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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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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场面话说得极其漂亮,老实说,絮春被取悦到了,但她转眼便看到站在小厨房摇着一把蒲扇,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们的李春宁。
下一秒,小厨房的人走出来,“小姐,水烧好了,小的又多烧了些热水,若小姐一会觉得冷,可以唤小的进去加水。”
絮春颔首,“有心了。”松开李絮安,兀自进入水房。
李春宁便靠过来,对着李絮安竖起大拇指:“你真厉害。”
李絮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往梨花树下走。
李春宁偏不识趣凑过来:“我是真心的,能让我觉得厉害的人不多,你真的让我觉得厉害。”
李絮安神色稍缓:“你也挺厉害的。”
“那当然。”李春宁毫不脸红。
絮春出来便见到他们在梨花树下谈天说地的模样。
彼时妙书已从江母那里回来,见絮春从水房出来,给她披上披风,跟着絮春的视线看过去,突然觉得多这么两个人也不错,轻笑一声,“小姐进屋罢,免得一会着凉。”絮春方往屋内走。
翌日,妙书早早地喊窝在一起的妙画和絮春起来梳妆。
絮春半睁眼睛,一看时辰,“妙书姐姐,今日怎么这么早。”
倒头睡去,被妙书连拉带拽迫着给摇起来,“小姐你忘了?昨个黄昏李叔说已经跟咱同条大街清风巷的清风学堂说过了,你说今日要亲自送他们去上学。”
絮春梦呓,“……哦。”身子又软下去。
妙书无奈,“妙画!”
妙画被迫清醒。
还好起得早,这一折腾将将到卯正,絮春走出门,李春宁和李絮安已经在外头候着。
二人虽仍着李家家仆衣,背后却各多背着一个书袋,加之瘦削的身形,有点瘦弱书生的味道。
“给小姐问安。”李春宁上前一步。
李絮安随后也道。
絮春莫名感觉他们两个好像在暗中比什么般,每次一个有动作另一个也不甘落后,觉得好笑,早起的脾气消了一半,叫上二人一起朝府外走。
马车在外候着多时,眼见絮春在一众簇拥下迈下台阶,马夫从马车后搬下脚蹬,守在脚蹬前。
絮春道了声“谢谢”,任妙书扶着单只脚踏上脚蹬,身侧忽而冒出来个声音,叫住她,“絮絮。”
来声清朗,带着新柳稍发的稚气,透着青玉的温润,又裹着几分熟稔的亲昵感,絮春当即辨别出来,转头,眼尾漾起笑,“铮鸣哥哥。”
昨日絮春已经同李春宁和李絮安提过魏铮鸣的名头,此时随着这声也转过头来。
只见絮春抬脚下蹬,魏铮鸣跑得比她还快,转眼来到她跟前。
少年已到拔个的年龄,身量极高,轻易越过絮春,朝她身后陌生的打量,“絮絮,这就是你要送去府试的两个孩子?”
李春宁轻啧一声,听起来里头含着莫名的烦躁,接着躬身,露出一排牙,主动示好,“见过公子。昨日刚听小姐说过公子玉树临风,才华过人,且生得一副好模样,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李絮安若有所思,跟着道,“见过公子。公子果然容颜如玉,身姿如竹。”
两位新人十分有眼力见,絮春欣慰地朝魏铮鸣介绍,“铮鸣哥哥你好厉害,我昨日才跟父亲母亲提的事,今日你便知道了。”
她原还想找个机会跟魏铮鸣亲自说一说,没想到他今日自己主动找过来,倒省得絮春去费口舌。
魏铮鸣被她夸得脸颊微红,挠头,“赵夫子跟我说这几日你生病没有上课,我心中担心,便让母亲去打听你的近况。正巧昨日江姨母来府上报平安,我听着顺便将这件事也听了去。”
絮春原地转了个圈,“铮鸣哥哥不必担心,絮絮已经大好,一天能吃三顿饭。”
“能吃就好,我们絮絮要生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魏铮鸣不自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借秀才哥哥的吉言。”絮春微微仰着一张小脸,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清泉储水,水光潋滟。
魏铮鸣脸上可疑的绯红加深。
妙书和妙画识趣撇过眼去。
李春宁似有若无怪笑一声,“魏公子也要去学堂吧?再不去便要迟到了。”
这一说提醒絮春,眼见魏铮鸣今日着的是浙宁学府统一的学服,拍了拍头,“都怪我没注意,铮鸣哥哥快走吧。”
魏铮鸣目光幽幽,“絮絮今日出府,是为了送他们去学堂?”
