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 落日》西边河流

10、那就 新疆见了

　　好啊，那今年我们去哪里外滑？老板确定了吗？他强作镇定，接着问。
　　经过一年，他确实肉眼可见的又成熟了些，锻炼，学习，精进，又考了两个证，比之前的证书都高阶了一步。阿中和阿富都看得见他的努力和进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还开始自学英语，因为他记得曾有一次，他给她说过，他有两个证，她很鼓励他，那好啊，那你以后有机会，可以去国外看看，国外很多国家的冰雪运动更普及，关键是你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会偶尔在清晨，发圈，一首歌，好多英文歌，他几乎都收藏了下来，其中，他最爱的一首，他已经会唱，就是那首他每天都会循环播放的：
　　I just wondering
　　Do I cross your mind
　　Much as you cross mine
　　We are on separate timelines
　　But sometimes I wish you were still on mine
　　他也终于明白cross ur mind原来出自这个
　　谁在你的心头萦绕？祁珈落，但你知道吗，你一直在我的心头萦绕。
　　......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力量，但他知道，如果一种力量让自己上进，有方向，去争取，应该是一种好的力量，哪怕，他永远也不会再和她有交集，永远也无法表达什么，获得什么，但那种期待和改变的力量，真的很美好。
　　男人成熟起来，周围的朋友也就会更尊重。阿富其实年龄最大，三个人中，之前的资历也最老，技术是最全面的，这两年，他似乎放慢了下来，停滞不前，无论是事业，还是他和他的平淡如水的女友之间的感情。
　　他从不过问阿中和阿富的私事，阿中和阿富也就不过问他的，三人都是好兄弟。他心里隐隐感觉的到，那个祁珈落是大家都喜欢，但是不可能的类型。
　　阿中总结说，她是那种不能去随意招惹的女生，他在想，我不会随意，我希望她好，看到她的那种好，我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比我以前好，有缘的话，我会感谢她带给我的那种向上向前的动力。
　　接下来的日子，他似乎更有了奔头，每天不再很晚睡觉，起来的更早了，像当时上学一样，开始早起背单词，是的，他自己都觉得惊讶，每天晨起，睁开眼，他会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夏天快过了，秋天，秋天快过了，穿长袖了，天凉了，穿两件了，更冷了，开始缩手缩脚了，冬天，来了。
　　进入冬天，他们这个行业的人，自动进入兴奋期。从北方来的候鸟教练开始纷纷飞回北方，一头扎进各大雪场，开始为期雪季的教学和工作，这是教练一年中收入最高的季节，他们蓄势待发。
　　他们培训学校带着学员外滑，倒不赚什么钱，通过一个旅行社组织好住宿和交通，主要是和学员拉进关系，拓展客源，一般一周过后，他们看情况，或申请留在外地，做一个外场教练，或返回，接单。在外地做外场教练，需要胆识和勇气，一般的雪场都有自己的御用教练，发现了外面的教练，都会驱逐，所以，都是以朋友或家人的身份和关系去外场教学。其实这在业内是心知肚明的，大家也都知道，但有一点，安全，安全第一，去年雪季，在新疆，就出了两个事故，一个是教练带着学员去滑野雪，结果一个女学员栽进雪坑，头没有及时出来，就几分钟，眼睁睁的，人就走了；还有一个，一个教练自己私自滑到雪道外面的道上去了，结果撞上了一个被雪埋着的岩石，人也没了。
　　持证，是教学的第一道门槛。安全，是最重要的。
　　当他看到这样的消息，想起阿中说的她去年一个人去了新疆滑雪，他就在想，这个祁珈落，技术不怎么样，胆子也小，不会跟着哪个野教练到处乱跑吧。
　　头发长了，还是很舒服，他常常回味阿中直白浅显的描述，那该是什么样子，长发，长裙，一定是笑意盈盈的她，还喜欢眉眼和嘴角一起弯弯的笑吗？
　　祁珈落，这个冬天，我们再会。
　　你，准备好了吗？
　　我，一直在准备。
　　老板今年收益不错，心情蛮好，关键是他家里不太差钱，心态比较平和，外滑的计划做出来后，他看了看，批了预算，定了日期，就等外滑了。
