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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血色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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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血色黄昏······
走在平时异常熟悉的小路上,艾尔达有些紧张。倒不是她害怕两边阴森森的密林中会突然跳出什么怪物,而是因为和自己并肩走着的人。
完全没想到,在自己怀着莫名其妙的失落离开舞会时,他忽然追了出来,然后要求送她回来。
“我送你回去。”
好像他说话永远都是那么简短,艾尔达想他是不是平时也很少说话。只是在走到安德赛森林边沿、面对着幽深的小路时,那人忽然问道:“你住在这片林子里?”
她小心地瞄了他一眼,答道:“嗯。”
那人不再问什么,继续陪她沿着小路向密林深处走去。
夜晚的林子里阴风阵阵,穿过林间的缝隙发出呜呜的响声。一片静默的沙沙声中,艾尔达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有些奇怪,但是如果要说些什么,她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话题。
就这样走着,密林中的小路似乎变短了,否则艾尔达很愿意和他再多走一会儿——尽管他们都没有说话。眼看着小屋近在眼前,艾尔达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礼貌地向他道了谢。
眼前忽然闪过一缕鲜红,熟悉的冰冷感觉从背后慢慢爬上来,好像有毒虫在背上缓缓挪动。每动一下,都会有刀割般的刺痛从胸口溢出,身体随之僵硬。这种疼痛使她渐渐感到有些呼吸困难,明明封印还有五个月才瓦解,怎么可能……
“你怎么了?”大概他发现了异样,轻声问道。
电光石火间,直觉告诉她:离开这个人!越远越好!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虽然暂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必须在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前,断掉他们之间的哪怕一丝一缕的关联。
“我没事。”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她尽量保持着冷静,“请您等一下可以吗?”
迅速回到卧室里,艾尔达在床前的小橱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水晶瓶,里面装着淡青色的液体,泛着浅蓝的光泽。她把瓶子在手里握了很久,长出一口气走出屋外,“这个,送给您。”
“……?”
“是水果酒,我自己酿制的。”怕他不肯收,她向他道谢:“真的很感谢您送我回来,只是一点小礼物,请一定收下。”
天界有一种深褐色、结着蓝色果实的植物,名叫加拉哈尔德,将它捣碎后经过法术的提炼,会呈现一种泛着蓝色的淡青色调。再加入天界“忘泉”的水调配并封入光暗交替的结界,存放至一定时间之后,就可以制成名为“翠冰”的酒。这种酒有着类似草木的怡人清香,不会醉人却有着异乎寻常的功能:消除人的记忆,不是单纯的消除关于某件事的记忆,而是将人的记忆中关于某个人的内容完全抹去。即使再见面,对那人的记忆也绝不会超过一天。
艾尔达一直很低调,即使在天界,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只是个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平凡的天使。因为强制的封印,没有人察觉到她身上黑暗的气息,只是觉得她有些孤僻,所以也不太有人和她交流。
即使如此,也曾经有人追求过她——不论在天界还是人界,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受欢迎的。她记得曾经有一个人,总是在她一个人默默走着的时候凑上来和她说话,或者莫名其妙地递上一束花,嬉笑间总会若有若无地想要亲近她,甚至有一次趁她不留神还抱住她,亲了她的脸颊。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试着接受——在她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
后来他在她封印破裂的时候撞见,那时的她疯了一般地要杀他——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冷静下来的,只记得他眼中的诧异、惊恐,继而是冰冷的厌恶。
“怪物……你这个怪物……”
冰冷的语言刺痛了她的心。后来是梅蒂尔打晕了他并给他灌下了“翠冰”,之后将他扔在安德赛森林的边缘。但是艾尔达却一直看着他直到天亮。那人醒了之后,只是莫名地自语道“我怎么会在这里”,继而发现了远远看着他的艾尔达。
“早安,呃……这位小姐,请问我是什么时候躺在这里的?”
她只是朝他微微笑了起来,落寞得连心痛都快要忘记了。
那人再也没来找过她,直到一次在图书馆外,她看见了他。忽然有些希望他还会像从前一样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束花,但是直到两人擦肩而过,他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从来都没有过的悲伤和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那天她跑回自己的小屋,一头扑在床上失声痛哭。待她哭累了,睡着了,又醒来时,空空的小屋中只有窗口稀疏的月光。
胸口的刺痛越发强烈。渐渐地,她感到意识在疼痛中麻木。视线中熟悉的森林正在一点点变红,好像它们正在被浸入鲜血中一样,似乎还有一种诱惑的味道在吸引着她。
那是……血的味道……美好的,红色的……
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里,艾尔达脱力地扶住镜框,细长的手指上,凸出的骨节微微发白。像是终于稳住了一点混乱的气息,艾尔达松开死死抓住镜子的手。但双手一离开可以依靠的物品,立刻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更要命的是,她感到自己的气息又开始不稳定,视线中的红色越发浓烈,连呼吸也变得更加地困难。
她大口大口地呼着气,几乎僵硬的双手用尽全力,“嗤”地一声扯开衣襟。只见白皙的胸口上,赫然盘踞着一个翼型的图腾!
