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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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半天朱霞洒落一地，校园里桂花香浓得发腻。
窗外绯红一片，逢芷雨收回视线，轻手轻脚地收拾书包。待会儿要去实验楼那边上课，这会儿大部分同学都在班里自习，坐不住的几个准备溜出去打球。
“逢逢，你知道明见景逃哪去了不？”陈连溪从教室后门进来，他蹿到逢芷雨桌旁，蹲着抬头，将枚钥匙放在桌上，“说好我帮他找康时拿宿舍钥匙，他就跟我去打球的。”
逢芷雨：“他去刘老师办公室找答题卡了。”
“他去找什么答题卡？”说完，陈连溪忽然反应过来，逢芷雨才是物理课代表，“又是帮你？”
“嗯哼。”她笔尖在练习册最后一道选择题上点了点，没往下写，“什么叫又？他作业写完了，闲着也是闲着，自告奋勇呗。”
“……跟我打球就不是事儿了。”陈连溪心里像下起场暴雨，哗啦啦浇了个透。但这人擅长自我疗愈，很快又雨过天晴，只是嘴上还得讨个说法，“行吧，随便。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他伤害了一颗真诚的心。”
逢芷雨：“……”
比她还戏精的人出现了。
摊在桌面上的生物练习册剩最后道选择，选项上的细胞图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逢芷雨捏着笔转了几圈，注意力不在题目上。
明见景对她很特殊吗？她不觉得，大概是已经习惯这样与明见景相处的模式。类似的事从小到大的生活里发生过太多太多、数不清。这些事搁俩陌生人之间，顶多算乐于助人。
自习课下课的时候，身旁明见景的位置还空着。逢芷雨本想跟他说，不要等她放学。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傻子下雨还知道往家跑呢，明见景应该知道放学了要回家。
……
事情发展往往与想象中的不同。
逢芷雨是竞赛班插班生，下课被老师单独拎住说了会儿话。等她出来，整栋实验楼静得吓人。
天幕漆黑，浓云吞了月光。只有走廊顶灯惨白地亮着，孤零零投下冷光。
拐角处，颀长高大的身影倏然罩下，挡了光，遮出片阴影。逢芷雨吓了一跳，往后踉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
视觉还没跟上，嗅觉先发挥作用。逢芷雨闻到对方身上，混着水汽的香根草沐浴露的味道，是明见景无疑。
十月份，晚秋，夜风微微凉。他没穿校服，只套了件白短袖，腰上松松垮垮系着件藏青色外套，总算不是那件万年黑T。
保持这样的姿势，逢芷雨抬眸。幽微光线在他脸侧投出阴影，手臂线条清晰，淡青色血管经络隐约可见，不知道是洗过澡，还是换了身衣服的原因，他比起冰冷坚硬的样子，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逢芷雨一时忘了挣开，只觉得被那香根草的气息密密实实裹了上来。
“看点路。”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她努嘴，后知后觉抽回手挣开桎梏，微仰头说，“等多久了，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回家？”
“没等，打完球，洗个澡时间就差不多了。”明见景学她说话风格，一本正经地瞎扯，“一个人回家？我不记得路啊。”
“……行，至少没一直站这儿傻等。”逢芷雨转头向后看，走廊空荡荡，这才放心。要是被哪个老师主任撞见，白的也得描成黑的，跳进黄河洗不清。她再次确认，“你来的时候，没人看见吧？”
走廊太静，一点声音都像被放大。明见景没吭声，空气莫名有点沉。他别开眼，望向远处亮操场亮得刺眼的照明灯，忽然弯了弯唇。
