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第 42 章 ...

  •   自踏入到这个家起,一碗寡淡的白粥成了安蓉日复一日的早食。诞下莹儿后,那粥日渐清透如水。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女人鼻青脸肿的脸上,照不进麻木无神的双眸。

      瘦弱的女儿依偎在娘亲身旁,帕子轻抚过女人的脸,小声哽咽:“娘,疼不疼。”

      安蓉未回答,她道:“莫哭,圆儿。”

      圆儿一双小手紧紧攥住她陈旧的布衫,颤声道:“娘亲,我们逃吧,爹下次不如意真会打死我们的!”

      安蓉目光空洞地望着自己皲裂的指节,缄口无言。离开?离开这家,她无一技之长,又怎能将女儿好好养大?熬着罢,待圆儿及笄嫁人,她便了却心事,立刻闭眼也甘愿。

      圆儿带着哭腔不甘心喊道:“娘——!”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响起尖锐的叫骂。余翠荷正用烧火棍狠狠敲打木板:“不下蛋的瘟鸡!躲哪处偷懒呢?当年五两银子买来的贱坯,倒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还不滚出来把猪食剁了!”

      圆儿身子一抖,缩在安蓉怀里,眼底全是害怕恐惧。

      安松儿轻声细语安抚余翠荷,余翠荷扔掉烧火棍,喘着气问他:“松哥儿,你大哥去哪儿了?”

      “大哥,估摸着又去赌坊了。”

      安麻子好赌,余翠荷经常劝他也不听,最近转了大运,赢回来了一百多银子,余翠荷都乐疯了,听到去了赌坊没说什么,出门去地里干活。

      安松儿叹了口气,他凑到窗边道:“大嫂,快出来吧。娘走了。”

      “吱呀”一声,安蓉走出来,反身关上门。安松儿看她脸上添了新伤,又气又无奈。

      不知道爹娘怎么把大哥养成这五毒俱全的样子,遭人嫌弃不自知,偏心得把好脾气的二哥气得宁愿入赘也不愿与家来往,每月寄来的铜钱全被大哥拿去赌博,家里穷困潦倒全拜大哥所赐。

      更别提自己这个哥儿,爹娘只能保证不挨饿受寒,读书简直是痴心妄想。

      安松儿想读书,不愿嫁人。若能选,他宁愿与竹简过一世。字不会对人拳脚相向,更不会将人当作牲口买卖。

      可他没上过学堂,也不像读书人样,性子急了就骂人。

      他道:“大嫂,我去把猪食剁了,让圆儿给你涂点药吧。”

      安蓉蜡塑般的面容终于裂开细缝,她抬手拭去唇畔血痂,对着安松儿挤出个比哭还瘆人的笑。

      “松哥儿.……”她嗓音枯哑如磨砂,淤紫的嘴角颤了颤,“谢谢你。”

      本以为今天一如既往是平淡麻目的寻常日子,谁料到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逍哥儿,阿芷姐姐?”安松儿讶然放下豁了口的铡刀问:“你们来有什么事么?”

      安逍道:“松哥儿,能喊你爹娘回来吗?我来要回田地和违约银六两。”

      安松儿心中一突,虽说确实是爹娘做的不对,占着田地不给租钱。可地收走了,银子也没了,这个冬天家里还能平安度过吗?

      他脑子空白,只听自己声音发涩:“爹娘在菜地里干活,我去喊他们过来。”

      安松儿靠近安逍时,见他眨巴眨巴眼,不似刚刚小脸紧绷样,小声道:“松哥儿,别怕。”

      不知怎的,安松儿定下神,跑去菜地。

      柴门“咣当”一下被人推开,圆儿扑进安蓉怀里瑟瑟发抖。

      “蓉姐姐!”安芷苓的身影带着阳光直直照进女人混浊的双眸,她缓缓眨了眨眼,看着安芷苓冲过来,从袖口掏出小罐药膏,让圆儿一同帮忙涂药。

      她对她笑道:“等会儿有出好戏,我们就在这里看!到时候我们一同离开,你刺绣手艺这么好,我和阿桀盼着你帮我们做几件过冬的新衣裳呢!”

      刺绣……?……做衣裳?

      是了,未有身孕前,她也曾是村里头尚有名气的绣娘,方圆几里村的人经常找她刺绣,细线在布料上穿梭起舞,编织孩童喜欢的蝴蝶小老虎,姑娘哥儿喜爱的花儿鸳鸯,老人每每抚摸着布上松鹤纹样,无不夸她手巧灵气,镇上的绣娘未尝比得过她。

      她也曾幻想自己努力让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或许这样丈夫能收心,爹娘不再嫌她生不出儿,她也能让松哥儿上学堂,多看看外面。

      可她的丈夫怎么做的?一把夺过钱袋,直接甩了她一耳光,她被扇倒在地,捂着脸,头晕脑胀间听男人骂骂咧咧道:“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能给老子生儿子吗?他娘的以后别给老子在别人面前丢人现眼,敢踏出大门你就别想活了!”

