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男主养成手札》常霁

4、004

　　絮春摆弄着腰间的汉白玉双鱼玉佩，一脸殷然。

　　系统径直在絮春脑海里叫嚣：【不对，宿主这不对！】

　　絮春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它。

　　系统给她颁布的任务是将男主成功送至浙宁学府就学。按原书中来，是她亲自教习，准备好一切，轻易就中得头首。

　　絮春听完一阵掴掌称快。

　　原书对男主真好，前脚被收留住下，后脚便不用端茶倒水为奴为婢，还由身为“富贵小姐的她”亲力亲为照顾他，引导他，不像收个仆人回来，倒像给自己领个被伺候的祖宗。

　　前十三年半的人生，絮春哪里伺候过人，怎么一到所谓的男主这里，便即刻翻身当人下人。

　　絮春端详着榻下两个少年的脸庞，小小年纪初具轮廓，将来定生得英明神武，不等凡俗。只不过，如今根本勾不起絮春心里那点怜惜之意。

　　吃着睡着被人安安稳稳伺候着不香吗，上赶着给自己找不快。想让她按照原书设定来，真是想得太美。

　　更别说，她身边跟随她多年的两个亲婢子都没怎么亲自教过，反而来教刚放身边的小厮，传出去让下人如何看待她。说不定男主很快就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特殊关照，开始如原书里对她起一些不该有的念头，不出几日下人里头开始风言风语，爹娘那边更不好对付。

　　系统的任务是男主进浙宁学府，并没要求怎么送。只要达成这个结果，过程不重要。

　　所以她打算另辟蹊径，看能不能走。

　　果真妙书和妙画两个小丫鬟察觉不对劲，有些摸不清絮春的头脑。只见妙画先开口道，“小姐，你若想让他们能听懂你的话，只需让他们随我们一样陪你一起识个字便行了，何必多此一举送他们去学堂？”

　　李春宁一脸古怪，“小姐，你真心想送小的们去读书？”

　　妙画瞪了他一眼，紧接着李絮安垂眸，满身谦卑：“妙画姐姐说得对，小人伺候小姐，只需识个字便成。”

　　有一个喜欢拍马屁的同事是什么体验。李春宁抿唇，没有搭李絮安的腔。

　　“不成。”絮春冲着妙书妙画二人坚定摇头，“你们俩全是因为跟着我也学不进去，在先生面前打瞌睡比我还厉害，我才没要求你们学什么。”

　　话落，妙书和妙画皆是一脸心虚，无奈地嗔絮春一眼。

　　妙书：“小姐，奴婢本来学再多也没用，还不如拿这时间多给小姐缝补几件漂亮的衣裳……”

　　妙画无条件点头：“是啊是啊。”

　　絮春嘻嘻哈哈应下，面朝李絮安和李春宁，“但你们不同，与我相遇之时我便瞧出来你们本来就接触过不少读物，肚里有些墨水，加之你们那聪明劲，若不入学府，实在可惜。”

　　李春宁挑眉，对絮春一醒便送要送他们去读书的坚定态度很是讶然，接着听见絮春的第三条令，“我身边的人都要胸有点墨，妙书妙画与我皆是女子，我们一起上课比较方便，你们则不同，送入学府更省我院中开支，我还能拿剩下这笔钱多买些我喜欢的东西。就这么定了。”

　　主子态度如此，下人还能说些什么。再说下去便是招恨，他们都不是什么没眼色之人。再说，此事于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李春宁弯唇，首当其冲应下，“小姐大恩大德，小的铭感五内。”
　　李絮安随之。

　　话音皆落，屋内沉寂一秒。

　　三。

　　二。

　　一。

　　絮春于心中默念。
　　没有系统可怕的提示音。

　　静默之后是狂喜，絮春勾着唇让他们退下各干各手头上的活。

　　李絮安听完脚下生风，眨眼人影消失于门户，倒是李春宁落后一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回头看絮春一眼，眼见她整个人陷入软塌中朝妙书和妙画撒娇哀呼，不明所以地出门。

　　刚解决完心头大患的絮春浑然不知，一心抱着妙书的纤腰，偷偷捏着她的软肉撒娇道，“妙书姐姐，我想喝冰糖炖雪梨，你去给我炖好不好～”

　　妙书无奈地点了点絮春的额头，“小姐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个时节集市上根本没有雪梨鬻卖，倒是可以给小姐煮酸酸甜甜的青梅茶。”

　　“那我要喝青梅茶。”絮春一个翻身滚回软榻里，帕子往脸上一丢，假寐起来。

　　二人有再多的话想说也无可奈何地闭上嘴一同退了出来。

　　雨滴淅淅渐小，雾霭沉沉。

　　院中的梨花树被夜风冷雨打下来一地残花，李絮安正撑伞在雨中一点点扫合。而另一边，李春宁在小厨房里兢兢业业地烧着茶，偶尔分神听一听雨打窗棂的碎音。

　　妙书和妙画对望一眼，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一个走进小厨房，一个则去梨花树下给李絮安搭把手。

　　而屋内，原本想骗骗妙书妙画的絮春，竟真的这样缓缓睡去。

　　系统急唤絮春几声，意欲商讨她这过分出其不意的出招，却见她气息沉缓，如何也唤不醒，气得隐入她意识深处也跟着睡去。

　　絮春再醒时人已回到床榻之上，江母李父现身于她床边，陪她吃下饭后，盯着她把熬好的中药一口闷下去。

　　江母把碗递到李父手中，“絮絮要将春宁和絮安送去学堂？”