它像是贴在皮肤上,但是却从边缘伸出密密麻麻的、好像带刺的荆棘一样的黑色纹样,如同细密的爪紧紧抓着自己的猎物一般。仔细看,连接双翼的地方,竟然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的脸孔,而她的头发,正是那些张牙舞爪的荆棘。即使是在没有灯光、只有暗淡月光的室内,艾尔达也能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图腾在变色。
封印……变异了……
从那些细细的荆棘开始,黑色的图腾开始变成血液般的猩红。就像得到了鲜血浇灌的真正的荆棘一般开始缓缓地蠕动,锐利的爪子饥渴地刺进她的身体,将流出的血舔舐得干干净净。与此同时,图腾上的闭着眼睛的人面,鬼魅一般地睁开了闪着绿光的双眼!
“唔……”原本还能勉强站住的艾尔达身子一斜,径直倒了下去,四肢百骸都跟着封印的蠕动一起抽搐,心脏好像被死死扣住,连地板的冰冷触感也无法让她的意识恢复半点清明。一边的小桌被她撞到,杯子、灯架全都零碎地落了一地,碎片从她的身上划过,带出一丝丝触目惊心的血痕。
努力睁开被汗水糊住的、已经快要变得血红的眼,艾尔达开始用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子轻轻念着咒语——血液深处逐渐变强的脉动让她的声音即使轻,也带上了微微低哑的嘶吼。来自血族的那一部分意识正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大声叫嚣着:血!血!!血!!!你需要它!!你需要它!!!!
“不要!!!!!!!!”
血色瞳孔骤然缩小,艾尔达几乎是狂吼出声。尖锐的叫喊变了调,仿佛下一秒就要呕出血来。
银色的光芒瞬间包围了她,带起的风将卧室的窗帘刮得几乎掉下来。艾尔达看了一眼在空中聚起的银光,慢慢闭上了眼睛。
轻盈的光明明没有形状,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在艾尔达合上眼的瞬间,利箭一般呼啸着扎进图腾上人面的眉心!
人面发出尖锐的呼号,盖过了光芒破空的声响。随着人面的尖啸,荆棘的发丝一下子收紧,将下面的皮肤抓出一道道狰狞的口子。鲜血顺着艾尔达惨白的肌肤染红了衣衫。可是她只是皱着眉闭着眼,一声也不吭。
光芒逐渐淡去,剩余的力量也在空气中化为星星点点的萤火漂浮不定。直到被法术激起的风也安静了下来,艾尔达才松开几乎咬破下唇的牙齿。再睁开眼时,血色褪尽,一双紫眸尽是疲惫。她就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地在地板上躺了很久,似乎只有微弱起伏着的胸口才能证明她还活着。室内室外安静地吓人,连月光也怜悯地躲到了云的后面,不忍心看那一片狼藉的景象。
过了一会,她用手撑着地板站起来,汗湿的头发和衣服凌乱地粘在身上,目光茫然像被抽了魂。没有看周围的混乱,连杯子的碎片扎进了手心也浑然未觉,艾尔达摇摇晃晃地挪到床边,确定了一下面前的的确是床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去。
……头好痛,好热……
有什么软软凉凉的东西轻柔地覆盖在她的额头上,火烧一般的热似乎减弱了一些。艾尔达慢慢睁开发涩的眼睛,只觉得喉咙里干渴难耐,剧痛不已。
“天!艾尔达你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艾尔达用力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清晰了起来。她微微侧过头,对上一双焦急而担心的碧色眸子。额上凉凉的东西落到了枕边,是一条打湿的毛巾。
“梅蒂尔……你怎么来了……”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艾尔达立刻有种嗓子被划开再灌进沸水的感觉,不仅疼得发紧,而且随着声带的振动,从喉咙里还涌出一阵阵的腥甜。
“你还问我!”梅蒂尔突然提高了声音,“如果我不来,说不定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尽管嘴上在训斥,她的眼神却写满了担忧。“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伤成这样,还发烧……”
艾尔达才渐渐回忆起自己昏睡前的事情。蠕动的封印图腾,血统深处的可怕欲望……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想用手按住发疼的太阳穴,无奈双手被纱布包了个严实,只好做罢。她刻意不去看梅蒂尔的眼睛,用尽量平淡的语气带过:“封印破裂了而已。”
“什么?!”闻言梅蒂尔差点跳起来,“那个封印……?!”