      她唯一的信心也被她的丈夫狠心扼断,日复日的打骂与诋毁,怀孕时才勉强收敛,生下圆儿那天更是变本加厉,直言道家里不需要下不出蛋的母鸡,将她直接赶进柴房任凭她是生是死。

      她也想一了百了,可女儿这么小,躺在她旁边啼哭不停,她强撑着安抚婴儿。临近昏厥时院门被踹开,她听见安芷苓在喊她的名字,余翠荷怒骂松白眼狼喊外人来丢家里人的脸,外头熙熙攘攘,她却放下心来沉睡过去。

      这事差点闹到衙门,村长拦了下来,苓妹妹被家人锁着不让出门,男人们不想惹事生非,女人哥儿们不敢吱声。除了零星几人,其他人都觉得正常,因为她是女人,她不能强于丈夫,她生不出儿子。

      安蓉经常想,被拐到这里,她的家人会不会焦急,会不会寻她。

      她忘了之前的一切,唯独夜深人静时,会蜷缩起来,喃喃喊着“阿婆阿婆”。

      渐渐的,她不再喊这个称呼,眸中的亮光一点点湮灭,如今活下去是为了女儿不被打,他们骂时她就捂着圆儿的耳朵,那些拳打脚踢她受着就行。

      安蓉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唇,下意识道:“我,我不行……”

      安芷苓握住她的手,温度从手心蔓延到全身,她声音轻缓,却不容拒绝地打断她:“蓉姐姐,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忘不掉的。”

      “什么?!他还有脸要违约银?!我呸,不要脸的贱蹄子!”余翠荷瞪大眼,扔掉手中的锄头,用力扯了把旁边干活的男人衣摆:“没用的东西,人都闹到家来了,还跟傻了的愣在这里,走,去找弟夫去!”

      安松儿内心犹豫了几番,道:“娘……这事,本来就是咱做的不对……”

      “我还忘了你这吃里扒外的糊涂东西!”她狠狠戳了几下安松儿的额头:“把地钱给他们,咱们冬天还咋过?一个傻子一个病秧子能有什么能耐,咱们多喊几家人一口一唾沫都能淹死他们了!”

      安松儿捂着额头不吱声,跟着爹娘赶往村长家。

      村长夫郎和余翠荷是兄妹关系,不同于余翠荷的强势,村长夫郎寡言没主见,什么事都听村长的。

      他端着壶,在村长旁默默添热水,还是忍不住道:“静玄师父什么时候来,这几天我没睡过一个好觉。”

      “你急什么,”村长瞪了他一眼,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就这两天,放心吧。我还得把那东西挪个地呢。”

      “……那些东西,被发现了要被砍头的,还是找个地方扔了吧。”村长夫郎双手攥着衣袖,惴惴不安:“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你……”

      “你懂什么?没那些身契,你以为你吃的穿的用的都哪来的?”村长小声骂他。

      村长夫郎缩缩肩膀,转身看见门外背对着他们埋头扫地的儿子,又是一声叹气,想来儿子当兵回来,身体健壮,样貌端正,却未曾想姻缘这般多桀,现在虽吃喝不愁,可却时刻担心着砍头要断后,倒还不如刚嫁给村长时过的穷苦日子。

      “儿子,你……”村长夫郎喊了一声,却被院门外一声哭喊:“弟夫啊,你得为我们做主啊!”

      村长骂了句脏话,搬起凳子把玉佩放柜子上的盒子里,门外夫郎急忙问怎么了。

      他下凳,拍了下衣?,擦儿子肩而过,不急不缓地出门。

      “这么了这是?”他问道。

      余翠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出来,村长道:“本来就是你们的问题,我不是说过按田契来每个月给租金吗?”

