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男主养成手札》常霁

7、007

　　在解答过问题，絮春和魏铮鸣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魏铮鸣原想打算让絮春亲手体验一番，谁知正撞上父亲在这，坐在这里干瞧着，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清风学堂的学生因夫子要记录的关系，还要等在这里一段时间，目送着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离去。

　　一侧有人撞了撞李絮安的肩，“魏公子将李小姐护得好生紧，你们家要出一位官家夫人了。”官宦家的子女一向是看不上商户家的儿女的，但瞧着这光景，他觉得这回商户与官宦结亲的可能很大。

　　魏通判身强体健，正值壮年，升迁机会无限，前途不可限量。可李家富甲一方，连家仆都能送来读书，也说不清谁高攀谁。

　　日入西隅，李絮安回到院子里，却见只有妙画一个人在，往景明窗瞧去，“小姐，还没有回来？”

　　妙画无心地点点头，“有妙书姐陪着，还有魏公子，小姐不会出什么事。”

　　李絮安淡淡嗯一声，这回并未坐在院中温书，起身去了别的地方。

　　妙画张望一眼，奇怪地挠挠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李春宁回来时只瞧见妙画一人，抬头习惯性往景明窗望一眼，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也问了一句，“都这个点了，怎么都没回来？”

　　妙画说了李絮安的行踪，将针线放在绣篮，“你们走到小姐前头，怎知小姐今日出门了？”

　　李春宁将书袋就近卸在石桌上，笑着说明今日见闻，不甚在意道，“妙画姐姐，天色不早，陪我去用饭呗。”

　　待二人回来时，絮春已经回来，就站在院中桌凳前，朝妙书摆弄着手里提着的莲花花灯。暖黄的光晕映照在她的面颊，给原本白皙的肤色添上暗纹，像抹了层淡淡的胭脂。

　　书桌旁还放着两套笔墨纸砚，一看就知给谁的。李春宁毫不客气走上前来，轻声唤，“给小姐问安。”

　　似乎今日心情极好，絮春也不给李春宁摆脸色，让他凑过来，将两套笔墨纸砚往他身前一推，“铮鸣哥哥送给你和李絮安的礼物，府试可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哦。”

　　李春宁神色一亮，“多谢魏公子，多谢小姐，春宁一定不负所望。”

　　絮春应了应，兀自抱着花灯同妙书妙画仔细研讨。

　　今夜仍是李絮安守夜。

　　他回来时，小院一片清冷寂寥，景明窗前烛火随风摇摆，晃得人影幢幢，搅碎一地斑驳花影。

　　妙书和妙画出来时，拎着絮春那盏组装精致的莲花花灯，就近挂在梨花树下，“魏公子的眼光真好，这个花灯就是好看，小姐抱了几个时辰没撒手。”

　　眼见李絮安已经恪守规矩早早坐在这里，顺口问他，“絮安，你说是不是？”

　　李絮安嘴角上挑，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二位姐姐说的是。”

　　妙书妙画心满意足，一起走进对面侧房。

　　他看着莲花花灯灯影摇曳一夜。

　　清晨，他取走那株没有被光临过的花枝，揣着去学堂，半道扔进无人光顾的小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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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江月白将絮春叫过去，递给她两张质地上好的纸张。

　　絮春打开一看，是李春宁和李絮安贱籍转良的文书，日期落款就在几日前。

　　絮春不由想起前些日子父亲在粥棚前辛苦忙碌的身影，“这……”

　　江月点了点絮春的头，“傻孩子，你以为让他们读书考试就那么简单。这可是你爹爹费尽万难给你弄来的。”

　　絮春可算知道为何系统一定要让她按照原书走了。

　　按照原书剧情，男主搭上她，见到魏铮鸣，得到他的赏识，为他脱离奴籍，这一流程可比絮春无名无位的一双爹娘操作起来简单多了。

　　絮春忽而明白为何明明未到规定时日，爹爹突然大掏腰包施善与流民，一时为自己的鲁莽无知而悔悟流泪，“母亲，是我不懂事。”