“是的。”
“你……”红发女子强制自己重新坐好,眼里渐渐透出些许无奈,“就因为这个封印,你也不必这样勉强自己……”
“我知道。”打断了她的话,艾尔达看着天花板,“封印的问题解决之前,我绝对不能接触任何血液,即使是特卡那样的‘血仆之兽’的血液也不行。虽然可以缓解暂时的冲动,但是……只会加速封印的瓦解……”
梅蒂尔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将浸湿的毛巾敷上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的却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情:“我问你,那个‘翠冰’是怎么回事?”
“……啊?”
“你又把‘翠冰’送人了,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艾尔达开始感到做贼心虚,这件事只有她自己清楚,除了……那个人……
“卡妙告诉我的。”梅蒂尔有些生气地看着她,“如果那孩子喝下去,就又有一个人把你忘记掉,那样你就开心了是不是?”完了又补充了一句,“你可能不知道,卡妙就是水瓶座,也是你在舞会上见到的那个人。”
“……对不起。”心里一阵难过,她又让梅蒂尔担心。除了说“对不起”她想不出别的话。“我只是有种预感,我不能和他有任何接触……尽管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我这样做真的很过分,但是……”
“你……唉……”梅蒂尔想再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叹息。“好好休息,你再睡一会儿吧,什么都不要想。”
“嗯。”
依稀听到她说了一声“傻孩子”,艾尔达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自从封印被压下去之后,艾尔达整整半个月没出过门。梅蒂尔倒是每天都来,生怕她又勉强自己。对此,艾尔达真是感激至极。
“没什么的,”梅蒂尔总是说,“反正我啊,就为你们这三个孩子操心呗。”说完,给艾尔达一个温柔的笑。
有了梅蒂尔的照顾,这半个月以来艾尔达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关于封印的事。上一次施术距离现在,远远没有到封印被冲破的时限。从封印术的整个过程来看并没有任何差错,那么导致封印远远提前于解封时间崩溃的原因……还会有哪些……
脑海中跳出安静的石青色,久久没有淡去。艾尔达忽然想到,难道……是他?
梅蒂尔说过,他就是水瓶座,也就是说,卡妙是位于所有天使顶峰的十二星宫之一,可以想象,他拥有的力量会有多大。那样的血液,对自己无疑有着异常巨大的吸引力。那么,封印的失控就可以解释了。
可是……
算了,只要不和他见面,就不会有事。对自己来说,不就是少见一个人而已,没关系的……
但是,总是会去想他,想他的石青长发,想他的冰蓝双眸,想他优雅又有些淡漠的举止,想他说过的屈指可数的每一句话。
“卡妙……”
不自觉地轻轻念出声,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看了看外面,天还早,梅蒂尔已经回去了,自己又没有什么事可做,艾尔达决定出去走走。
下午的阳光暖暖的,即使在重重的密林之中也能感受到它的温暖。清幽的林子里不时传出鸟儿婉转的啼叫和小动物们相互追打时在林子里的踩踏声,因为这些可爱的声响,艾尔达有些烦闷的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毕竟还有这些事物在陪伴着她,她应该知足了。这样想着,不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这片繁茂的密林她已是十分熟悉,连哪里有小路、哪里有空地,甚至哪里的树上有鸟儿筑巢她都一清二楚。越过面前的几排灌木丛,就有一条曲折的小路通向一个寂静的湖泊,平常她喜欢到那里静静地看书。艾尔达正想到那里去坐坐,忽然,林荫的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气息。
艾尔达仿佛触电一般僵住,愣愣地看着那个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接着便是剧烈的疼痛扩散了全身。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抓紧了身旁的树干,粗糙的树皮被她抓出浅浅的几条痕迹。那个人并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仍是向她走来。
“卡妙!不要过来!”她紧张地冲他大叫,胸口又一阵撕扯般的剧痛让她弯下了身子,直接靠着树干滑坐下去。“啊……”
“艾尔达!”
熟悉的清冷声音由远及近,有着毫不掩饰的焦急。那人几步奔到她面前弯下身子,一手扶着她的肩问道:“你怎么了!”
勉强抬头对上他焦灼的目光,艾尔达知道自己的眼睛一定泛着不正常的鲜红。因为视线又开始变红,连石青色也渐渐变成了褐色。她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却还硬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离开……”
但是他并没有走。扶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忽然移开。艾尔达又急又担心,刚要朝他吼,只觉身体一轻,那人竟是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别乱动,我送你回去。”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抱着她了。自从那个人离开她之后,她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才稍稍有些淡忘。
卡妙的双臂很有力,紧紧地抱着她也并没有显得费力。艾尔达一瞬间有种错觉,以为那个人又回来了,但是她立刻就清醒了:这个人不是。
可是还是很想在他的胸口靠一下,让自己有些麻木的意识休息一下,昏昏沉沉中她垂下了头。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状况,那人的脚步更快了。
不一会就到了她的小屋。
因为这片林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居住,而且没有人会到这里来——即使是曾经的那个人也没有来过这里,所以她从来不锁门——也没必要。极轻的动作之后,她被放在卧室的床上。慢慢清醒过来的时候,胸口的疼痛莫名地平静了下去,她才得以从麻木中缓过来,微微泛红的眸子在视线所及范围内扫视一圈,定格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上。冰蓝得有些透明的眼睛写满了担忧。
“先别动,我看看你的气息。”微带寒冷的气息聚集在他掌心,轻轻贴上她的额头,“集中注意力。”
等一下……
血,血……
“血……”朦胧中,艾尔达瞪着无神的双眼,低低地念了一句。
“什么?”