“魏公子今日同小姐难得一见,不如一起?”李絮安上前接上魏铮鸣的话。
“这不顺道吧。”絮春没有生气,认真算了算时辰,对上魏铮鸣期待的眼神,“我怕铮鸣哥哥迟到。”
“无妨。”魏铮鸣赏识瞧李絮安一眼,“今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本来我打算在府中自学的。”
他意如此,絮春也不好再说什么。且她本还有求于他,很松快地应下,眨巴着眼,最后申请一张保命符,“真迟到不赖我哦。”
魏铮鸣哑然失笑,“真不怪你。”
然而小小的絮春还是不敢承担这个风险。
父亲跟她强调过,铮鸣哥哥的父亲是浙宁通判,正六品官员,不是她们这些商贾之家能随意攀交的。铮鸣哥哥对她好,喜欢跟她玩也就罢了,正事上不能含糊。
上学对于絮春来说就是一件极大的正事。
她迟到一下夫子就告状告到父亲、母亲、铮鸣哥哥面前。这也就算了,再往上告到铮鸣哥哥的母亲那里,那才是真的要命。几顿家法都不够用她挨的。
絮春捂着头说还是先送铮鸣哥哥吧,令魏铮鸣笑得难忍,看向她的后方悠悠应好,拿茶点哄着上到他的马车。
妙书安排好三人跟了过去。
妙画在她身后浅浅哀叹一声怎么又是她,但奈何年龄摆在那,也没什么可争一争的。
往常蹿在最前头的李春宁此刻落在人群末端,一脸慎重,不知道在面临什么重大的抉择。
马车摇摇晃晃,嘈杂声不绝于耳,李春宁转头朝窗外张望一眼,嘀咕道,“这马车怎么越走越慢,这么长时间还在闹市。”分明前面根本没人挡路。
妙画斜他一眼,“瞎嘀咕什么呢。”
李春宁扯了扯嘴角,双眼当即弯起来,“我在说这马车走得慢好啊,不仅能让小的看清集市丽景,还能多和善解人意美丽善良的妙画姐姐待在一处。美景与美人,不枉此行。”
妙画嘴巴微翘,“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油嘴滑舌,长大还得了。”
“长大有妙画姐姐教,小的一点也不担心。”李春宁往近凑了点,颇具撒娇的意味。
“春宁这话说得很对。”李絮安心不在焉随声附和,盯着马车帘幕一角,若有所思。
喧闹一点点降去,人烟也渐渐稀薄,出现在街头的都是着同样薄衫的少年,个头参差不齐,捧着一捧书卷匆匆往里奔。
马车便停在这里,妙画让他们二人跟着下来,便见走过去的少年看着并排而立的絮春和魏铮鸣,调侃道,“铮鸣兄,这就是你那个时常提在嘴边的絮絮妹妹?果真机灵好看。”
魏铮鸣一个个打过招呼,转头深深看着絮春,久久没有挪步,看得旁边跑过去的少年哈哈大笑,甚至有些也不担心迟到了,一起停在不远处看热闹。
絮春被看得不好意思,往魏铮鸣正身前又错了错,躲开那些打量的视线,“铮鸣哥哥,你怎么还不进去,他们都在看你。”
“这就进去。”魏铮鸣往后挪了一步,又顿住,望了一眼不远处等着絮春的两位少年,再次看向絮春,指向她腰间的悬挂的双鱼玉佩,“絮絮怎么不提要哥哥帮忙做担保人,也不说给哥哥一个谢礼。”
这不是觉得时机不对,不好开口。
絮春恍然将双鱼佩取下,“原来铮鸣哥哥想要这个,早说就是。这个东西不值钱,只是絮絮最近喜欢,哥哥想要就给哥哥。”
“哥哥没这么贪心,只要一个。”魏铮鸣笑着从絮春掌心拿走一半,捏着坠子悬空于围观的人眼俱能瞧见的地方,摇呀摇,示意道,“谢礼哥哥收下了。”
稍后三步并两步跑到一众同窗身边,再次回头,引得同窗轰然大笑,各搂着他的肩,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这么轻松,应该是没迟到的。絮春松了口气,走过来上自家马车带几人返回瑞庆大街。
李叔昨日说过寻的这个学堂夫子是极其严厉的,稍有迟到瞌睡便会打手板。絮春急着赶路,并未仔细去瞧身边人的脸色各有各的不对。
好在清风学堂所在的清风巷在入瑞庆大街的第一个巷口,紧赶慢赶,听闻学堂里起了读书声,稀稀拉拉的,应是刚起声。
妙书在前,带着絮春敲了敲学堂的门,向守门的书童道明情况,被领着来到里头见到夫子,向夫子递上二人的束脩。
昨日李修明已言明情况,夫子见到絮春身后跟的人,并未有多大脾气,客客气气让他们过来,又说絮春路上回家小心。
走至门前,学堂内读书声渐起,絮春心口一块大石头重重落地,兴致一时高起来,拉着妙书妙画便要沿街逛起,却被妙书告知本月周身钱财都用在买下他们二人并给两人交束脩费,一时心中大恸,回家便找江月白哭诉要涨月钱。
江月白冷咳道:“絮絮,这是你自己执意要买下的人,也是你要送他们去学堂,支出的钱财也该由你担着。”
任絮春如何哭闹撒娇,江月白岿然不动。李修明进门,絮春立即闹到李修明那里。李修明神色动容,只做了个弯腰的动作,一个茶盖横飞过来,身子也不弯了,头也不歪了。
“爹爹还有事,絮絮你再求求母亲。”迅速逃离现场。
一直到晚饭时间,江月白完全没有松口的动向。
絮春累得躺在厚软的羊毛地毯上,认命地闭上眼睛。越发觉得,她遇见男主就是来倒霉的,气鼓鼓往地上捶了一拳头。
回到自己院子已是深夜,絮春走到景明窗前连闷两杯茶,目光才移到案几上的花囊。
此刻旧颜新换,更多一株醉海棠。
絮春沿着景明窗朝外张望,却见景明窗下,身着藏蓝直裾的少年捧着书卷依靠在墙根,身侧还有一床薄被。
“今夜是你守夜?”
少年连忙放下书卷起身,朝絮春行礼问安,“是小人。”
絮春依旧脸盲,下意识问:“你是?”
“回小姐,小人是絮安。”他答得不疾不徐。
絮春点点头,目光落回窗边对着月光的梨花压海棠,“这也是你今日折的?”
“嗯。”他应声。
少年挺拔的身姿被今夜皎洁的月光映至窗内,又被屋中明亮的烛火驱散,于是他只能看到自己倒映在墙边的半道身影,“给小姐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