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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未思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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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趁乱藏起的某人,虽然对于有人假冒自己教中人嫁祸的事情很不满,然而因此看到了一场好戏,也算是补偿。血劫之毒,可没听过有人能解,这个姑娘一定是心智糊涂了。可惜,刚才浓烟中的几只袖箭,除了谢承远中的那支,其余的全部射中了冒充邪教的黑衣人,却无法从这些人口中探出些什么了,却是有些遗憾。
眼看这里众人乱成一团的样子,也没什么看头了,夜弥月从树上纵下,准备离去。方翻出云庄后墙,突然一张人影正在他前方不远,不禁咦了一声。那人也见到了他,忽然退后两步,接着急急掠去,奔得极快,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庄园之后,饶是夜弥月眼里极佳,也只面前看见了一片衣角的颜色。
倒是那人奔去之前的地上,正躺了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具尸体。夜弥月四下张望无人,谨慎走近看去,地上的尸首却不正是云庄老庄主,风道中!夜弥月将尸身细细检视,眉心微蹙,胸口有一个极为细微的圆点,正是自家金蝇针所伤,然而也只有自己才能看出来,这并不是致命伤。
此地危险,不能再耽搁,夜弥月美目虚起,利落站起准备离开,忽然瞥见风道中紧紧握紧的左手。
这番,天极的黑锅可背得前所未有的大啊!夜弥月想,却反而勾出了一丝笑。
深吸一口气,夜弥月捏住那颗假的血劫丹,指尖微微用力,再张开手掌轻轻吹气,黑色粉末四处飞扬,在微弱的光线下掀起鬼魅的阴影。“还有件事,我想你一定有兴趣……”,还未说完,夜弥月忽然住口,右手撑住额角,目露迷惑之色,那唇边的笑容却愈发灿烂,“小丫头,我好像,着了你的道了。”
季衡若退后两步,将头侧过,悠然道:“想是天太冷,咱们的教主冻得有些神志不清啦!”
夜弥月也不生气,缓缓走到床角坐下,挑了细长黑眉,“可不是么,我想我要睡上一觉了。”接着,忽然缓缓软到,竟然不知何时中了季衡若的迷药。
季衡若这才嘻嘻一笑,尽是得意神色,她将头凑近夜弥月,轻轻吹出一口气,“你没有想到,我的耳钉中可以藏药吧?你只收走我身边的东西,药王的弟子,有怎么甘心将性命全部系于那些身外之物上呢?”
温热气流吹过面颊,逗得他想翻身而起,一亲芳泽。
夜弥月目能视,耳能听,却动弹不得,可怎么仍然挂了副看好戏的神情在脸上呢?季衡若心下不快,“你使毒虽然很厉害,却防不住我的药。不过我知你功力深厚,中了我的药居然还能走动,这耳钉中的一点药困不了你一时三刻,所以我要得罪啦。”
纤手上下翻飞,片刻间便点了他周身一十三处大穴。虽然内力差劲,却难为她认穴齐准。夜弥月心中叹气,这下要运功脱身,可麻烦了。这是教主居所,没有他的口令,哪个胆大的敢踏进一步。
不过他并不着恼,被她连戳一十三下,自己也没有吃亏,可也算值得。
被自己下了药,点了穴,脸上还能有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虽不能笑,那双桃花目中却笑意盎然,花枝乱颤,看的季衡若越加恼怒,“你待我还不错,并未为难于我。不过我还是要带走宁露,你说过,她要死要活只看我能不能治得好,那么我便回去一试,你不许反悔。”
真是可惜,还想多留她在教中几日呢。夜弥月僵直躺在床上,眼看她为自己盖上被子,“你乖乖睡觉罢。对不住,我要走啦!”
湖蓝身影翩然飞出门外,立时传来喝问:“什么人?”“嘿!”,几声响动后又是死寂,也不知他的教众是被点了穴还是下了药。
夜弥月悠然转目,果然不枉了他将她截回,不过想摆脱他,可没那么容易。季衡若虽擅医擅药,可毒药也是药,他夜弥月也是一教之主,这下毒的功夫比吃饭还熟练寻常,她也太小看他了。
更何况,还有一句话没有来得及和她时说,这句话,可太重要。
夜弥月悠然收回目光,闭目凝神。
“宁露。”低低的呼唤声,宁露自昏睡中猛然惊醒,分辨出是季衡若之声。“开了窗子,让我进来!”不似平常那么刁钻嬉闹,这声音七分急迫,三分命令。
宁露慌忙开了窗,一个小巧人影纵跃进来,轻轻巧巧落在地面。眉眼弯弯,正是季衡若。
季衡若甫一落地,立时回身干脆利落地关上窗,目光上下在宁露身上逡巡,“你还能不能走?”
宁露靠在窗边桌案上,竭力抑制住身体微微的颤抖,“这又算得什么,自然能。”胸口里似乎有一块冰,丝丝凉气让她气息不顺,更无法催动内力。一路的奔波让她本就受尽折磨的身体更加虚弱,可是比起九年前在天极受到的残酷训练和折磨,这些病痛又算得什么呢?
“那就快换上衣服,跟我走。”季衡若怀里果然啰啰嗦嗦地抱了一堆衣物,正是天极教中弟子身上所着的黑色常服。
“你……你怎么避过师兄……教主的?”宁露捡起衣服,利索地套起来。
“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好好跟我跑就行了。”季衡若恶狠狠接口,衣襟却滑稽地拖在了地上。
宁露只轻轻一叹,蹲下去,将季衡若过长的衣襟挽起别在腰带中,“季谷主,我知道你定是恨透了我。你肯救我,全是为了,为了他……”
季衡若手扶窗框,伸手掠了掠头发,望着茫茫远山,喃喃低语,“我只盼,他能活着,便好……”忽然又转过头来,声色俱厉:“宁露,若你敢害承远哥哥有什么不测,我定会亲手杀了你!”
宁露惨然一笑,“我为他死尚且不足惜,又怎能害他。”
“走吧。”季衡若纵身一跃,飞出窗外,耳边响起低声叹息:“不管能不能活着出去,此番恩情,宁露定然永世不忘。此世无望,来世,宁露愿结草衔环,报此大恩。”
这辈子救了她,但愿下辈子,是他来救自己。
院外七零八落躺着几个人,皆是只着内衣,紧闭了眼。原是负责看守宁露的教中弟子,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天气寒冷,也苦了这般人死猪一般躺了一地,无知无觉。宁露抬眼望了望前面飞奔的小小身影,毫不在意地踏着这几人的身体飞掠而过,视若无物般,轻叹一口气,本来早知道这样的幸福是镜花水月梦一场,又何妨蓦然惊醒?也只有一个季衡若,偏偏要让所有的美梦成真。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