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不与灯

101、客人

　　“您、您在说什么？”侍从有些吞吞吐吐道，“我做这些明明都是为了您啊。”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吃坏掉的东西的理由？”
　　听见里苏的话，侍从的脸顿时白了一片。
　　“你以为我如果生病的话就可以免去惩罚了吗？”
　　“所以你打湿我的床单，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里苏平静地开口，好像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在你看来，我就是一个被囚禁了的王子，弱小无助，只能依靠你活下去。所以你理所当然地打着为我好的名义伤害我。你享受这种掌控感，好像你不再是仆人，好像你得到了权利，通过支配一个无法反抗的王族。”
　　“我、我……”侍从的脸色青了又白，十分难看。
　　“你把自己当成我的救世主么？”里苏的指尖轻轻点着窗沿，“我并不靠你活着，利维切斯。我的处境并没有因你有任何改变——变好或者更糟。”
　　“你对我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我对你的这些小心思不并感兴趣，所以我并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里苏转过头，冰蓝的眸子紧盯着侍从，“可你不该打听他。”
　　利维切斯顿时感到头皮发凉，他第一次在里苏的身上感到了害怕：“我没有……我只是、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您就算被女王这么折磨都不肯逃走，您到底在等谁？我只是关心您，说不定，说不定……”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里苏打断了：“我不管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利维切斯，我想你应该明白，你是云堡的侍从，你要清楚你的主人究竟是谁。”
　　里苏面无表情，但看起来莫名带着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冷厉：“就算我杀了你，也只不过是再多一顿鞭刑而已。”
　　利维切斯顿时噤声，立马跪下。
　　他真真切切地在里苏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里苏真的会杀他。
　　他颤抖着说道：“是，我明白了，王子殿下。”
　　看着利维切斯失魂落魄地走出去，里苏半天没有动作。
　　是啊，他到底在等谁呢？
　　里苏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应该会有一个人来找他。
　　如果离开这里的话，那个人会找不到他的。
　　所以，那是谁呢？
　　——
　　“怎么了？”洛尔问道。
　　“里苏被抓走了！”艾里斯焦急道，“狮鹫族攻打云之端，已经快到主城了！”
　　“这么快？”特维里斯有些讶异，毕竟云之端属于云层领域，十分广阔。
　　“我不知道，他们说云之端的王子被狮鹫抓去当成了人质。”艾里斯道，“阿莱娜会救他的吧？里苏不会有事的对吗？”
　　特维里斯嗤笑一声道：“短短一个月就被打到了主城，阿莱娜可以直接投降了。”
　　听到特维里斯的话艾里斯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会没事的，别担心艾里斯。”洛尔安慰他道，转而对特维里斯说：“特维里斯，我们去看看吧。”
　　特维里斯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三人很快便动身，等到莉格尔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莉格尔去了暗牢。
　　精灵们是不能轻易进入暗牢的，她只是想在暗牢外看看，哪怕只是看看。
　　她曾一度想要闯进暗牢把欧伦拉救出来，或者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就算欧伦拉是堕精灵，她也不相信欧伦拉会伤害族人。

　　当莉格尔来到暗牢外的时候，就看到了艾弗里独自站在那里。
　　艾弗里像一座雕塑一样静立在暗牢之外，看不清神色。
　　他惯常戴的那一副白色丝绸手套不见了踪影，修长的手指无措地蜷缩着。他脸颊边的发丝被风吹起，寂静的身影一动不动。即便他气质依旧，但莉格尔依旧能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一丝落寞。
　　莉格尔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但她知道，如果悲伤有程度的话，艾弗里一定比她更难过。
　　艾弗里一直很少显露出强烈的情绪，莉格尔曾一度认为他缺失灵魂，还以此嘲笑他永远不会懂什么叫快乐。
　　就是这样的艾弗里，只有在欧伦拉面前才有了生气。
　　虽然他的情绪十分单调，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害羞，但终归不再像个面瘫脸。
　　而现在的艾弗里，好像又把自己关了起来，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看起来冷漠的人其实比任何人都更加重情。
　　他们的情绪就像冰山下的暗流，在看不见的水下掀起惊涛骇浪。
　　莉格尔忍不住红了眼眶，不忍再看。
　　她转身离开了这里，不再打扰。

