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深爱过去的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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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一道盈蓝熟悉的身影从科技局大门走出。
“这里。”幽蓝魅影挥手喊住托雷基亚，他注意到了他手中的光屏，也看见了里面的信息——泰罗受伤的数据资料。
托雷基亚表面上与平时并无不同，但幽蓝魅影知道，他心中虽然坚信泰罗可以突破绝境，成就属于太阳之子的奇迹，担心却是无可避免的。
于是他伸出手，说，“边走路边看资料很容易撞到人，我拉着你走吧。”
在光之国独行的这些年里，在泰罗不曾陪伴身旁的日子里，幽蓝魅影无数次幻想过，幻想如果自己通过了宇宙警备队的考核，是否能与泰罗同行，和他一起成为“光之使者”，成为“英雄”，成为“奇迹”。
托雷基亚有些怔愣地看着幽蓝魅影伸向自己的机械手掌，他想到了泰罗，过去也是像这样，无数次将手伸向自己。
也只有泰罗，对自己伸出手。
一秒，或许是两秒，托雷基亚伸出了手，略微有些珍重的将手搭上幽蓝魅影的手中。
他感受到这只毫无温度的，冰冷却柔软的手掌握紧了自己的手。
灵魂刹那间得到了片刻宁静的喘息，就好像他触碰到了他的灵魂一般。
不需要时刻注意着周围的环境，托雷基亚终于可以和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的边向前走边翻阅手中的资料。
一种奇异的感觉漫上心头，托雷基亚忍不住蜷缩下被机器人大掌握紧的手指，他举起手里的光屏，挡住了自己的脸，却忍不住透过光屏，透过那些让他感兴趣和痴迷的数据，去观察这位诞生于自己之手，却如此如此理解他的抚育机器人。
幽蓝魅影牵着过去的自己，抱着自己血脉的传承者，行走在他无比憎恶的翡翠冷色的光之国道路上。
他想，托雷基亚和忒尔诺斯生来就生错了地方，命运将他们抛掷在光之国这个特殊的环境中，他们在这里长大，却总是怀有一种连自己都解释不清楚的忧愁，一种想要逃离远去的，寻找故土的乡愁。
他们在自己的出生地是陌生人踏足从未到达过的地方，这些翡翠色的碧色晶体建筑重叠在孩提时代里熙熙攘攘的街道，也不过是他们必将逃离的翡翠色水晶鸟笼。
机器人的手掌没有感应系统，灵魂也无法感受实体的温度。
可幽蓝魅影就是感觉到了，过去的自己手掌的柔软和温暖，多么神奇啊。自己的右手和右手紧紧握在一起。
原来自己也曾这样明亮温暖吗？像一抹轻盈的蓝色极光，倒映在这片让他曾无比憎恶的土地上。
他们就这样，并肩行走在光之国的街道之上，成为人流之中。
危崖上一抹灵魂隔着时间与世界重逢，互相陪伴勉励，站在岌岌可危的危崖之上交换着因恐惧和压抑而急促的呼吸。
他们一起凝视着脚下的深渊。
此后的每一天，幽蓝魅影都会抱着忒尔诺斯守候在科技局的门口，等待托雷基亚的出现。
托雷基亚再也不用担心在路上翻阅资料时会不小心撞到路人，也不必担心走过家的位置以及，迷失在光之国林立而迷眼的翡翠冷色的晶体高楼之中。
另一位托雷基亚总会牵过他的手，领着他走向他的家。
随着忒尔诺斯日渐长大，无论是托雷基亚还是幽蓝魅影都不得不为她的未来进行考虑。哪怕光之国的教育到位，他们也仍旧为这个特殊的孩子的未来而感到忧虑。
作为托雷基亚的血亲，忒尔诺斯并没有展露出蓝族的高智商，与之相反的是她卓绝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
尤其是她特殊的上臂臂鳍，在幼时尚且柔软，甚至一度被托雷基亚和幽蓝魅影误会是类似奥特天线之类的特殊器官。
