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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狐狸算卦 ...

  •   眼看临近午时,魔情带着沈纨打道回府,回程遇到件轶事,太平坊西有间驿站,专为接待地方官员及其家眷,眼下住了两名来自京外的秀女,在地方上被挑选出来,舟车劳顿地进京,入宫一月,选秀时却连大殿都没上,天子选中沈家女郎,遣散了其余秀女,客栈前站了些好事看热闹的闲人,众说纷纭。

      沈纨留心听了一听,却变了脸色,选秀不过是前天之事,轶闻已经传遍京城,如今宫里尚无进一步的安排,客栈里就已经出现了徐府的说客。去年西北有战事,如今徐敦将军和长子得胜归来,其功勋又得记上一笔,京里有想要巴结徐府的人家,才两日的光景,就有人打起了落选秀女的主意,若天家有任何安排,与同天子争妇何异?

      她又想到前些日子翻阅父亲书房的拜帖,知晓徐家的大公子有意娶她,更是不自在,沈纨忍不住偷瞟身旁的天子一眼,他却无动于衷,不解她突然驻足:“怎么,你还有地方想去?”

      “临近正午,还是快些回府吧。”沈纨牵起天子的手,想赶紧远离是非之地,但此时驿站里的说客也出来了,她把天子扯到路边的民巷之内,撑着伞避开。

      “怎么?”魔情感觉到她撑开了伞,遮住了已爬上中天的太阳。

      “前头来了些人甚为面熟,恐认得陛下。”

      这时附近听到些动静,听到个年轻人的声音道:“我此番会试,可能高中?”

      另一老气横秋的声音道:“待老夫细细看来,公子方才摇出的,乃是火水未济卦,此科险中藏机,离功名仅差一线,若公子在春闱之前来,择个文昌位好好正一正风水,如今可保高中,可惜,可惜。”

      “苦读多年,竟仍是如此,如今可还有转圜余地?”

      算命先生机灵地拍出一个符:“公子若是在家中的文昌位供奉此符,或可有转机。”

      “多少钱?”

      算命先生说了个价钱,青年犹豫道:“先生的护符索价不菲,我若落第,又如何呢?”

      “那当然是包退。”算命先生捻须,笑眯眯地答。

      沈纨听得蹙起了眉头,怎么听都像骗子,但那青年公子咬咬牙付了钱,请了护符离去,她不禁悄声道:“春闱刚过,放榜在即,这如何能做数?若这老先生明日就收拾包袱离京,那公子落第,钱不但白花了,人也寻不着。”

      “我倒是觉得有些意思。”天子并不正面回答,却忍不住笑出来。因为他察觉出些门道,虽然看不见,但听其话音苍老,而沈纨又称此人为“老先生”,恐怕年纪不轻。但面前这卜者分明不是人类,而是只狐狸,且修为并不深,化成人形,隐于闹市之中。凡人有凡人的气息,而这算命先生,魔情能察觉到他身上的狐火,给的文昌符,也不完全是骗,而是某种魇术,若供奉得当,怕是能蒙蔽主考,给这青年一个登科的分数。

      那狐狸算师见民巷入口站着一对少年男女,男的失明,女的极美,显然出身不凡,不由道:“娘子和郎君可要来算一卦?”

      “这就,不必了。”沈纨忙摆手。

      “我观娘子近期有一桩天大的喜事,然吉中藏凶,若善导机缘,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

      “老丈何以见得。”

      那狐狸露出一副尽在掌握的笑容:“娘子可是生于春分之际?幼少之时还与佛门有缘。”

      沈纨愣了愣,又问:“老丈还能看出些什么?”

      “娘子应当命格偏弱,体质易招惹邪祟,才会亲近佛门,我说得可对?”

      魔情听得有趣,一言不发,想看看这狐狸还能说出些什么来,虽然以老者的皮相示人,但分明还是只小狐,修为在他面前是完全不够瞧的,但应该懂些玄理,又知法术,沈纨显然有点被他的话诓住。

      沈纨听后果然沉默,她幼时多病,清泉山的师太曾想度她出家,可保一生平安,双亲哪里舍得,但这些年来礼敬神明,也算平安度过。近来的烦恼,也不过是面对徐氏的求娶而感到为难,皆因徐家虽权势逼人,但家风不正,但这些烦忧已经因为她意外入宫而烟消云散,她不禁道:“我这些年过得平顺,哪有什么邪祟呢。”

      “娘子此言差矣,如今身入险地,更需防患于未然,否则邪物侵体,则悔之晚矣,我这儿有一辟邪珠,可趋吉避凶……”这狐狸对相术有些造诣,但天性狡狯,又开始兜售起护符来。

      “多谢先生好意,但我囊中羞涩,并无足够银两。

      “我观两位贵客出身不凡,不如就把这辟邪珠送到府上,再……”

      魔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引起狐狸的注意,他调侃道:“你这辟邪珠辟的什么邪?灵?妖?还是……魔?”

