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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酩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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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落日金黄。
四月天气渐暖,姜逾下班又骑起了她心爱的电动车,只是头盔下那张精巧的脸略显憔悴,与疾驰而过的春意盎然形成鲜明对比。
一晚没睡,她却毫无困意。
今天她一整天都在高强度的工作,试图阻止自己胡思乱想,可此刻没有了工作,脑海里不停放映起她跟舒纾在沙洲的那段日子。
她一直知道美好的时光总会过去,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直到今早出门前,她都还有些难以置信。
可事实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舒纾结婚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像绽放得烟花一样,绚丽过后,潦草结束。
后方传来不耐烦的喇叭声,姜逾猝然回过神来,匆忙拧动把手。
电动车重新驶入小道,思绪却不受控地飘远。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侧面岔道驶出,姜逾反应过来急忙刹车,车身猛地一停,紧接着听到后方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沉闷的撞击声。
姜逾只觉得右手腕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被甩了出去,她下意识地护住头部,侧身摔倒在地。
电瓶车倒在几步外,车轮还在空转。
“你没事吧?”
一个惊慌失措的中年女人跑过来,“对不起,我没注意到你突然刹车……”
姜逾勉强撑起身体,右手腕传来的锐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伤处,皮肤擦破了一片,渗着血珠,手腕已经有些肿胀。
“我送你去医院!”女人急忙说。
姜逾摇摇头,忍着痛站起来:“没事,只是擦伤,我自己去就好。”
本来就是她自己走神。
女人却过意不去,坚持要陪同并承担所有费用,姜逾拗不过,只好答应让她送到附近的医院。
急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护士简单清理伤口后判断可能需要X光检查,让姜逾稍等,女人跟着去缴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逾逾?”
陈雯怡快步走过来,白色制服在灯光下格外醒目,看到姜逾手上的伤,她皱起眉头:“怎么弄的?”
“不小心摔了一跤。”
姜逾轻描淡写地把骑电瓶车摔倒的事说了。
陈雯怡额角一跳,想起几年前在医院看见姜逾出车祸被送进来时就是这副表情,她看了她一眼,低头重新检查了一下伤口。
“手腕扭伤了,可能韧带有点问题。需要固定几天,这段时间别用右手。”
姜逾微笑着点头:“好的,陈大夫。”
陈雯怡睨她一眼,“你最近怎么回事?工作上有什么问题吗?上次见面你就心不在焉的。”
姜逾沉默。
陈雯怡看她心情不好,也没再追问,帮她去找送她来的女人道谢。
姜逾低下头,盯着被固定好的手腕发起了呆,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提示音。
心跳蓦地一顿。
手机屏幕亮起,是舒纾发来的消息。
Shu:「明天有时间吗?想约你见面。」
姜逾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舒纾不是应该在度蜜月吗?
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为了跟她快点结束关系吗?
姜饼人:「抱歉,博物馆最近有点忙,最近可能都没时间。」
发送后,她关掉手机,不去看回复。
接下来的几天,姜逾不得不请假在家休息,却以工作为借口拒绝了舒纾所有的见面请求。
手腕的伤让她害怕舒纾看见会多想,但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退缩。
她需要时间适应舒纾结婚的事实,需要在自己给铸造一道墙,以防在见到舒纾后,听到她亲口说要结束这段关系时,会失去应有的体面。
直到月底,万霄红女士的生日宴。
宴会是在家里举办的,万霄红只请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亲戚,姜耀卓还特意请了梁如絮来家里做宴席。
陆亚哲最近春风得意,忙着谈恋爱,好几天都没回家吃饭了,今天特意带胡钰婧和甜甜一起来给母亲大人祝寿。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
姜逾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胡钰婧注意到姜逾手腕上的伤还没拆绷带,关心道:“好点了吗?”
姜逾:“好多了,下周就可以回馆里了。”
“不着急,趁这个机会好好锻炼一下那几个实习生。”两人虽然是上下级,但胡钰婧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程度,“等你好全了再说,有我在,馆长不敢不给你批假。”
姜逾体会到上面有人的好处,打趣道:“谢谢未来嫂嫂。”
胡钰婧老脸一红,睨了她一眼。
此时,门铃响起。
万霄红忙着招待客人,姜耀卓在厨房里偷师。
陆亚哲看了眼“残疾”妹妹,认命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的一瞬间,陆亚哲愣了一下,门外的舒纾也怔了一瞬。
看见陆亚哲的一瞬间,舒纾眼尾的笑意顿时被抚平,一言不发地跟陆亚哲对视。
空气中好像有火花滋啦了一下,陆亚哲顿时反应过来,内心苦笑,正要解释什么,身后传来万霄红的声音:“小舒你来啦?”
听到这话,沙发上的姜逾浑身一僵。
舒纾?
她扭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万霄红十分亲热地拉着舒纾进门。
舒纾脖颈上戴着小羊皮的choker,正是姜逾送给她的那条。身上穿着一件露腰背心,外面套一件西装外套,米色阔腿裤,随性又不失礼。
她笑着把手里的玉镯递给万霄红,性感的声线听起来十分温和,说着一些生日祝福。
万霄红都快笑成一朵花了,“你人过来就好了,还带什么东西,要不是托你的福,我们家老姜哪请得到梁老师来家里做私宴。”
舒纾眉眼疏懒,跟长辈说起话来却想的格外认真,“您客气了。”
万霄红把舒纾安排到姜逾身边,对姜逾嘱咐道:“小舒也是我特意请来的,你给我好好招待。”
说完,就忙着去跟姐妹打牌了。
姜逾:……
舒纾朝沙发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胡钰婧礼貌颔首后从容坐下,神色平静地看向姜逾,注意到她手上的伤。
“手怎么了?”
