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纸鸢》兔子牵着鱼跑

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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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空气提前染上国庆假期的躁动。老刘捧着保温杯晃到一班门口，两个玩鬼抓人游戏追逐正酣的身影冲出，擦身而过掀起一阵风。

　　教室里喧声鼎沸。刘双全扫视一圈，欣慰发现大部分脑袋还埋在书堆里。
　　直到他站上讲台，嗡嗡的声浪丝毫未减，那点儿欣慰感被冲散。刘双全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平时给他们笑脸太多了，想到这，他嘴角刚挂起的慈祥弧度瞬间拉平。

　　“噗嗤”不知教室哪个角落漏出一声笑。

　　保温杯“砰”地砸在讲台上，教室顿时间鸦雀无声，“浮躁！相当浮躁！”刘双全声如洪钟，“打开后门听听，二班三班是不是跟你们一样吵！”

　　玩鬼抓人那两位回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打报告，讲台下的小鸡仔们，又纷纷收回探出的脑袋，低头做自己的事。
　　老刘矛头精准点射：“你俩！去！”
　　“去……去哪儿老师？”俩人摸不着头脑。
　　“……”
　　教室又是一阵憋不住的窸窣闷笑。

　　逢芷雨全程没抬过头，心无旁骛、自顾自地写物竞题，沉浸得被明见景盯了好半天也没发现。
　　上届CPhO刚结束，国庆收假后她就要正式进竞赛班上课，竞赛班虽然没单独成班，上课时间设在正常放学后，但她也算插班。她怕跟不上进度，所以最近空闲时间都在写题。大多是上次从明见景那儿搜刮来的。

　　镇压驯服了小鸡仔们，刘双全终于想起正事，清了清嗓子说：“最近学校的活动是多了点，但你们还是得静下心来好好学，积少成多、聚沙成塔。顺便通知，国庆收假后月考。”

　　小道消息往往比老师传达得更快更准，大家都知道，但听到老刘说，不免哀嚎一阵。
　　很多人早就知道了，听到老师说，还要哀嚎一阵。

　　“月考后，十月底。咱学校百年校庆。”刘双全继续说，“领导来视察也是因为这，这次校庆比较隆重，学校要求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还得是精品节目。”

　　“什么节目算精品啊！”台下有人起哄。
　　刘双全：“好看，好听，好立意。”
　　讲台边常跟明见景打球的男生说：“那让咱班长上，这就已经占了个好看。”
　　“支持，直接秒杀一大片！”

　　“安静安静。”刘双全瞪眼，“咱班出个话剧行不，听你们英语老师讲你们挺会演的，搞个英语话剧，白雪公主怎么样？”
　　“好没新意啊老师。”
　　“就是，不如让明见景上台走秀。”

　　走秀那句是陈连溪说的。明见景眼皮都没多抬下，无语地牵了牵嘴角，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给陈连溪甩过去一个微笑的emoji。

　　“好提议。”逢芷雨停笔抬头，稍微想象了下那画面，没忍住笑出声，胳膊肘撞了下旁边的人，“阿姨知道你当男模肯定会很为你骄傲的，也算另一种程度的子承母业。”
　　“……”明见景抬手，掌心稳稳覆在她发顶，还往下摁了摁，“不许想。”

　　逢芷雨像被热水烫到，脖子一缩，往旁边躲闪。他摁得太紧、贴得太近，手还跟着她脑袋移动，力道不算重，但存在感极强，逢芷雨没成功挣脱开。

　　僵持不过几秒，明见景撤开手，若无其事拿起笔，开始圈桌面上压轴题的题干。
　　都说下意识的动作是不会欺骗人的，逢芷雨的躲闪就下意识、潜意识的。明见景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心情像在艳阳天淋了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风雨。

　　最近真有点矫情。
　　明见景暗自唾弃自己一句。

　　安静如鸡的教室重新闹腾起来，刘双全及时制止，为了抑制校庆话题的讨论，当场任命文艺委员负责排节目，同时让身为班长的明见景辅助，直接强制结束了这个话题。

　　新任命的文艺委员魏若伊临危受命，一下课她就到四组最后跟明见景商量事宜安排。刚上课她已经偷偷在班群里问了，舞台上各种配角、配件树花草报名火热名额抢手，就是没人主动当主演。

　　分班前魏若伊就和逢芷雨很熟，实在没招了，好在她跟逢芷雨比较熟，小学就是同学，所以一下课就去求助了。

　　魏若伊特地长长叹了口气，握住逢芷雨的手，求助道：“逢逢，你以前不是演过白雪公主的音乐剧吗，你比较熟悉。”
　　逢芷雨顿住笔，撑住下巴回忆，最后一次音乐剧演出是初二，演的也是迪士尼ip的音乐剧，但不是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小学的时候演过。

　　逢芷雨正在犹豫，听见魏若伊说，“那刚好，你跟班长一个演白雪公主，一个演王子。”
　　“为什么是他？”逢芷雨脱口而出。

　　明见景和魏若伊同时看她，各有各的不解。
　　“……”逢芷雨换了个说法，“我是说，怎么就这么快决定是明见景呢。”