　　云之端。
　　“女王陛下，我们找到了普彻连，但他藏在水下，我们无法抓住他。”
　　翼族士兵单膝跪在阿莱娜面前，汇报道。
　　“水下？”阿莱娜不屑一笑，“我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躲在水下。他就是这样，从来都只会躲。”
　　“把我们从人类那里购买的银水倒进海里。他不出来，我们就让他无处可躲。”
　　银水是人类从海妖身上研究提取出来的一种银色液体，对海族有剧毒，并且扩散能力极强。
　　“给我把西泊勒比海岸全部围起来，一但普彻连上岸，就把他抓来。有必要的话可以砍断他的腿，但一定不能让他死。”
　　翼族士兵应道：“是。”

　　三人很快便到了云之端。
　　果不其然，云之端外围大半几乎都被狮鹫族占领了。
　　云之端不复往日的繁华，到处是一片断壁残垣。连芙鸢尾的旗帜已经被狮鹫族的太阳旗取代了。
　　看到突如其来的几人，狮鹫们十分警惕。
　　他们直接闯进了狮鹫族的主营地。
　　狮鹫首领的目光在特维里斯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十分警惕地开口：“精灵王，你难道要参与
　　天空的纷争吗？”
　　洛尔身为精灵王，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精灵族。
　　“我不会干涉你们和翼族之间的事情，我今天来只想带走一个人而已。”
　　“你想带走谁？”
　　“翼族王子，里苏。”
　　狮鹫首领奇怪道：“翼族王子？他怎么会在我这。”
　　艾里斯急切道：“难道不是你们抓走了里苏吗？”
　　“不，小鸟，你从哪里听说我们抓走了翼族王子？”狮鹫首领瞥了艾里斯一眼道，“我们狮鹫从来不伤害孩子。”
　　“不是你们？那里苏……”艾里斯这下子真的哭了，黑色的眼珠浸满了泪光。
　　狮鹫首领建议道：“既然是翼族的王子，你们为什么不去翼族找找呢？”
　　洛尔安慰地拍了拍艾里斯的肩膀：“别担心艾里斯，我们先去主城看看。”
　　艾里斯红着眼眶看向洛尔：“那、那我们赶紧走吧。”
　　他们来到云之端后很快便被阿莱娜知道了。
　　阿莱娜站在王宫门口等着他们，她依然穿着一身落地长裙，鲜红的裙子映衬着她头顶的红宝石王冠。
　　“特维里斯大人，精灵王。”
　　阿莱娜完全忽视了洛尔身边的艾里斯，但艾里斯丝毫不在意，他焦急地开口问道：“里苏呢？他在哪里？”
　　“里苏？”阿莱娜像是这才看到了艾里斯，她回答道，“里苏在云堡啊，怎么了吗？”
　　“我要见他。”艾里斯道，“就现在。”
　　“现在？”阿莱娜看向艾里斯，眸中带着不屑，但她还是道，“好的，先稍等，我去叫他，你们先进来吧。”
　　阿莱娜将他们请到了大殿，接着便去了云堡。
　　里苏安静地坐在寝殿里，阿莱娜端着一盘松饼打开走了进来。
　　“母亲。”里苏起身行礼，长时间的饥饿让他有些头昏眼花。
　　阿莱娜扶着里苏坐下：“里苏，今天有客人来了，你跟我一起去见他们。”
　　她将银盘递给里苏：“记住，对待客人一定要有礼貌，不要忘记我教过你的。”
　　里苏低着头顺从地开口：“我会的，母亲，谢谢您。”
　　“乖孩子。”阿莱娜抚摸着里苏的头发，眸子里没有一丝温情。
　　里苏挺直脊背，浑身紧绷。
　　她看着里苏的金发，目光里带着难以解释的仇恨，似乎里苏并不是她的孩子，反而是她的仇人。
　　但阿莱娜的语气十分温柔，与她的表情十分割裂：“吃吧，不要让客人久等。”
　　里苏低垂着眉眼，道：“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