　　这事本来便要经过二老点头，早晚都要让他们知道，絮春应道，“父亲母亲，你们说将他们送去哪里好？”

　　接着又道，“我看浙宁学府很好，我的夫子就是从浙宁学府请来的，妙书和妙画也跟着我听学来着。”

　　江月白摸着絮春的头，神情轻柔，“我们家能请到浙宁学府的老师，还不是沾了你隔壁铮鸣哥哥的光。”

　　李修明苦口婆心：“浙宁学府是浙宁的官学，里面就读的童生最低都要通过府试，而且这府试还要找浙宁学府内廪生做担保。这一整套流程，就算你爹娘金银再多，也无力变更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跟在你左右，也能识得几个字。”

　　“府试是不是在四月初？”絮春试探问。

　　“是啊。”李修明道，“絮絮，你这是铁了心要让他们科考入仕？”

　　父亲啊，你是不知道你美丽可爱的女儿在经历什么非人的规训。絮春一个头两个大。

　　府试考试加上阅卷的时间，系统给絮春分发的寿命奖励，满打满算刚好够用，心中对系统精密的安排翻了个白眼。全身心地劝道，“爹爹，你知道的，我一向看人很准。他们没有试一试你又怎知道他们行不行？既有府试，那就先将他们送底下私塾学一学，到那天就去考，考不考得过的，先考一次再谈以后。万一我们府上真供养出一位秀才，爹爹你也开心不是。”

　　根据系统这敲锣打鼓的紧密安排，李春宁有男主光环加持肯定考得过，就是不知道李絮安……算了，他又不是男主，对他要求不高。

　　絮春隐去没必要的担忧，据理力争，“而且寻找担保人很简单，铮鸣哥哥便是浙宁学府优秀的廪生。担保而已，我跟铮鸣哥哥说一声，他应该会同意的。”

　　傻孩子，他当然会同意，只不过……李修明预备语重心长说理。

　　谁知江月白和絮春志同道合，“絮絮说得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我们李家人从来不说不行。”

　　母女俩一个阵营，李修明还能说什么，摆摆手迁就，“便先找私塾让他们学着，看这几日铮鸣来不来府上找你玩，若来我顺嘴跟他提一提，若不来临了我便去他府上求一求他爹，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絮春跳起来，抱着李修明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又给江月白补了一个，抱着二人不撒手，“我就知道父亲母亲最好了。”

　　李修明脸上的阴翳一扫而光，午后上工视察，见到的人都觉得东家今日精神备足。

　　几近黄昏之时，太阳终于从云层之间挤了出来，洋洋洒洒的金光穿过尚带着雨水的梨花树，落地上斑驳碎影。

　　絮春有心走到景明窗前赏景，却见罗汉床矮脚案几上放着一杯尚冒着热气的茶，方角不知被何人放置袖珍的汝窑花囊，插着几枝尚带水露的梨花。

　　絮春把妙书叫了进来，“这梨花是谁插的？”

　　对妙画过于了解的妙书：“午后我就见妙画和絮安待在梨花树下，想来应是絮安给小姐放的。”

　　絮春摩挲着手中热茶的杯沿，“那这茶也是他倒的？”

　　“应该是春宁。”妙书回，“晌午我便见他在小厨房煮茶，想来是怕小姐起来喝不到温度正好的，隔一段时间便温着。”

　　絮春放下杯盏，弹下梨花枝头的水露：“都有心了。”

　　用过饭，絮春习惯性瘫在软榻之上，拿着书一晃一晃，醒神的鹅梨香燃在一旁，反而不顶用，哈欠一个接一个上来，晃得书上的字越来越花。

　　身上一重，一股流动的冷香倏然之间蹿入鼻息，盖住屋中越烧越旺的鹅梨香。

　　絮春注意力被吸引，清醒回神，目光从少年收回的手流转至他稍显稚嫩的脸庞。

　　有些脸盲：“你是？”

　　少年似乎没想到絮春这么容易惊醒，急促地朝地上跪，“回小姐，小人是李絮安。妙画姐给小姐备水抽不开身，让小人进来唤小姐，谁知小姐在睡着，怕小姐吹风着凉，这才先拿披风为小姐披上再想着回禀妙画姐。请小姐责罚。”

　　絮春哭笑不得，“有什么可责罚你的，快起来。下回妙画再叫你，你直接将我唤醒便是，我没有起床气的。”

　　“小人明白。”李絮安缓缓直起身，伸出长袖遮掩的手。

　　絮春一怔，明白过来他的意图，坐起身将披风放置一边，把手搭上，越看越滑稽，忍俊不禁，却没有开口说什么不讨喜之言。

　　水房在小厨房这边，走出厢房门第一眼却能看到院中梨花树，夜里淡香逶迤，踩到门边便能撞个满怀。

　　絮春合时宜地想起案几上的梨花瓶，闲聊般问起，“花囊里的梨花是你放的？”

　　“是小人。”少年坦坦荡荡地承认，夜色遮掩下，脸颊稍绯。

　　絮春问：“怎么想到为我折一枝雨后梨花？”

　　“没什么。”少年低声，“就觉得这抹刚被雨洗过的白，很像初见小姐那日裙角晕开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