      “你……!”余翠荷瞪大眼睛,全身冷汗冒了出来。村长从头到尾确实没说过可以不给租金,可是他一直是默许的态度,甚至安逍之前要的时候也是说再缓缓,过一两月一并补齐,她便没再交过。

      村长抚摸着胡须,道:“走罢,我去和逍哥谈谈。”

      余翠荷松了口气,看来村长还是向着她这边的。

      安松儿慢众人几步,刚准备离开时,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松儿哥,且慢。”

      ……

      安逍蹲在地上找蚂蚁,他一般无聊的时候喜欢观察一些小动物,大一点的有小狗小猫,小一点的有小鸟蚂蚁。尤其是蚂蚁,光是看着它们搬起自己体型几倍大的食物跑来跑去就能看一天。

      “阿桀,你拿把凳子坐呀,这么蹲着腿不麻呀。”安芷苓安抚好安蓉后拿着凳子放在安逍旁边:“对无赖就要有气势,你坐着翘二郎腿,抬头一脸不屑瞪着他们,肯定能唬住他们。”

      安逍乐呵呵地听,突然说道:“阿姐,夫君做了薯片,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啊。”

      “薯片?”安芷苓疑惑。

      “我看夫君做,好简单呐。”安逍边讲边做动作:“把土豆切得薄薄的,再用油炸,洒上盐或者梅子粉,超超超级好吃!”

      安芷苓被他这小馋样勾起兴趣,“鬼点子真多,弟夫这么喜欢美食,倒是可以多做点在镇上售卖。”

      “我问过夫君,他说要研究一下不容易被模仿的……”

      安逍话未完,余翠荷大力推开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安蓉下意识抱紧怀中的女儿,身体微微颤抖。

      余翠荷面色狰狞,瞪着泛红的眼,嘴角却向上勾,不甘心又腆着脸笑:“逍哥儿,不是说好了过几个月把再钱给你么,怎么这么急呢?这冬天马上要到了,把钱给你了,咱家日子可怎么过呀?”

      路上村长叮嘱她态度要好,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安逍这耳根子软的傻子,你跟他软言轻语,他就立马只记得你的好了。

      谁知道一向好欺负的人态度强硬了起来:“不行的,我现在就要。”

      余翠荷快装不下去了:“你别给脸……”

      “咳咳。”村长发现周遭来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咳了几声打断她:“这样吧逍哥儿,先让他们给你两两碎银,先把这冬天过了再赔给你。现在这天气,不存点银钱备用,出了意外谁担得起。”

      他本就答应了贺庭玉,不过还是心存轻视,反正只要让安逍同意了,让他同贺庭玉说便是,至于夫夫俩爆发矛盾又管他何事。

      安逍还是没眼色摇头。

      村长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周围人议论纷纷。

      “这逍哥儿真傻,村长给台阶下还一脚踹开,没眼见。”

      “是啊,心太狠了,就两个人过日子用得了这么多钱么,何况一个在镇里上工,一个身体不但好了,还帮寺庙抄书,谁知道存了多少钱。”

      “逍哥儿也是命好,父母离开就过了几年苦日子,结亲之后日子越过越好。”

      “是啊,还得是他男人有能力。”

      和安大牛一家走得近的妇人大声道:“逍哥儿你别太过分,你大牛叔家的情况你还不知道吗?要是真有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是罪人!”

      “是呀,你现在这么有钱,干嘛斤斤计较这点。”几个妇人哥儿向前走了几步,或是打抱不平,或是怀着其它心思。男人们为了避嫌或是只想看热闹,离得不远不近,不过嘴里对着安逍没说啥好话。

      “人虽然能干,但心太坏了,非要为难这过得苦的一家子。”

      他们口诛安逍,仿佛他饭都吃不上时跟余翠荷要租金,被敷衍给了几块铜板还被冷嘲热讽的事是安逍捏造出来的。

      声音不是很大,但穿过窗户缝隙挤进来时极其刺耳,安蓉紧紧捂住女儿的耳朵,眼神麻目。

      又是这样。

      为什么这世道,对他们不肯宽容一点呢。

      这群人在安逍面前总是高高在上,连伪善的脸皮都不屑于披上。安逍过不好是他该的,谁让老天爷把他变傻的呢,安逍过得好就是贺庭玉有本事,男人肯定比女人哥儿有能力多了。

      安逍面对苦的乐观,勤奋,哪怕深陷泥潭也永远会寻着风慢慢生长爬出来的不服气,甚至说他的那群人里安逍也帮助过不少,他的种种美好在他们眼里仿佛是一团空气。人人都可以有的东西,有什么好称赞的。

      安松儿喜欢听村里的同龄人讲镇上富人家的女儿哥儿多幸福,什么簪子香包好看的衣裳用完就换,大鱼大肉每天都有,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上书塾,有书看,话本也是书。

      他回来同安蓉讲,安蓉回回不语,她想,真是奇怪,明明同那些富贵人家隔着走几个时辰就能遇到的距离,为什么她这么多年年也未曾踏出这开始的第一步。

      她慢慢闭上眼,绝望又平静。

      ——因为命运从未公平。

      余翠荷三人看这么多人站自己这边,愈发感觉自己是正确的,愈发的理所当然,巴不得安逍被逼的头脑发热把田地全给她。她想:还是得卖卖惨,只要卖惨就有人像哈巴狗一样护着她。