　　今年，他们走远了一步，定在了新疆。还放出来一个承诺，明年再上台阶，争取走出国门去秀秀中国教练的技艺。难得的经济低气压下，他们还在前进，大家都有点开心。
　　国庆，他突然想起来，去年国庆，她发的朋友圈，一张图片，是一张被长发掩隐的侧脸，眯着眼，仰头，背景是纯净干净的海岸，配文：复得返自由。
　　他夜里常常翻出那张截图，因为她的朋友圈都是三天可见，当时看见这个图，他立即截图下来，常常点开，放大，一丝一毫的去琢磨和思念。
　　年轻男人的心事，他都埋在心里，未曾吐露一丝一毫。
　　母亲常常和他电话，年少时，父母外出务工，将他交给外公抚养，他和外公最亲近，他抽空回去看望老人，外公每次就会问一个问题，风儿呐，你啥时给我带个媳妇回来？
　　他每次都说，外公，我现在还不够好，等我再努把力。要不然，女孩儿跟着我，吃苦。
　　外公就笑笑他，拉着他的手，看着他笑。
　　他没有想过确定要什么，只是隐隐的感觉。这一年，他继续教学中，又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和女生，他其实蛮期待，能有心动感觉的人，很遗憾，他发现，他忘不了她，他总是在心里，拿另外的女生和她对比。
　　那天阿富在弹吉他，弹了一首他这个年龄没有听过的老哥，是李宗盛的，其实，他跟着阿富学吉他的时候，就已经被老歌普及了一次，很多他这个年龄的人不会唱的歌，他都会，这首鬼迷心窍，第一次听，他就被迷住了。
　　夜里，他翻看以前和她的对话记录，看她的朋友圈截屏，他常常会放这两首歌，cross your mind和鬼迷心窍。
　　午夜梦回，梦到她长发笑颜的看着他时，脑海里，也会想起这两首歌。
　　有人问我你究竟有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都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
　　婉转叹息，祁珈落，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还有一周要出发了，他点开了许久没有点开的对话界面，还停留在一年前。她是他的学员，照例，由他来跟踪落实。
　　他的手指有点颤抖，下了班，就收到工作群里的消息，每个人负责落实自己学员的最终行程情况，老板最后对接旅行社谈价格，定食宿，返程等等。
　　紧锣密鼓。
　　珈落姐，你好，我是风教练。他看了看，觉得有点正式，没有点出去，消除，重新编辑。
　　落姐，好，好久不见，今年的外滑，我们要准备订票了，你去吗？最后几个字，他边打边冒汗。
　　长出一口气，他点了发送，就放下手机，去浴室洗脸。
　　手机的铃声，他开到最大，边洗脸，他边侧耳听，一直没有回复。
　　他关了门，准备放水，就算房子里就他一个人，他还是习惯关门，哗哗哗，他站直，仰头，冲水，洗手，叮咚叮咚，他恍惚听见了手机铃响。
　　他打开门，飞快的冲了出去，差点撞到门口的塑料搁物架，拿起手机，微信有人回复，祁珈落，他的手指有些颤抖，他顿了一下，点开，是她。
　　风教练，你好，谢谢，上次去训练学校的时候，阿中教练给我说过了，没有问题的，今年，你们去哪儿呢？
　　新疆。他千般忐忑，万般思绪，敲了两个字，发送。
　　哦。她回了一个字。
　　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哦，是什么意思，虽然他知道，这是她惯用的对话。
　　去吗？他迫不及待，脸上的水滴一直在滴。他也不管。
　　去。一字值千金。他跳了起来，双手握拳。
　　新疆哪里呢？
　　她继续问。
　　禾木。
　　哇，好啊，我有五年没有去过了。下周出发吗？
　　嗯，你要去的话，我们这边好安排食宿，方便把身份证号码给我吗？
　　下周我有个case，比较重要，我不一定能和你们一起走，但我会尽量，所以，票还是我自己订吧。
　　哦。那也行，一定要来啊，我好久没有见你了，怎么滑雪没有都忘了吧？
　　他既失落，又开心。心里在默念，一定要来啊，祁珈落。
　　一个笑脸回过来。基础的还在，高阶的，我一直都不好，你知道的嘛。他似乎耳边已经听见了她懒懒恹恹，拖着尾音的腔调。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心跳的很快。
　　那我把我们住宿的酒店也发给你，你别订错了啊。住在一起，方便集体行动。
　　好的，谢谢风教练。那新疆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