“……”
姜逾还没从舒纾到来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直到陆亚哲掩唇假咳了一声,她才故作镇定地解释了一句:“不小心摔了一下。”
舒纾漫不经心瞥了陆亚哲一眼,就要去查看姜逾的伤势,“我看看。”
却被姜逾下意识躲开了。
舒纾停在半空的手一顿,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尴尬中。
沙发上四个大人一个小孩,甜甜一脸痴相的盯着舒纾,俨然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一声“妈妈”,被胡钰婧硬生生捂住了,发出“唔唔”的声音。
姜逾三魂六魄这才归位,出于礼貌帮在座的人相互做介绍。
“介绍一下,舒纾,是我高中同学。”
“舒纾,这位是胡钰婧胡老师,是我博物馆的领导,旁边是她女儿胡甜甜。”
毕竟她跟陆亚哲还没结婚,当着舒纾的面叫嫂嫂不太礼貌,所以她只挑了工作身份来说明。
这种情形,舒纾不方便再追问姜逾的伤势,于是若无其事收回手,再次朝胡钰婧颔首,胡钰婧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目光不停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轮到介绍陆亚哲的时候,气氛突然古怪了起来。
舒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而陆亚哲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透着快压不住的期待,要不是胡钰婧背地里锤了他一下,他丝毫不知道要收敛。
姜逾不明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对舒纾说道:“舒纾,这是我哥,陆亚哲。”
话音落下,舒纾神色明显僵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茫然清澈起来,她看了眼陆亚哲,又盯着姜逾,表情复杂难辨。
所以……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而是兄妹!
一直以来,都是她误会了。
片刻后,舒纾消化了这个信息,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欣喜,于是看着姜逾的眼神也愈发炙热起来。
姜逾并不知道舒纾一直误会她,看到这眼神却是一怔。
陆亚哲看着妹妹的憨样儿,忍不住笑了声,给舒纾倒了杯果汁,端起自己手里那杯,朝舒纾敬道:“久仰大名,经常听小鱼儿提起你。”
舒纾倒也不扭捏,端起面前倒好的果汁,“客气。”
晚餐时。
许是吃腻了梁如絮做的菜,舒纾几乎没怎么动筷,见姜逾左手捏着一只勺子喝汤,便时不时帮她剥几只虾,拆几只蟹,夹一点去了刺的鱼,剃了骨头的鸡。
姜逾却在婉拒失败后,看着眼前的小山,浑身都泛起了不自在。
偏这一幕还被万霄红看见,在饭桌上调侃了几句。
姜耀卓只当她们是朋友,感情比较好,话才说出口,就挨了万霄红一记嫌弃至极的白眼儿。
姜耀卓:?
因这段生日宴也算是家宴,姜家人都比较随意。
饭后长辈们聊天打牌,甜甜吃饱了就困得打瞌睡,陆亚哲送胡钰婧母女俩回去。
舒纾也已意识到,原来陆亚哲要结婚的对象是胡钰婧。
舒纾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姜逾只能带着她在家里四处参观,介绍万霄红女士从美术展上淘来的几幅画。
最后到自己的房间时,姜逾犹豫了一下。
舒纾体贴道:“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姜逾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
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舒纾也未必还记得。
打开门,一方曾经只能在视频里看见的天地展现于眼前,舒纾跟着姜逾走进她的卧室,认认真真地端详着属于她的栖息地。
安静、温暖。
就像是姜逾给人的感觉一样。
她目光扫过书桌,恰好看到一只撞在红丝绒底的透明罩里的网球。
网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没有毛茸茸的触感,看起来干硬且光秃秃的,却被打理地十分干净。
她觉得奇怪,不免好奇问道:“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好像没有打网球的兴趣?”
在舒纾注意到网球的时候,姜逾就明显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幸好,她并不记得那件事。
“嗯。”姜逾尽量维持住平静的声线,“大学打过一段时间。”
舒纾似无所觉,略微颔首,漫不经心地又看了眼网球,以及旁边曾经挂在姜逾车钥匙上的银色闪光兔,而后落在吊椅旁的药箱上,复又看向姜逾的手。
“手怎么伤的?”
终究还是没躲过。
姜逾一顿,“骑车不小心摔了一下,只是擦伤,已经快好了。”
姜逾的皮肤很嫩,只要轻轻一掐就能留下一道印子,舒纾见她手腕只包扎了一圈,边缘却疑似有夹板固定过的痕迹,却也没拆穿她,掩下心疼走到她面前。
“姜老师是因为这个,才拒绝跟我见面?”
姜逾抿了下唇,轻“嗯”一声,“有些不太方便。”
舒纾一怔,无奈道:“所以你觉得我约你见面,又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
之前请姜逾吃饭时,姜逾也是这么以为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姜逾心目中的形象,究竟是个有多饥渴的大色魔。
然而姜逾其实并没有这么觉得,只是因为还没有做好面对得而复失的准备。
姜逾沉默下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舒纾也不勉强,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道:“姜老师,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我们……”
姜逾心脏一紧,一阵窒息感顿时袭来。
“舒纾。”
在她还没开口前,姜逾打断她,声音隐约有些发颤,“能不能,换个地方聊?”
舒纾眉梢一动,对这一丝颤抖有些不明所以。
见她眼神躲闪,不敢看自己,舒纾想了一会儿,顺着她的意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