　　你俩站在一起很配。魏若伊话到嘴边又咽下去，逢芷雨好像挺不喜欢别人这么说她和明见景的，还开玩笑说过，他俩不是青梅竹马的缘分，是天生宿敌。

　　魏若伊选角考量里，逢芷雨是优先级，按照娱乐圈番位说，她演公主算一番。“那换个人演王子？陈连溪、吴逸天、裴朋？你想跟谁演我去商量。”
　　逢芷雨：“不是这个意思。”

　　明见景捏着笔，笃笃笃地在桌上敲出短促又用力的响声。他整个人懒洋洋向后靠，椅背往后倾斜出弧度，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下，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气音，侧过脸偏向窗外，不再看她。

　　逢芷雨看得清清楚楚。他微微挑起的眉梢，一股莫名的气顶上来，她也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更响的“哼”。
　　这个明见景没有一点儿大局观。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她在晨会上出糗、以身作则站上风口浪尖不到一周，还是避点嫌好。所以怎么能跟明见景演公主王子呢，那岂不是踩着游校长的假发上打他脸？

　　明见景收回看窗外的视线，椅腿落地，坐端正，没头没尾地喊了声，“公主。”

　　不知道为什么，听过无数次的称呼，落入耳膜还是让逢芷雨心一颤，她身子都有些僵硬、发麻。还没回过神儿，又听到明见景揶揄笑说，“以前不是最喜欢演公主吗？”

　　魏若伊一副吃到瓜的表情。

　　逢芷雨：“……”
　　话说清楚点不行？是幼儿园的时候喜欢。

　　魏若伊更来劲，猛猛晃逢芷雨胳膊：“演不演嘛。”

　　“我来不了，上次晨……”逢芷雨不想旧事重提，深吸一口气。抬头偷偷瞥明见景，哪曾想这样也能撞上。顶着对方投来的灼灼视线，她硬着头皮胡乱扯，“伊伊你看看能不能找别人，国庆收假后我要去竞赛班上课，事情比较多，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排练了。”

　　“好吧。”魏若伊松开逢芷雨胳膊，还是不放弃，“那要是实在找不到人，最后可以来找你吗逢逢。”

　　明见景坐在旁边，没继续参与讨论，而是慢悠悠拧开水杯喝水，心里还想着逢芷雨拒绝演公主的事。莫名有点堵，浑身提不上劲儿。物竞班很忙吗，对他就这么避之不及？

　　“到时候再说——”逢芷雨及时刹车改口，没多想就说，“让咱班长演独角戏呗，王子暗恋公主的内心独白。”

　　闻言，正在喝水的明见景被呛到，咳了几声。

　　“确实，主要的戏份可以是班长暗恋的内心独白，就一束光打下来，其他地方都是暗的。”魏若伊想起之前英语老师点明见景读课文，声音苏得没边，“到时候投票，至少能拿下最受欢迎节目。”

　　逢芷雨和魏若伊你一言我一语，剧本都快写完了。明见景缓过气，开口纠正漏洞：“是王子的…独白，不是我的。”

　　两个女生异口同声，斩钉截铁：“没说是你。”
　　明见景：“……”

　　-

　　国庆假期一眨眼就结束了，众人还没从假期的余热中缓过神，月考紧随其后，直到考完，才恢复往日的学习节奏。

　　物理组办公室。
　　明见景弓着宽阔的背，半蹲在地上分一半的物理答题卡。办公室人来人往，被叫来训话的、接受表扬的，悲喜交加。不同人的动作异常统一，经过明见景时都要刮几眼他优越的背影。

　　找全全班的答题卡，明见景起身，隐约听见有人叫他，他回头张望。

　　“来，说的就是你，咱们大班长。”刘双全又捧着他那个万年不离手的保温杯，笑呵呵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旁边站着同样一脸期待的魏若伊。

　　明见景脚步一顿。这阵仗，肯定没好事。

　　“小景啊。”刘双全手叠在一起，撑在保温杯盖上，“最近有空吗，校庆节目有什么想法吗？”

　　肯定找他有事。
　　明见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排话剧吗？”

　　魏若伊把年级节目申报单递给明见景：“实在凑不齐人，没人愿意演，公主都没人愿意演。别的班都填了，就我们还空着，下午就得截止。”
　　“逢芷雨不肯？”明见景将手中的节目申报单从上看到下，就剩他们班没填。在十三班诗朗诵节目那后面，参演人员中看到熟悉的名字——康时。
　　“她说她想看节目。演节目的话，就没时间看了。”

　　刘双全显然是听进班上同学的建议，“阿景啊，班上同学的学习热情很高，我自然要支持。老师知道你的实力，你呢形象气质也顶顶好，不强迫你拿个什么最佳表演奖，随便唱支歌跳个舞，应付过去就行。”

　　这称呼肉麻得旁观的魏若伊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其实她挺好奇怎么没人报名和明见景搭档演话剧，班上光她知道，喜欢明见景的都有好几个。
　　魏若伊抬眼审度。
　　他唇角平拉着，眼皮很薄，迎着光还能看到点皮下的血色。这么看，没接触过的人觉得他疏冷、喜欢他的人不敢表白，太正常不过了。他平常在班上，也就在逢芷雨跟前表情多点，甚至在陈连溪面前都是一耷眉二冷眼的。

　　“……”

　　明见景盯着节目申报单看了好半晌，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刘双全的话。总之，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诗朗诵有什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