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喉》乌欲栖

45、酩酊

　　次日一早，两人赶到机场。

　　登机后，还没开始起飞，姜逾就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

　　倒也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假期太短，昨夜两人原本是凑在一起看照片的，看着看着便一发不可收拾，折腾了整整一夜。

　　舒纾作息向来不太规律，体力也好，看着姜逾红扑扑却有些倦色的脸，不禁有些懊悔，自控力越来越差了。

　　她低声跟空乘要了条毛毯，轻轻给姜逾盖上，又有点不放心地用指背探了下她的额头。

　　还好没着凉，只是累着了。

　　三个小时后。

　　飞机安全降落南蘅机场。

　　舒纾推着两人的行李不让姜逾沾手，将她送到万霄红和姜耀卓身边，顺便向两人告罪没照顾好姜逾。

　　万霄红看了眼自家女儿虽一脸没睡醒，但明显圆了一圈的脸，又看了眼舒纾额角上触目惊心的疤痕，飞了前者一个眼刀。

　　姜逾：？

　　他们之前就听姜逾在电话里说过舒纾在沙洲救人的事，既震撼又心疼。

　　这会儿拉着她的手仔细询问起伤势，家里有没有人照顾，需不需要去他们家里住几天，万霄红女士还拿出一管祛疤痕的药，叮嘱她怎么用，事无巨细。

　　自外婆去世以来，舒纾鲜少被长辈这么关心过，身体瞬间绷得笔直。

　　姜逾看出舒纾的不自在，赶忙拉住姜耀卓一个劲儿给舒纾塞补品的手，提醒平时在家连话都懒得说几句却啰嗦个不停的万霄红：“妈，快中午了。”

　　万霄红这才停下，邀请舒纾一起去吃午饭。

　　舒纾将装着相机内存卡的小盒子交给万霄红，而后委婉拒绝了。

　　毕竟徐姿懿和舒彤说要来接她，她总不好“拖家带口”去蹭饭。

　　何况，她知道晚上姜逾和父母还要去跟陆亚哲及其父母见面，商讨结婚的事宜，她怕自己忍不住会搞破坏。

　　到时候怕是跟姜逾连床伴都做不成了。

　　不能急。

　　目送姜逾跟父母离开，舒纾手里拎着姜家父母塞的补品，朝航站楼出口走去。

　　到了停车场，姜逾刚坐上自家车的后座，就听到驾驶位姜耀卓问她：“逾逾啊，小舒她有对象了没？”

　　姜逾一怔，没反应过来亲爸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副驾驶的万霄红打断，“好好开你的车，别打听那有的没的。”

　　姜耀卓不敢大声说话，启动了车子，“我这不随便问问嘛。”

　　“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万霄红哼笑一声，“小舒那条件不缺人追，就你那个小破公司的CFO，顶多长相还算过得去，但配人家还远得很，少操点你那没处安放的媒婆心。”

　　姜耀卓：“好好好，我不提了还不行么。”

　　差点被父母介绍对象给床伴的姜逾：……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夫妻俩提起晚上吃饭的事，姜逾困倦地听着，视线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

　　当车路过航站楼出口时，视野中突然出现舒纾的身影。

　　她正不疾不徐地朝停在路口的库里南走去，而后车里的人似是发现舒纾走来，从后座跳下来一个波浪长发的漂亮女人，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抱住了舒纾，并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随着这亲昵行为发生的一瞬间，姜逾的大脑也空白了片刻。

　　还未看清舒纾的神态，车就拐上了高架桥。

　　“逾逾？”

　　耳边响起万霄红的疑问，姜逾回过神来，“什么？”

　　万霄红奇怪的看她一眼，重复道：“你爸问你吃完午饭想跟我们一起去逛逛，还是直接回家？”

　　姜逾敛眸掩下情绪，平稳着声线：“你们去吧，我想回家休息一下。”

　　……

　　不同于沙洲的寒冷，南蘅的春总是比北方来得早。

　　姜逾去给陈雯怡送特产时，穿了件薄衫和牛仔裤，陈雯怡却已经换上了漂亮的小裙子。

　　两人趁天气好去公园里露营赏花，之后找了一家餐厅吃饭聊天，一坐下来陈雯怡就迫不及待的问起陆亚哲追妻的八卦。

　　姜逾那阵子一直在沙洲，具体的情况其实也不太清楚。

　　不过回南蘅那天晚上跟陆亚哲和胡钰婧吃饭，在爸妈表达出明确的支持后，胡钰婧愣了许久，确定他们是真心实意接纳她后，对陆亚哲的态度也没那么疏离了。

　　可见她并不是觉得为难，而是对陆亚哲也是满意的。

　　“真好啊，你哥都要结婚了，我曾经一度以为你们兄妹俩都要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姜逾不解。

　　“当然是因为在很多人眼里，你们俩就是一对啊。”

　　“……那都是高中的事了。”

　　“现在也有人这么觉得啊。”陈雯怡拨拉了几下手机，要证明似的，给姜逾看了聊天记录，“之前你出差，徐姿懿还突然跑来问我，你跟高中那个经常来接你的男生还在一起没？”

