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巷轶闻》九千忘川

3、第 3 章

　　一晚上精神紧绷与狼群周旋，和全神贯注地瞄准拉弓，温允宁太累了，这会儿没功夫再同闻昭言装下去了，夜色里她冷着脸不出声，将削好的两支箭矢背在了身上。
　　她对准另一头狼，仍旧射穿了狼的眼睛。
　　闻昭言的最后一支箭也随即射中，温允宁见状从枝叶上轻轻落下。
　　两只狼皆受了伤，温允宁握紧手中的匕首准备朝其中一只走去。
　　“温姑娘。”
　　闻昭言也从树上落下，叫住了她。
　　“还是我来吧，毕竟还是姑娘家，弄的一身血污不好。”
　　温允宁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也乐得清闲，将本就是闻昭言留给她的匕首递给了他。
　　闻昭言身手利落，本就已经受伤的狼三两下被他割断了喉咙，另一只亦是如此。
　　闻昭言见最后两只狼已经死了，又回身一一经过被他们所射杀的狼旁，用匕首将每一只狼的头都割了下来，用藤蔓绑在了一起。
　　十二只狼尽数被他们击毙在此，林中的血腥味浓的连夜风也吹不散，狼群的血流了一地，原本干涸坚硬的泥地被血水浸泡的发软。
　　有日光渐露，天色由完全沉寂的黑暗一点点转白，破晓已过，林中的一切渐渐又变得清晰。
　　温允宁看着满地的狼血和一身血污的闻昭言皱了皱眉。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姜糖放在了嘴里，看着闻昭言的模样犹豫了片刻。
　　闻昭言此时满身狼血，顺着衣摆嘀嗒落在地上，脸上也全是血污，不像猎狼的倒像是从修罗地狱里走回来的，看着十分可怖。
　　温允宁放在袖中手帕上的手一时不知该不该拿出来。
　　她抑制不住地嫌弃皱眉。
　　这帕子给了他又能擦掉多少血污?还白白搭上我一条帕子。
　　姜糖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一时压住了林中散不去的血腥气味，温允宁轻叹一声。
　　罢了。
　　“擦擦吧。”
　　闻昭言接过帕子将脸上的血污抹了抹又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俩人坐在断木上休息。
　　“我们何时回去?”
　　闻昭言抬头看了看已近巳时天色开口问道。
　　“现在吧。”
　　温允宁站起身伸了伸腰，背上最后一支木箭划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粗糙的触感。
　　“你我动作快些，早些回去，能早点吃上饭。”
　　闻昭言听罢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姑娘真是吃饭大过天。”
　　温允宁认同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和狗抢吃食的日子过得久了，谁不会吃饭大过天?
　　“公子若是挨过饿，自然能懂。”
　　温允宁说罢见闻昭言原本的笑意消失了，神色恍惚好像在回忆什么。
　　片刻后回过神来将绑好狼首的藤蔓拿来开口道:“走吧。”
　　温允宁摸了摸身后的箭突然笑了:“公子刚刚问我之后如何?只怕之后，得用铁箭才行。”
　　闻昭言将绑着狼首的藤蔓在身后系紧，血腥臭气瞬间扑鼻而来，他忍住腥臭恶心，只是抬了抬眉。
　　被割下来的狼首还滴血，沁透了他的后背。
　　“若他们之中身手没有超过你我的，或许还能更顺利几分。”
　　“闻公子，我不会武功。”
　　“你不会?”
　　他的眉头拧在一起，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温允宁。
　　温允宁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人只来得及教了她轻功，甚至算不上教她。
　　“那我们…?”
　　闻昭言欲言又止地看向温允宁。
　　“闻公子，若以你我的轻功一博，可有胜算?”
　　“…先试试吧。”
　　温允宁伸手拉住闻昭言向林中走去。
　　散不掉的血腥气味在这片南郊树林里怎么会只引来野狼?
　　早在他们猎狼时，林中就已经藏了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此刻虽猎得狼群，他们的处境却比刚身在狼群中更加危险。
　　温允宁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十四岁前在街头搏命的日子好像又回来了。
　　她紧紧扣住闻昭言的手向林中走去，昨日说着刑狱司选拔伤及性的命短小精悍的男子手持木棍站在树下最先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他眼神阴毒地盯着闻昭言背后的狼首。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皆是脚尖点地借力跃了起来。
　　温允宁握紧闻昭言，用尽全力运转身法向出口极奔而去，耳边有风呼啸而过，短小精悍的男人紧紧追在他们身后。
　　林中还藏着无数双眼睛，温允宁不知从何处何时还会有谁会从中出来。