　　“怎么还哭了呢，爹娘不是给你办好了吗？”江月白急忙安慰自家闺女。

　　回去之前，江月白特意多嘴问了一句李絮安，说这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前程不会坏的。

　　絮春奇怪，一问才知，李絮安时不时往主院跑，帮江月白跑腿打下手。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絮春惊叹李絮安是如何有这么多精力，一边读书，一边寸步不离关照她，一边还能空出时间跑来主院帮忙一二，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放学后絮安来到絮春的小院子，给花囊续上新花，眼见妙书妙画谁在忙便搭把手，末了才靠在梨花树下开始温书，令絮春对他的印象越来越好。

　　反观李春宁，自上学之后一日没早归过家，絮春严重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去探讨学问，哪里有那么多学问窟窿需要天天探讨。

　　絮春便将李絮安招呼过来，“你老实说，李春宁每日放学不归府都去做什么去了？”

　　李絮安捧着书卷一脸难意，“小姐，小人实在不知。春宁从未同我提起过，也从不带我一起。想来就是正常的探讨吧。”

　　絮春扼腕，“要真是探讨学问，他会背着你？”

　　于是晚上，絮春守在门口，眼见李春宁回来，前脚没沾地，就将他唤到屋里。

　　李絮安站在庭院中，正好从敞开的门户里，看到坐在正厅的絮春和站着乖巧垂首的李春宁。

　　心中想，自上学后，这扇门，他再也没踏进去过。

　　屋内的李春宁并着脚，将絮春的嬉皮笑脸学了十成十，“小姐，小的对即将到来的府试十分有把握，你且放宽心迎接小的的好消息便是。”

　　“最好真的如你所说。”絮春半信半疑。

　　次日她便找个时间亲自去趟清风学堂问候夫子，眼见夫子提起李春宁嘴便如开了闸的河水，滔滔不绝，如何都拦不住。

　　絮春放下心来，这便道叨扰告辞。

　　倒是夫子记得她送过来的是两个人，临别前将李絮安的近况也说了说，说是个灵根聪慧的孩子，假以时日，也会成大器。

　　絮春怀着这人真是哪哪都好的心情回家，傍晚叫妙书去取她拿回来的匣子，抖了抖手，将两张文书举在二人眼前。

　　李春宁凑近，眼前一亮，絮春刻意身子朝后靠了靠，嘴里嘟囔，“又不是看不见，离得这么近做什么。”

　　李春宁：“……”李絮安明明和他的距离是一样的，怎么不说他！

　　不过因为这张文书李春宁惴惴好几日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抱拳周正对她道谢。
　　李絮安同步道。

　　絮春眼睛从始至终盯着李絮安，满眼赞许，“都快起来吧。”

　　他奇怪地摸摸脸，“小姐，小人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吗？”

　　絮春怎么看怎么满意，“没有没有。”

　　移过目光，对上李春宁，一脸嫌恶，“明日好好上学，散了罢！”

　　李春宁：“……”他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么不待见他。

　　四月初七，风和日丽。

　　浙宁上千学子皆聚集在府衙门前，争先恐后扫过长榜上的名单。

　　人群乌乌泱泱，时不时传出几声“我终于中了”的惊喜叫声，夹杂着“又没中”的哀嚎。

　　絮春坐在府衙对面的酒楼上，将下面的光景一览无余。一直探着头，寻找李家的藏蓝衣袍。

　　谁知在她背后有人喊了声小姐。

　　絮春回头，见到个头相当的两个少年。一个仍一脸自信，一个仍一脸淡意。絮春腔不准他们二人到底过没过，主要摸不清李絮安，直截了当问出来。

　　李春宁拍了拍胸脯，“小姐当我是谁，必然是成功过了的。”见李絮安没有向往常一样立刻接上，索性替他接上，“小絮安没过，不过他还年轻，明年考过也是一样的。”