直到忒尔诺斯到了牙牙学语和学习走路的时期，伴随着她腰腿部的锻炼和身体的快速发育，那对被托雷基亚和幽蓝魅影着重注意的臂鳍也显露出其危险性——很轻易就能划开绿色的晶体地板与墙壁。
要知道奥特曼一族的建筑所使用的晶体是宇宙中耐磨度、坚韧性、高强度的特殊材料，被奥特光线或者是武器损坏是情理之中，但被一个牙牙学语的奥特幼生体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臂鳍划破。
幽蓝魅影饶有兴致地看着扶着墙壁，一边晃着身体往前走，臂鳍一边划破墙壁的忒尔诺斯，“忒尔诺斯以后，说不定能考入宇宙警备队，成为一名伟大的‘光之使者’——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托雷基亚，这个孩子可以完成你当年未能完成的志远。”
托雷基亚蹲在忒尔诺斯面前不远处对她张开双臂，闻言他抬起来头，目光在这一瞬间与幽蓝魅影对接。
时间在这一时间停滞，耳边只剩下孩子咿呀的声音，连臂鳍划破墙壁的尖锐声与晃荡的脚步声也消失了。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彼此试探、引诱、纠缠的目光连接同一个却分为两份灵魂，思想是生锈的铁链，直直穿透他们灵魂跳动的新鲜心脏，带着被磨损的血骨和碎肉紧紧缠绕在一起。
“……不。”时间良久，久到忒尔诺斯跌跌撞撞扑入托雷基亚的怀中，久到她的臂鳍划破托雷基亚的肩膀，金色的光粒子细密地溢出，缓慢地倾散在翡翠冷色的地板上。
托雷基亚缓缓地收紧双臂，他死死抱住划伤他的孩子，就像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无时无刻不需要抓紧浮木的溺水之人。
孩子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他声音颤抖：“我希望我的孩子，我的忒尔诺斯的未来，不需要屈从，不会流泪，不会为了合乎情理而委屈自己，不会为了迎合他人而改变自己的灵魂。我只希望她，成为自己，成为忒尔诺斯。”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幽蓝魅影来到托雷基亚身前蹲下，他张开双臂将拥抱的俩奥抱住，语气亲昵中带着恶意的甜腻，“你知道的，光之国就是这样一个洗脑式正义的国度。看似完美平等正义的制度下，是赤裸裸的虚伪和丑恶。”
“忒尔诺斯在这里长大，未来必然会被光之国的种种制度和规训洗脑，成为只知道为了贯彻‘正义、光明’的光之使者——就像过去的你、现在的泰罗一样。”
“她必然会感到痛苦，因为在这里长大的孩子毫无自由可言。而她不属于这里，你也是托雷基亚。”
“可只有这里，才能让忒尔诺斯健康成长。”托雷基亚闷闷地反驳幽蓝魅影，他将头埋进孩子温暖柔软的胸膛，“……泰罗还在这里。”
幽蓝魅影轻轻将抚育机器人的脑袋靠近托雷基亚，他呢喃着说，“是啊，只有这里，才能让忒尔诺斯健康成长。只有这里，可以见到泰罗……”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在宇宙中树敌无数的奥特曼一族，仅靠现在的托雷基亚，是无法独自一人将幼生体抚育长大的。只有在这里，在这个他们都无比憎恶的虚伪正义之地，才能让她健康的长大。
“没关系，再忍忍。”幽蓝魅影温柔地抚摸着托雷基亚的背脊，就像抚摸自己悲伤的爱人，他说，“还有三千年，最多只需要再等三千年就好了……”
或许用不了三千年，忒尔诺斯不属于光之国，祂从不选择留在这里。或许只需要一千年，祂就会选择离开光之国，或者是选择死亡。
晶体的显示屏轻轻摩挲着忒尔诺斯的耳鳍，是一位父亲对孩子的亲昵，也是他深沉又复杂的爱。