      安芷苓忍无可忍,她冷笑一声,却被安逍拉住衣袖。

      安逍被众人架在火架上丝毫不见慌乱,他不像之前红着眼眶攥着衣服,低头从余翠荷家可怜瘦小的模样,挺直腰背,气质看上去多了几分优雅沉稳,继承爹娘优越基因的容貌在这一刻深深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眼里。

      他环视众人,有些人对上他那双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下意识移开。

      安逍的目光最终定在余翠荷身上,说道:“我现在不要回来,安麻子就把你们的钱全给赌坊了。”

      “你说什么?!”余翠荷还没反应过来,一旁当空气的安大牛脸色骤变,他撞开前面的余翠荷和村长,埋头冲进房间,余翠荷反应过来紧跟其后。

      屋内一阵翻箱倒柜,最后传来安大牛的怒吼:“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和余翠荷拍着大腿哭天喊地的“完了完了造了孽”。

      所有人包括在柴房里一下子瞪大眼睛的安蓉下意识想进屋察看,村长率先进去,见屋内一片狼藉,不由得哑然。

      安大牛恨不得掘地三尺,自己愉摸辛苦攒了三十几年的银子全没了,他恕吼过后又安慰自己,肯定是不知道放哪了,没放在砖头下的盒子里,那肯定放在了床底下,被褥里,没有!那肯定在柜子里,推开柜子柜子后面也没有,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余翠荷瘫坐在地上,双目空洞含着泪,她倏然哈哈大笑,猛得起身拍安大牛:“傻蛋!麻子之前赢了一百两银回来,这次他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去赌,不得赢六七百银子回来啊!”

      安大牛哧哼哧哼喘着粗气,眼睛直勾勾盯着余翠荷,释然的笑出声,那表情看得众人心中发毛,心道这两人是彻底疯了。

      替余翠荷说话的人和村长则是怒火中烧,余翠荷经常向他们诉苦家里穷,不是借点米油就是薅点杂七杂八的东西,结果私底下藏了一百多银子,呸,真不是个东西!

      “余翠荷!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村长厉声喊道。

      安大牛两人这才反应过来满屋子挤了不少人,余翠荷被吓得一个激灵,素来强势的她难得躲在丈夫身后,她转眼一想,自己儿子都要带七百多两银子让自己过好日子了,何必还要奉承别人。

      “你个臭不要脸的,好话赖话全让你说了尽了吧!”余翠荷朝村长啐了口沫,不屑道:“麻子快接我去过好日子了,我也懒得跟你们这群赖货争论,你等着,等我把柴房里那两只不下蛋的鸡卖给镇上老爷当丫鬟,老娘拿银子砸烂你的脸!”

      村长气急,失言道:“你可别忘了,身契可还在我手上!”

      “那正好,大不了我把小的卖了就是!”

      走出柴房的安蓉被这一声尖锐的叫喊劈在原地,她的灵瑰仿佛飘到半空之中,全身犹如埋进冬日的湖水里泛泠,鱼虾不断咬食着她的身体,直至左手被柔软的东西牵住,她才堪堪回神。

      “娘亲……”

      她听着女儿软软的、充满担忧的声音,突然冲出了困住她大半辈子融于血肉里的荆棘。

      为了她,安蓉必须做出改变。

      “你好自为之!”余翠荷彻底和村长撕破脸皮,村长朝默默观看这场闹剧的安逍说道:“逍哥儿,等他们‘光宗耀祖’的大儿子回来了,你就能拿到租金和赔偿银了,大家散了吧。”

      他刚说完,门外熙熙攘攘的,时不时传出叫骂声。

      待所有人出门,便看到进来一位身形极高的男人,旧袍微荡,难掩通身清贵。

      他面容清俊,眉眼间凝着化不开的冷意。秦杓将众人面容简单一扫,该到的都到了没再管,见安逍眼睛亮亮的知道他快演不下去了,弯了弯眼,快速朝他眨了眨,小夫郎,棒!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穿着赌坊衣服的打手,为首的压着头恨不得埋在地里瑟瑟发抖的安麻子,后头跟随来凑热闹的村民来了大半,众目睽睽之下,他淡淡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贤侄!”村长眼神一亮,快步走到秦杓跟前低声道:“这事我给你办妥了,只等安麻子给钱就行,不过……”

      “他怎么赔,”秦杓笑意不变,打断他:“怕是砍手砍脚也抵不了他欠下的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