几秒过去，逢芷雨煎熬得像过了十分钟，被他这笑搞得七上八下：“不会吧，被谁看见了？”
“从这边楼梯间走的，应该都看见了。”明见景存心要逗她，敛了笑，说得格外认真，可信度都多了几分。
不过明见景确实没说假话，甚至还有几个认识的跟他说话，惊讶问他在这等谁，他坦荡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逢芷雨：“……”
校园里只剩零星几个在操场训练的。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逢芷雨忽然顿住脚步，语气正经地说：“明天不用等我了。”
明见景没接话，避开她视线，假模假样抬头望天，却被两旁茂密枝桠挡得严严实实。他又低下头看别处，指节揪住根抽绳不停缠绕。
空气沉寂下来。
注意到他的动作，逢芷雨疑惑喊了声：“明见景。”
“明天不打球。”明见景这才回应，他若无其事将完全被扯出的连帽抽绳塞进口袋。
……
第二天晚上。
物竞班下课，当逢芷雨再次看到楼梯间拐角处，又换了身衣服的明见景，火气直涌天灵盖，但不好发作，一怒之下，无语扯了扯嘴角。
她今天没留堂，后边还有好同学没出来。已经路过的几个，跟有小钩子似的，眼神直往他俩身上瞟。逢芷雨头皮发麻，赶紧推着明见景往楼下走。
“快走快走，校草您站这儿太招眼！”
明见景被她推着，走得倒是悠然。
逢芷雨脚下生风，步子迈得跟竞走似的，活像后头有豺狼虎豹，出校门才喘着气问：“又打球？又顺路了？”
“康时他们缺个人，”明见景面不改色，“陈连溪家里有事。”
逢芷雨狐疑：“打球不是几个人都能打？”
“友谊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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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月考成绩出来。
逢芷雨发挥得还不错，相比开学考排名又往上爬了些，物理单科仍是雷打不动的第一名。
她把语文答题卡翻来覆去地看，唯一可惜的是作文分稍微低了点，哪天能拿50就好。十三班一群人次次55，偶尔满分。那种高度，她恐怕这辈子都无法企及。
旁边座位空着。逢芷雨一想，明见景这种被供上神坛的人，写作文也得被赵岚训，心里那点小郁闷瞬间散了。赵娘娘要求高能理解，上届带出过省状元，物理方向的，人高考语文照样能考148。
“逢芷雨。”
声音从后门传来。逢芷雨扭头，康时站在那里。
“明见景出去了。”她坐在位置上，扯着嗓子回。
康时摆摆手：“找你。”
逢芷雨疑惑走过去，康时递来一沓资料，解释说；“我们班主任找我，赵老师顺便让我把这给你。”
“谢谢啊。”逢芷雨接过，看了看，又是一沓优秀范文，她笑了笑，“还有事吗？”
“那个，”康时也不拐弯抹角，“作文还想要我帮看看吗？”他语气坦荡，没有炫耀的意思，“这次我满分。虽然现在不是同桌了，你要愿意，我随时可以帮你。”
逢芷雨不擅长拒绝人，更不擅长拒绝好意。以前和康时是同桌时，语文确实稳中有升。这学期分班，心思全扑在物理上，语文成绩肉眼可见地往下掉。语文就这德行，想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想拔尖，得下死功夫，还不一定见效。
“赵老师给我看了你的作文，技巧有了，就是有点干巴巴的，缺点情感。”
“……”逢芷雨迟疑，“这玩意儿还需要情感？”
她以为就写八股文呢。
“想拿高分需要。”康时提议，“这样你可以回去搜几个诗朗诵或者读信的视频看，这样可以更直观感受到文字的温度。”
“好。”
康时：“我们班校庆节目是诗朗诵，我组织的，要不下次排练你来看看？”
“康时，你们周六应该也参加选拔吧？”方佩兮突然出现，在逢芷雨身后探出头。
“嗯。”