“我不希望你痛苦。”幽蓝魅影喃喃低语，他的灵魂从抚育机器人体内飘出，他就像一只深蓝色的量子蝴蝶。
而托雷基亚作为客体存在的强观察者，他看不见他。忒尔诺斯则是作为极特殊的观察者和非观察者，她能看见甚至触碰他。
她作为观察者捕获了他，并凝固带往了这个时代，成为一只被时间纬度封存的量子蝴蝶。
生命死亡的过程就是由一个强观察者变为弱观察者再变为非观察者的过程，当托雷基亚变成弱观察者时，幽蓝魅影这只蝴蝶的概率云向毁灭态的坍缩速度就会慢一些，他或许就能看见他了。
“你必须粉身碎骨，然后重生成我。”幽蓝魅影的灵魂没入托雷基亚的身体中，他知道他的灵魂与托雷基亚的灵魂无法形成叠加态，甚至无法共鸣和触碰，他是不属于这个时间维度的幽灵。
于是他张开双臂，以灵魂的姿态拥抱住托雷基亚和忒尔诺斯，“我们忠于自己的思想，我不把命运托付给任何人，我永远不会背叛托雷基亚。”
“……等忒尔诺斯长大了，我就离开光之国去宇宙流浪。”托雷基亚缓缓地松开怀里沉沉睡去的孩子，轻柔地擦拭掉她身体上自己的光粒子，他仰起头，盈蓝温柔的眼灯久久注视着面前的抚育机器人，“托雷基亚，到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流浪吗？”
托雷基亚为什么不能独自一人呢？为什么需要泰罗这个挚友呢？
幽蓝魅影颤抖着从托雷基亚身体中没入抚育机器人核心内，他看着自己，声音中带着些不自知的颤抖和悲伤，“我愿意！”
因为托雷基亚生来孤独，却会在得到温暖后渴求永远的陪伴，这点泰罗做不到，忒尔诺斯做不到，只有他自己，只有身为自己的托雷基亚可以做到永远。
所以他愿意，是以他得到了他自己完全的、彻底的、无限的、最高的认可。
明明没有心脏，可这一刻胸口处传来了剧烈的痛楚，那是来自灵魂的阵痛。
幽蓝魅影捧起托雷基亚的脸颊，他专注又痴迷的扫过这张脸的每一寸，他想，为什么要执着于泰罗呢？
因为泰罗是万众瞩目的太阳之子，因为泰罗是可以突破一切成为英雄的奇迹，因为泰罗是他曾在光之国唯一的羁绊。
可是没有谁会拥有和他在一起并坚定的站在他的身旁，唯有他自己，唯有托雷基亚的心，唯有托雷基亚的灵魂，唯他独有。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幽蓝魅影因无法成为与挚友并肩的英雄而困其一生。
而现在，幽蓝魅影看着面前的托雷基亚和他怀里沉睡的忒尔诺斯，以及这一方遍布划痕的空间。他想，他所追逐的那些光明、黑暗与混沌，那些困扰他一生的思考和痛苦，都在此刻，在托雷基亚盈蓝眼灯的注视下消减淡去。
只有他自己才是唯一让他感觉痛苦的具体。
幽蓝魅影将显示屏贴近托雷基亚，一种耳鬓厮磨的暧昧：“我爱你，托雷基亚。”
是的，我爱你。
机器人哪怕产生了自我意识和感情，躯体却还是僵硬、冰冷，贴近的显示屏同样毫无温度。
托雷基亚却好似感受到一个吻，吻在他的额顶。
机器人的程序中有被他添置“爱”的设定，所以此刻，他的爱是真心实意还是程序使然，托雷基亚都不得而知。可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身躯的颤抖与灵魂得到救赎的悲戚，一滴金色的眼泪顺着脸颊被银色的机械手指借住。
要一间不大的翡冷色房子，和永不陷入黑暗的光明。
如果孩子刚好牙牙学语，学步蹒跚走向你我。
小小的脚丫贴在地板上走过，扑进一抹盈蓝的温热怀抱。
我们正好为彼此准备好了一句扭曲的诅咒。
如此，便足以让我爱你，爱她。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深爱过去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