      “郎君不懂了吧?我这辟邪珠以雷击木磨制,在九天元帅的太岁宫里开过光,百邪不侵,效用是一等一的。”

      魔情噢了一声,作惊讶状:“真厉害。”此时他察觉到山鬼已来到附近,暗中执行护卫的职责,如此说明,沈府里的魔界裂隙已经修复,随时可以回去了。魔情发现这狐狸完全没意识到有极高阶的魔将现身左近,显见修为有限,但也幸好,没能发现,若这狐狸受到惊吓,反倒横生枝节。

      “我观郎君气宇不凡,想来……”狐狸打量了一下魔情,今日遇到的这对少年男女,看着出身不凡,是两尾大鱼,他赶忙掐算起来。

      沈纨怕他冒犯天子,心已提起来,果然见这算命先生笑容渐渐消失,仿佛不能置信似的,又开始占算起来,算了三四遭,就像隔着镜面触碰难以捉摸的深邃世界,寻常凡人,他略施法术,就能获知对方的气运和大致的生辰,然而面前这少年郎君,却如蒙着一层雾般,什么都看不出来。身边这女郎就好懂得多,近期有红鸾喜事,但身入险地,桃花天喜星皆不显。

      狐狸算了半天,也搞不清面前的郎君是什么来头,只得说道:“郎君不是凡人,老夫不敢冒犯。”

      “我们银两不足,那辟邪珠,只能多谢先生好意。但今日有劳先生点拨,尚余这一两碎银,聊表心意。”沈纨拿出那剩余的一点碎银,放到狐狸的卦摊上。此时驿站的徐府说客业已离去,如今也已过了午时,再耽搁下去,沈府里该出乱子了,沈纨不敢久留,与天子赶紧离开了太平坊。

      他们回到早晨离开的院墙,魔族标记犹在,魔情带着沈纨越过高墙,足下生风,轻盈地掠过房檐,稳当地落进沈纨闺房的院落里。

      福锦与几位女官守在月洞门外,忧心如焚,见天子和沈婕妤归来,终于松了口气。这两个时辰里,沈府的仆役和其他宫人来过几回,她以天子寝殿掌事宫女的身份将人挡了回去,说天子和沈婕妤尚未起,谁都不得来打扰,众人离去时脸上都带着暧昧而微妙的神情,而福锦早出了一身冷汗。

      院子里的裂痕已经修复,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沈府早就备好了宴席,等着迎接天子,天子说今日只是家宴,让沈氏夫妇不必拘泥,这才省下了诸多礼节,沈纨面对双亲极不好意思,她和陛下偷跑出去,在京城游玩了一个上午,有福锦姑姑遮掩才没出什么乱子,但这么一来,除了福锦姑姑和早晨服侍盥洗更衣的宫女,其余人都会认为,陛下和她在闺房亲热到午时才起来。

      午宴之后,宫里赐下的封赏和代天子拟定的圣旨才送至沈府,而天子就在一旁,倚坐着托腮看大监于公公宣读旨意,将沈纨册为婕妤,显得场面有些滑稽。此外,宫中派教引嬷嬷继续教导沈纨宫规礼仪,还派来了个女医照料,并将正式进宫的时间定在六月末。

      按照以往的惯例,秀女中选之后,除了学习宫规,入宫前尚有诸多准备,司天台还会择吉日入宫,全套流程下来,一般都需要半年以上,如今入宫时间却缩短到两个月,还派了个女医官过来,沈纨心中本来抱着期望,将是最后一次与双亲过中秋,这是以往中选秀女的惯例,若非年初,就会选在中秋之后才进宫。如今时间大幅提前,她心下不解,因过早地与双亲分离,内心微觉失望,不由问:“入宫的时间何以提前了这许多?”她实在是看不出皇帝有急着要她入宫的意思。

      女医听闻,在旁轻声道:“婕妤有所不知,这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一则娘娘慈爱,担忧娘子身体,让奴婢前来照料;二则,”女医停顿了下,声音放得更轻:“婕妤娘子连着两日侍寝,若是怀上了皇嗣,年底才入宫,彼时已然显怀,到底不像,无缘与高堂共度佳节,委实遗憾。”

      沈纨不由得红了红脸,两次和天子共寝她都陷入深眠,尤其选秀当夜,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是否真的侍寝过,多半没有,稀里糊涂地就这么入了宫,不知道这究竟算什么,不知道陛下究竟是什么打算。

      天子站在较远处,沈纨本以为她没听见,岂料他在离去前,她与双亲在仪门内恭送天子登轿,他经过沈纨,突然停下来,低头道:“皇嗣?”他声音极轻极轻,沈景和姜夫人听不分明,只有沈纨听得清清楚楚,涨红了脸。

      “不瞒陛下,妾也觉得很是困惑。”她两次都睡得不省人事,谁知道有没有,多半没有,若真有什么,岂不是更奇怪了。

      “沈婕妤,六月再见。”天子不置可否道,转身离去了。

      那种事是不可能的,人和魔族诞育后代,岂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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