众护卫双目空洞,嘴角含笑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原护卫!”我扼制不住地低声惊叫一声,有刺骨的冷风从领口袖口灌进我的身子,浑身重如铅块!
无处安放的焦急和惊惶让我失了往日的稳重,此刻的我脑中唯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
可当看见护卫们一脸痴迷神色向黑暗中走去,我把心一横,抽出长剑,颤着声喝道:“妖孽!你给我出来!”
周围静的可怕,我胸口的剧烈颤动在此刻变得尤为清晰。
我吞了吞口水,试图去阻止迷了心神的护卫们,“你们站住!原护卫,别走了!”
他们充耳不闻,兀自朝前走去。
待走至越深处,阴风愈大。
我咬了咬牙槽,再顾不得其他,上前将他们一一打倒在地。
看着晕倒成一片的护卫们,我的心慢慢凝结成霜。
正在这时,有妖媚诡异的笑声在密林中回响而起。
“嘻嘻。”
“谁?!”
我的声音在冷风中似无根的残叶,“谁在那里?!”
“相公~我等你等得好苦呀~”忽远忽近的魅声荡在我的耳边,我的心有一瞬的失神。
“妖孽!休想迷惑我!”我强镇精神,昏昏暗暗间,我看见一抹白影从天而降。
一双纯白如玉的美足出现在我眼前,整个黑暗的密林仿佛被点亮了一般,耀光闪闪…;接着是她那身轻纱白裙,若隐若现,犹见傲人的双峰圆润可人;再往上看,本是她的脸,可当我望去的那一瞬,我的心紧紧一抽!
除了一张猩红嘴唇之外,再无其他!果然是妖怪!
我打了一个冷颤,强作镇定道:“妖孽,拿命来!”
她嘻嘻笑了笑道:“相公,你不喜欢我了?是因为我太丑了吗?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成为天下第一美人!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想与她多说半句废话,挥剑刺去!
可凡人哪是妖怪的对手,我还未近她身,便被一阵诡力挥出了半丈远,瘫在地上,浑身泛力。
她如毒蛇般向我游来,围着我绕了两圈。我只觉肩膀一沉,竟是她将她的脑袋倚在了我的肩上!
我背部寒毛直直耸立,想要推开她,却毫无力气。
“嘻嘻~”
又是两声嬉笑,耳边有酥麻感慢慢传来,不下片刻,我半边的身子都麻痹了。
“好香啊~吸了你,我一定能变成世上最美的女子!到时候,相公就不会不要我了!”
她绕到我的面前来,我瞪大的眼中映着她这张骇人的脸,全身血液在此刻如霜如冰!
紧接着,便见她朝我吹起了一道轻烟,随即长大了嘴!
我大骇!
千钧之际,一道冷光点亮了四下的黑!
女妖一个翻跃,飞身往上。
来势汹汹的剑气击断了数棵残木,轰然到地。
“妖孽!还不受死!”
闻得熟悉的声音,我瞬间如负释重,身子也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回暖。
女妖悬浮在半空,见来人英俊不凡,又开始胡言乱语:“啊,相公,是你吗?是你来接我了吗?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来人仰头一望,脸上立即浮现出与我无异的惊悚神情!
寒意散尽,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之,小心!”
雷霆眼露厉光,聚神将内力汇聚于长剑,又是一挥!
剑气凶猛如虎朝女妖袭去,正正劈在她的额心,一分为二!
正当我暗喜之时,只见她那被劈成两半的身体又慢慢合了起来!
雷霆大惊,又要挥剑,手却动弹不得,原来手腕已被一条白纱缚住。我眼看女妖翩翩落下,立即挥剑斩断白纱,把剑一丢,拽住他的手就往后狂奔。
跑了一路,脚下虚浮。我刚要回头去看雷霆情况,殊不知却被一道劲力推开!
天旋地转间,我看见我的那把长剑,直穿雷霆的左胸!
我起身奔了过去,搂住他嘶心大叫:“勉之!”
女妖飘在半空,嘻声道:“相公听话,不能跑哦,你可是承诺过要与我白头偕老的呢~”
只听见她的声音越来越近…
“哎呀,是哪个天杀的破了我的阵!”
我倏地睁眼,见远远处有一道影子,只一眨眼,就见他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是一名身着素白长袍的年轻男子。
他看见我和雷霆,稍稍一惊,遂移开眼,对着女妖道:“我不过走开一会,你就出来祸害人,看来今日我说的那些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既是如此,你就进珠里好好呆着思过吧。”
女妖愤愤道:“你坏我好事,我和你拼了!”
男子淡定不动,右手做向上拋的动作,忽有金光乍现!
我以手背挡了挡亮光,用眼角余光瞥着接下来发生的事。
只见那道金光落在女妖头上,女妖就好似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一般,动弹不得,她嘶声尖叫:“放开我!我快要成人了!我的相公就要来接我了!”
男子悠悠闲闲道:“石女,醒醒了。你口中的相公只是在此枉死的女子的相公,不是你的。你不过受她的怨气所染,疯了魔,明白没有?”
女妖大叫:“不!你胡说!是因为我太丑了,相公才会抛弃我,另娶他人!那我就变成世上最美的人,相公就还会爱我的!相公还会爱我的!”
男子翻了翻白眼,道:“说了那么多都是在浪费我口水,不说了!收!”
金光骤然一闪,伴随着女妖撕心裂肺的叫喊,慢慢黯淡下来,凝结为一颗小小明珠,落在男子掌心。
他将珠子一收,塞进腰间的荷囊,朝着我二人走来,“嘿,你们两个,不对你们一群人三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折腾什么?”
我向他投去戒备的眼神,“你又是何人?为什么…她会变成一颗珠子?”