　　空气沉寂了一秒。

　　絮春：“……”这话要不然还是别人说吧。

　　“渴不渴。”絮春起身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茶，递到二人嘴边。

　　妙书心想这话题掠过得也是够硬的。
　　妙画则一头雾水，靠过来，撇着嘴说这茶她可以倒，何必劳烦小姐。

　　妙书白她一眼，接着愣住。

　　只见李春宁笑嘻嘻接过茶，对着絮春千恩万谢。而李絮安则张嘴咬住杯沿，就着絮春本就倾斜的手势饮下，抬袖擦去因絮春愣神抖动溢出的流线，后朝絮春道谢。

　　一屋子的人都惊神。
　　李春宁双眼瞪大，手里的茶莫名烫手起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茶：他才十一岁，是吧，才十一岁。

　　妙画一把抢过尚在他手中的茶盏，任茶水抖动洒出大半，气呼呼地，“别喝了！不知尊卑！”

　　李春宁指着自己：？妙画姐姐你要不要看清我是谁。

　　絮春倒没有太大被冒犯的感觉，只是方才打她个措手不及，而且李絮安顶着那张初见俊俏的脸擦水还挺好看的，一时多看了几眼。

　　她讪讪收回茶盏，不满地嗔怪一眼妙画，“妙画，你抢人家茶水作甚。”

　　妙画：“我看他不爽，一会儿游街他不用跟着了！”

　　李春宁：“……”

　　妙书看着满屋子半大孩子，无奈扶额，“妙画你也不用跟着了，去把春宁送回府。”

　　妙画不满：“妙书姐……”

　　“你要还认我当姐姐，就跟春宁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妙书面容严肃。

　　李春宁：“？”明明今日是他中了榜，怎么反而在折腾他。
　　他认命地看李絮安一眼，扬着笑脸请妙画跟他回去，还得来甩脸和一句冷哼。他也是没招了。

　　就事论事，此时絮春对李春宁满眼同情，但并不妨碍后脚她便叫李絮安往外走，拿着一个小狗面具安在他脸上，“真可爱。”

　　小狗隔着一层淡淡的木香透过仅有的光亮窥得少女血气充足的脸蛋，听见她说，“喜欢吗？”

　　“没什么用。”他说。

　　“那好吧。”絮春放下，眼睛瞥向其他摊位。

　　天光便接连涌进他的眼睛里，眼前少女愈发白皙，光明。

　　眼见絮春提着裙摆哒哒两步跑到卖糕点的摊位，招呼他过去，“这个总有用吧。喜欢吃什么，随便挑，我买单。”

　　李絮安沉吟片刻，指了时常见絮春摆在景明窗前的玫瑰花饼。

　　“你也喜欢吃这个？”絮春惊喜道，“真是同道中人，我也喜欢！”
　　她指着糕点，“老板多给我包一些。”

　　回去的路上，絮春一边塞着糕点，一边道，“你知道曾子固吗？”

　　“不知道。”李絮安道。

　　“那我给你讲讲他吧。”絮春道：“他被后人评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足以证明他才华过人。可是他也多次名落孙山，到三十八岁才高中。所以说，一场考试并证明不了一个人的才华涵养。”

　　“你今天肯定也看到在场看榜的大多数都是比你年长的前辈。你现在尚年轻，还是有很多次机会的，今年不过，明年再考就是。不日李春宁进入浙宁学府，供养他花费的银钱比你多上太多，你也不必担心束脩费的问题，且沉下心来学。你这样聪慧，我相信明年你定可中榜。”

　　“嗯。”李絮安捏着玫瑰花饼应道，“小姐，我没伤心。”

　　明明是听完她这一兜子话才说不伤心的。絮春展颜一笑，“不伤心就好，那，我们朝前看。”

　　玫瑰花饼松软苏散，一不留神，嘴角便会留下碎屑。妙书眼见絮春手里还有的吃，便没管她。

　　李絮安的目光落在絮春嘴角，道，“小姐，我方才说错了。”

　　“嗯？”絮春不明所以。

　　“那个小狗面具。”他说，“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