　　身前林中树枝晃动，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从中出现落在他们身前，温允宁用力将闻昭言拉到身后，竭力避开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
　　只是慢了片刻，身后的矮小男人一瞬之间就追了上来，木棍向闻昭言后背而去，他见势快速抬腿踢开木棍。
　　即便已经避开男人的木棍，可林中捡来的木棍上崎岖不平的凸起砸在闻昭言腿上还是让他发出一声闷哼。
　　身前的黑衣女子看准时机带着劲风的一掌也出现在了温允宁脸前，她握拳抬起左手挡在自己脸前，掌风将至温允宁将手中藏着的小刀调转了个头，刀刃向外，黑衣女子来不及收回的一掌落在温允宁的左拳上，发出一声惨叫，小刀贯穿了她的手掌。
　　温允宁用劲将小刀抽回，黑衣女子溅出的血还是落在了温允宁身上弄脏了她的衣裳。
　　温允宁脚下晃动，避开前后两人，寻了个空处又再次向前。
　　两人的吃瘪让藏在林中的其他人更加蠢蠢欲动，温允宁审视片刻，前方林中竟没有一处合适的突围路线。
　　闻昭言开口道:“最东边两人埋伏那处。”
　　温允宁听罢不做犹豫，向最东边而去。
　　“待会按我说的做，若顺利很快能从那两人埋伏中过去。”
　　两人很快到了最东边，藏在林中的两人见温允宁向他们这边走来，从林中出来，其中一人手中竟握着一把一尺长的短刃。
　　闻昭言左手用力将温允宁半甩了起来小声说道:“右手手腕。”
　　温允宁会意借闻昭言半甩之势将自己荡起来，一脚踹在了拿短刃那人的手腕上。
　　俩人速度实在太快，埋伏者还来不及反应手中的兵刃已经被温允宁踹到了地上。
　　闻昭言将她拉回，再次将温允宁推另一侧那人，她手中小刀一同挥向他，那人不得不避开，一时露出空隙，温允宁找准位置快速拉着闻昭言从中过去。
　　闻昭言判断对了，方才林前四个方位围了五人，从最东侧是两人围困处反而是最好通过的。
　　“我们还有多远?”
　　闻昭言在她耳边问道。
　　从他们狩猎狼群处到出口大约一百五十丈，此刻已经过半，只是不知剩下半程等着他们的还有什么。
　　闻昭言突然在温允宁耳边笑了起来，温允宁拧着眉头看他。
　　他带着莫名的笑意解释道:“和姑娘认识不足两日，已是生死之交，看来你我之间缘分匪浅。”
　　温允宁懒得同他多说，只顾着看向林中前方是否还有藏在林中觊觎他们狼首之人。
　　还有一半路程怎么会没有觊觎之人?
　　前方不远处一个壮硕的男子手持一根约一尺宽两尺半长的树段堵在林中唯一的路口处。
　　温允宁见到壮硕男子的一瞬间便想改变自己的身法，试图踏过路边林木的树干翻过壮硕男子，从他上方通过。
　　温允宁一路拉着闻昭言踏过树干眼见即将翻过壮硕男子时，他将手中所持的巨大树干突然举起砸向两人。
　　温允宁急忙翻身避开砸来的树干，闻昭言勉强翻身堪堪避开危险。
　　两人为避开这砸来的巨大无比的树干一时间都松了手。
　　闻昭言身后背着狼首，狼首的重量让他在两人松开的瞬间让他向下坠去，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伸脚勾住树干，掌控身体的平衡翻过跟头让自己双脚落地在踩地上。
　　闻昭言踏在地上扬起灰尘，尘土模糊了前方的视线。
　　灰尘还不及散去巨大的树干又再度向他砸来。
　　他翻身避过，那人再次挥动树干横扫他而来。
　　闻昭言仰面朝上弯腰再次避开壮硕男子扫来的树干。
　　温允宁在树上站定，向下看去闻昭言已经同壮硕男子打了起来。
　　她站在树上向来的那条路看去，之前被他们甩在身后的人正在快速的追上来。
　　不行。
　　温允宁神色冷然，若此刻被这个壮汉拖住，待身后的人再靠近，她和闻昭言就彻底走不了了。
　　她摸出身后背着的最后的一支木箭，搭在弓上对准底下的壮汉，将简易制成的弓箭拉到最满。
　　她握着弓随着壮汉的移动轻微调整自己的准头。
　　温允宁的汗顺着侧脸流下，拉弓的双手逐渐发麻全身变得僵硬，许久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温允宁射出箭矢，木箭划破空气带起片刻的啸声，最终刺破壮汉的皮肤扎进了他的后颈中。
　　“闻昭言!”
　　温允宁大声喊他，他会意踏步向前朝温允宁站着的那颗树下而去。
　　温允宁翻身下树拉住闻昭言再度向出口极奔而去。

　　南郊树林的出口处，一身绯色官服的刑狱司官员坐在桌案后晒太阳，时不时不耐烦地眯着眼睛看向林中，快要接近午时，若有人能通过这场选拔，也差不多陆续该在此时出来了。
　　他正想着，便听见林中有动静，枝叶被带动，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喘息声。
　　他睁了睁眼睛定定看向林中出口，想看清林中发生了什么，一声巨响，枝叶晃动不已，
　　一男一女紧扣双手从林中蹿了出来。
　　还未看清两人容貌，血腥气先人一步到了他面前，浓重的血腥味竟让他一个常年待在刑狱司的人都有些不适。
　　两人浑身的血，女子还算好些，男子几乎像是从血中捞上来的，此刻背后还在滴血，官员顺着流下的血寻其源头定睛看去，竟是那男子背后背着许多狼首滴落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