“逢逢你去吗？”方佩兮扶着她肩膀，在她耳边说，“你猜我们班的节目是什么？”
逢芷雨迷茫：“话剧呀，不是吗？”
“nonono。”方佩兮摇手指，“我们班的节目是明见景单人弹唱。”
逢芷雨：“啊？”
康时也惊到了：“明见景？”
从走廊另一端来的陈连溪走近，他撞了下康时肩膀算是打招呼：“怎么，看不起神，神很多才多艺的好不？”
“弹什么，钢琴吗？”康时问。
“你怎么知道他会钢琴。”
康时耸肩：“逢逢以前跟我说的。”
明见景端着个杯子走过来，视线在几人间扫了扫，最后定在逢芷雨身上，她笑意还没敛去，脸颊旁的酒窝明晃晃挂着。
他眼神一偏，转身就往教室走。
“诶，去哪？水杯还我！”陈连溪喊住他。
明见景掂了掂手里轻飘飘的杯子，若无其事：“喝完了。”
陈连溪低头一看，明见景手里就一个杯子，明显是他自己的。
“靠！你没帮我拿啊！”
……
今天周五。
竞赛班不用上课。
下午放学时，方佩兮过来跟逢芷雨说：“知道明见景要表演什么吗？”
逢芷雨摇摇头，“他不跟我说。”
“不跟你说？”
“威逼利诱都不肯告诉我。”逢芷雨闷闷道，“非要卖关子，说我明天来学校看选拔就知道了。”
“你想不想知道？”方佩兮冲她勾勾手。
“嗯嗯。”逢芷雨真的挺好奇的，甚至不知道明见景什么时候学会的弹吉他，她甚至没在他家看见过吉他。
“他选的《普通朋友》。”
“喔。”
见逢芷雨没什么反应，方佩兮说，“你不知道那个梗吗？”
“什么梗？”梁仪华不管控逢芷雨手机，她也挺自觉的，尤其是这两年玩手机的时间少，更别说一刷动辄五六小时的短视频。
方佩兮：“有个说法，说弹唱普通朋友是世界上第二难的事。”
逢芷雨：“这歌很难弹？”
“对初学者来说很难很难。”
“那第一难是什么？”逢芷雨问。
方佩兮凑近在她耳边轻声说：“第一难是——和你做普通朋友。”
“你说明见景选这歌不会别有用心吧。”方佩兮撑着下巴八卦道，“就算抛开这个梗，这歌词，也太引人遐想了。何况是明见景这级别的帅哥，他有意钓鱼的话，抛一杆能上来一群，但他不是那种会刻意给人营造错觉、钓着人的人。”
逢芷雨赞成这点。从小到大，明见景的受欢迎有目共睹，但极少有人直接对他表白，至少她没见过。单纯喜欢他，还能接触接触，当个朋友。要是表白，在他这等于判了无期徒刑，再也不会有机会，他从不给人无端的希望。
虽然看起来有些绝情，但不得不说，是个减少烦恼的好方法。逢芷雨觉得，很多人说他冷，大概就因为这。
“总之，这歌选得有些微妙。”说完，方佩兮用一种近乎揶揄、暧昧的眼神盯着逢芷雨。
逢芷雨：“……”
等等。
明见景又不是单独唱给她听的。
兴许是一直在讨论明见景。
她无端想起前几天晚上放学，她那时有些生气，阻止他等她的话说得有些硬，而明见景似乎从那之后，情绪就有些微妙，有些低迷。
想到这逢芷雨将来龙去脉、心路历程、最终结论都对方佩兮剖析了遍。
方佩兮：“还好呀，我感觉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我能感觉到。”逢芷雨摇摇手指，“他的情绪起伏就是这样的，轻易发现不了。”
逢芷雨觉得，明见景那套待人接物的处事风格，受他家氛围影响很深，主要是他爸。时至今日已成为他身上抹不掉的烙印。
……
逢芷雨福至心灵，脑海中那些杂乱、七零八落的想法，就像传统建筑中的榫和卯，忽地“咔嚓”契在一起，严丝合缝。
她话题忽然跳开：“兮兮你觉得我自恋吗？”
“……”方佩兮云里雾里，“谁说你了？”
“没事。”
逢芷雨觉得自己有点石化了。呼吸好像停滞了一瞬，胸腔里那颗沉静的心，毫无预兆地鼓胀起来，被一种陌生又浓烈的情绪猛地席卷。
某个不可思议、放在以前只会觉得荒谬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滋长。
明见景不会喜欢她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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