男子笑了笑道:“哦,忘记介绍了,我叫潜行,是一名术士。”
我眉头一蹙,“术士?斩妖除魔的术士?!”
潜行道:“怎么,不像吗?”
我大喜:“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又想起一件事来,便问他:“巨石绕着的那一圈铜钱线也是你缠的?”
潜行点头:“是啊,本来是想和石女好好谈一谈的,谁知她冥顽不灵,我说不过她,加上我肚子也饿了,想着先填饱肚子再来和她周旋的。不过我就奇了,我不是铜钱线旁边立了木牌说不要进去么,你们看不到?”
我回想方才跨进铜钱线的场景,摇摇头:“并没有看到木牌。”
说话间,雷霆身体动了动,我猛然转过神来,“勉之,勉之!高人,您能不能救救勉之,他受了重伤!”
“看出来了,这么长的剑扎进去,得多痛啊。”他伸手探了探雷霆额头,“行,还是暖的。”
他说的话莫名带着深奥,我听得清楚,却想不明白。
下一刻,就见他握住剑柄。
我问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潜行道:“拔剑啊。”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将长剑拔出!
雷霆痛哼一声。
我惊叫:“勉之!高人您这是……”
“嘘。”潜行掐着两指在半空划了一圈,有温暖白光随着他的指尖跳动,再缓缓流到雷霆伤口,血止住了。
潜行收回指诀,“行了,回去养个十天半个月,便可痊愈。”
我激动谢道:“谢高人救命之恩!”
潜行道:“不用客气,那没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我忙叫住他:“高人,留步!”
潜行:“还有事?”
我道:“不是,高人您驱赶了邪祟,我想以天雷门的名义设宴,代扶风城的一众百姓向你致谢。”
潜行摆手道:“我向来闲散惯了,这种场面不适合我,就不叨扰了。”
我还想挽留,“可是……”
潜行道:“斩妖除魔本是术士的分内之事,无须记挂。就这样了,有缘再见罢。”
明月不知何时露了头,浅浅的月色挥洒而下,四下一片明朗。
他的背影在月辉下渐行渐远,直到融进黑夜。
……
雷冽的声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就是因为石女这件事,勉之他…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楚燿听得不是很明白,“雷二伯变成这样跟石女有什么关系?”
雷冽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勉之养伤期间,忽然性情大变,喜怒无常。时常一人自言自语,若是有人打扰到他,他便会不分来人,拳脚相对。许多大夫来看后都表示束手无策,我们也只能每天给他服用一些安神汤药,让他昏睡。只是后来连安神汤药也没有效果了,爹不得不将他关了起来……”
雷沧余却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雷冽慈爱的目光停在他身上,“你那时还小,加上母亲病重一事已让你伤心,大家便不想再让你知道,免得吓了你。”
“大哥…”雷沧余的心一阵一阵地揪着,呼吸逐渐加重。
“我身为天雷门的一份子,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垂着头,哽咽着道。
楚燿安慰他:“那时你才几岁,就算被你知道了,你又能做些什么?”
雷冽同意道:“思遥说得对,你也不用再自责了。说回正事吧。”
雷冽道:“后来,求医无用,爹只好找来道士驱邪。只是那些道士个个都是江湖骗子,将勉之搞的不人不鬼,我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部赶走。正当我们走投无路时,我又遇见了那个收伏石女的高人!”
楚燿打断道:“雷伯父,你说那个术士叫潜行?”
雷冽道:“没错,怎么了?”
楚燿略一沉思,道:“没,雷伯父你接着说。”心里却在暗想:“这名字,怎么那么像…”
雷冽沉重道:“高人上门看了之后,只说一句“太迟了”。”
“太迟什么意思?!”雷沧余问。
雷冽哀痛不已,“高人说,石女应该是在长剑穿胸时留了一缕邪祟之气在勉之身上,随着日子的增移,这缕怨气已经侵入了他的心肺和神魂,再无挽救余地。若想要勉之解脱,唯有……”
“魂飞烟灭,方能彻底解脱。”
颜尘冰冷如霜的声音惊动了在场有所的人。
雷沧余脸色一变,“大哥!二哥他…!”
雷冽摇头,“爹怎么忍心对他勉之下手!”
雷沧余:“可是二哥他怎么会……”
雷冽眼中沁着浓浓悲痛,“正是这夜,爹前去禁地看望勉之,不料他忽然发狂,杀了禁地二十余名守卫,最后爹也被他打成重伤,待我们赶到时,勉之举着剑正要刺向爹!我当下脑袋一懵,剑便从手中飞了出去,等我回神之后,剑已刺进了他的心口!”
雷沧余悲恸道:“大哥!”
雷冽掩面抽泣,痛苦的声音从指缝间流泻而出,“勉之的身子中了我这一剑已是回天泛术,可他体内的邪祟之气还未除去,就算勉之身亡,邪祟之气依然能操控勉之的身子行不轨之事。
高人为防事情发展成不可扭转的地步,遂将勉之连同那缕邪祟之气镇压于海棠花林后的静院,又在院落方圆十里内设了结界,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
楚燿想到那日无意路过的院落,心道:“原来那就是镇压雷二伯的院子?”
雷沧余骤然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眼泪早止不住地淌了满脸,“大哥,我不知道,我竟不知道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二哥他,他……”
雷冽抬起脸,红着眼继续道:“高人曾同我说过,他在院子内外都设了净化神魂的咒术,假以时日,勉之的神魂定会为之净化,到那一日,他便会再次登门,超度勉之往生。谁知勉之他还是……”
“报!!!”
护卫的急声由门外传来,“门主,二当家,不好了!!!”
雷沧余抹了抹泪,压着声音道:“进。”
护卫冲了进来,急色匆匆道:“门主,二当家,少门主打伤了涅天境几名术士,现下不知跑哪里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