无神的视线聚焦在卡妙的颈上,刚才的混乱令他的衣领松开,露出了颈边的皮肤。艾尔达的一双红眸忽然瞠大,紧接着拨开他的手,以连她自己都不敢想象的力气将卡妙摁倒在地板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艾尔达已经紧紧咬住了他的颈动脉。
依稀听到了牙齿穿透皮肤、扎进筋脉的声音,浓稠的、带着重重腥味的液体立刻灌进了她的喉咙,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天几夜没有水喝的的人忽然见到一片泉水一样,她贪婪地想要更多。伴着这种思想她更加用力地咬紧牙,几乎要把那里的血管全部撕碎吞下去。来不及咽下的血液涌了出来,在地板上积起,好像雨后林子里的凹凸不平的小坑里的积水。紧紧抓着他被血液染红的衣衫,她感觉几乎要被那带着炽热体温的液体淹没。甜美得让她迷醉的味道,她忍了多久了啊!
“你……”
依稀听见他诧异的惊呼,接着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肩,似乎想要把她推开。艾尔达本能地抗拒着,她还不想结束这美味的盛宴。
这时,一缕凉凉的香气钻进了她的鼻端,熟悉的味道让她动作一僵。
被血腥占领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大半,退去猩红的的视野里,只见大片的石青色散落在红的发黑的血泊中。
一分神的刹那,艾尔达被推开了。
卡妙按着伤口艰难地站起来,他的半个肩膀都被浸得鲜红鲜红,还有血顺着他按着伤的手流下来,滴滴答答地溅在地板上。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浑身一颤。
熟悉的事件,熟悉的诧异眼神……
艾尔达低下头看着自己遍布鲜红的双手,一双眼睛渐渐流露出恐惧的色彩。惨白的唇边仍然沾着他的血液,腥甜的味道填满了空气。
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她慌乱地摇着头,想把眼前的事实甩掉,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浓,残酷地提醒着她。艾尔达几乎绝望地看向卡妙的眼睛,可是却读不出一丝他的想法。
“啊……啊……”话到嘴边,成了无助的低吟。她慢慢举起手,不顾上面还沾着浓浓的鲜红,抱住头茫然地盯着卡妙,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向后退去,直到被椅子绊倒,摔坐在地上。她的胳膊撞到了桌脚,发出很响的声音。她却像没听见一样仍然在向后退,缩到了屋子里被阴影盖住的角落,死死地扯住头发,曲起两膝将头埋在里面。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水,大颗大颗地滑落,晕开在沾满血迹的衣裙上。
“我……”她几乎喘不上气,用尽全力想将自己蜷缩到最里面,“我不是……我不是……对不起卡妙,我……”下面的话破碎得不成样子。“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听见没有!!!”忽然就泣不成声,“别过来……别靠近我……”
太阳快要从地平线上消失了,黄昏的时候是这片林子最安静的时候。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艾尔达最害怕一个人独处黄昏。她觉得会有一种让她透不过气的静谧将她和世界隔绝开,就像……被这个世界的一切抛弃了一样。
现在呢?为什么一看着卡妙的眼眸,她会那么慌乱?那么的……害怕那双眼睛再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
“啊啊啊啊啊!!!!!!!!————”她紧紧闭着眼睛,再也抵不住内心爆炸一般的情感狂叫出声,“我不要一个人!!!我不要!!!我不要!!!!!!!”
再次让她恢复了一点理智的,还是那熟悉的薄荷香。艾尔达只感觉有柔软的发丝温柔地拂过脸颊,接着就是那个人微凉的呼吸近在咫尺。她怯怯地抬起沾满泪痕的脸,发现他正弯着身子单膝跪在面前,一双通透的眼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并没有厌恶和冷漠,那双透亮的冰蓝色眸子里安安静静,更像是一泓清澈的泉水。
“……卡妙……”嚅喏着念出他的名字,艾尔达朦胧地看见他的眼里有什么光在闪动。正当她试图去读懂时,石青色忽然飘了起来。卡妙脸色煞白地松开了捂着颈窝的手,合眼向一边倒去。
“卡妙!!!!!!”
昏暗的、偌大的林子里,尖锐的呼喊久久没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