　　姜逾一怔。

　　好端端的，徐姿懿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这个时间，应该是她刚去沙洲的第一天，总归不会是舒纾授意的。

　　她没去看两人聊一句天互怼八百句的聊天记录，忙问：“你怎么说的？”

　　陈雯怡摊手：“我当时以为她要给你介绍花花公子，把她痛骂了一顿，说你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姜逾：……

　　所以，徐姿懿以为她结婚有孩子了。

　　那舒纾也知道吗？

　　她下意识要拿手机给舒纾发消息，想澄清一下这件事。

　　然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机场外看见的那一幕，她指尖一顿，又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一周，购物软件显示之前在沙洲买的东西已经被舒纾签收了，但舒纾一直没再跟她约见面。

　　兴许，是在陪女朋友吧。

　　之所以觉得是女朋友，也是因为姜逾在一定程度上很了解舒纾。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她不会跟人这么亲近，更不会允许对方挂在她身上，还不推开。

　　或许下一次见面，就是她们结束关系的时候了。

　　一提到徐姿懿，陈雯怡就气不打一处来，似乎前段时间又被徐姿懿欠到了，两人也有段时间没说话了。

　　好不容易等到姜逾出差回来，她终于可以敞开了骂。

　　这一骂就是一个小时，姜逾抿着标志性的温柔笑意左耳进右耳出，直到吃完饭，陈雯怡开车送姜逾回了家。

　　姜逾将明天博物馆要开会的资料准备好，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睡前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舒纾的资料卡和朋友圈。

　　依旧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徐姿懿的朋友圈更新了。

　　她居然在F国，好像是在参加谁的婚礼。

　　九宫格里的照片几乎都是群像，一眼看过去都是热闹的婚礼现场和诸多人种的宾客，似乎是婚礼前，新娘新郎都还未出镜。

　　徐姿懿的朋友，想来舒纾也是认识的。

　　出于好奇，姜逾将照片点开，一张张看过去，直到看见最后一张，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仿佛被一根锋利的冰锥刺痛。

　　照片里的场景应是在一所庄园里，一群人正在草坪上跳舞，而角落里一袭婚纱戴着花环背对着众人的新娘正在树荫下补妆，旁边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姜逾一眼就认出，那是舒纾。

　　而更令她错愕到难以消化的是，舒纾身穿西装礼服，头上也戴着一顶花环。

　　这是F国同性婚礼仪式。

　　新娘和新娘都会戴着一顶花环在神父面前宣誓，证明这段婚姻的圣洁与美好。

　　姜逾被这一幕冲击得有点懵。

　　她不自禁地放大照片，一连确认了好几遍。

　　可不管怎么看，照片里的人都是舒纾，她看着身旁的新娘，连眼神都是似曾相识的温柔透着无奈，不难看出她真实的喜悦。

　　白皙的指尖微微发颤，触碰到屏幕，刷新了朋友圈。

　　姜逾不可避免地看见朋友圈底下共友的点赞和评论。

　　嗵嗵：【姐姐嫂嫂百年好合！】

　　Winnie：【？？舒纾结婚了？】

　　Oii回复Winnie：【怎么，没请你，羡慕了？要不我介绍个混血帅哥给你认识？】

　　Winnie回复Oii：【徐姿懿，你欠抽是吧？】

　　大半夜的，两人就这么隔着时差吵了起来。

　　姜逾一条条看完后，情绪竟出奇地平静。

　　她看了一眼时间，该睡觉了，便放下手机，关灯躺进被窝里。

　　睡着睡着，捏紧了手里发硬的网球。

　　大陆的另一端。

　　古老的城堡庄园内，婚礼正式开始。

　　浪漫的曲调中，两位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在两侧亲朋好友们的瞩目下，一起携手一步步朝神父走去。

　　神父衷心祝福祷告，两位新人在对方一声“我愿意”后，未彼此戴上耀眼的钻戒。

　　在欢呼中拥吻，跟朋友们跳舞。

　　仪式结束，舒纾将手里舒彤强行给她戴上的备用花环塞给身旁的徐姿懿，就要扬长离去。

　　徐姿懿顿了一下，捏着花环跟她走进休息室，“婚礼还没结束呢，晚上苏和姐和莫妮卡还要加场嗨通宵，你这个伴娘还得帮着调酒，现在急着要去哪儿啊？”

　　舒纾小心翼翼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看起来年代有点久远的红酒，仔仔细细装进丝绒软盒里，做好固定措施，放进手提保险箱里。

　　“我有点事要先回国。”她把身上的礼服外套脱了，只穿着衬衣西裤，依旧别有一番优雅，“你们好好玩，帮我看着点舒彤，别让她喝多了搞砸人家婚礼。”

　　说完，她就拎起手提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我……”

　　徐姿懿愣是半句话都没说完，舒纾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庄园里。

　　徐姿懿：……

　　不是。

　　什么情况啊？

　　出紧急任务都没见她跑这么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