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水瞳

38、圣威将军

　　这一路走来，真让人对方跃刮目相看。
　　以前只觉得他世俗现实，识时务，知进退，没想到，这竟是一个行过万里路的人，见识极为广博，熟悉各地风土人伦。而且，不像一般书生那样习惯从书本上获得知识，他更关注的，是生活的智慧。他也不大理解文人墨客雪月风花的心思，在他看来，家长里短比琴棋书画更有趣的多。
　　老实讲，这样一个人，尽管很出彩，可跟当下的科举考试实在是格格不入，也怪不得他想着要作弊。
　　不过我实在佩服他，像他这样无法从读书中获得多少乐趣的人，竟也能读到这样的地步，其中的辛苦艰难，不言而喻。这是一个毅力超群的人。

　　“少爷，像方跃这样势利庸俗的人，干嘛这样费心结交？”听荷私下里问道。自从那次打赌输给我，她对方跃就意见多多。
　　我笑：“我觉得他很好啊，跟他在一起，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哼，他明显在巴结你，这个小人！”
　　“听荷，你太偏激了。他的确有意与我交好，估计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觉得我有利用价值，但这有什么关系？我也从未打算要跟他做桦地那样的知己好友啊，朋友有很多种嘛，我们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中。而且，你老说人家势利小人，可人家对你可真是不势利。他那么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渊南王的千金，堂堂郡主殿下，换成一般人，早就在你鞍前马后卑躬屈膝了，可他，只是小心翼翼的瞧着你，不敢有丝毫的表示。”
　　听荷睁圆眼睛怒瞪我：“谁说他喜欢我的？”
　　“谁看不出来？在越州的时候就很明显了，我敢打赌，他对你是一见钟情。”我呵呵直笑。
　　“鬼才跟你赌这么无聊的事！我才不希罕他喜欢我！”听荷撇撇嘴。
　　“不过说真的，他对你的态度还真是微妙，欲擒故纵？不像啊！”
　　“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关你什么事？少爷，你太八卦了！”听荷甩头离开。
　　我大笑不已。

　　离京城越近，感觉越沉重，战后的萧条景象让我们唏嘘不已。
　　“少爷，今天看来是赶不及进京了，我们今晚在前面的客栈歇息吧！”碧荷道。
　　我点点头，一行四人来到红灯高悬的“添福客栈”。
　　刚进入客栈，碧荷就一把拉住了我，我回头小声问：“怎么了？”
　　“这家客栈不大对头，连带小二都是练家子。”碧荷低声道。
　　这时掌柜的含笑走了过来：“几位客官里面请，不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对不住，掌柜的，我们只是随便进来看看，这就出去。”我笑着说。
　　“这位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这里岂是诸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掌柜的朝几个小二打个眼色，客栈的门迅速被关上。
　　“掌柜的，这是何意？”我沉声问。
　　“公子莫恼，我们只是想请您跟两位郡主在小店做客一晚而已。”掌柜假笑道。
　　“我们如果不愿意呢？”
　　“那恐怕也由不得您了。”掌柜挥挥手，几十名弓箭手冲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
　　形势比人强，我只得点点头，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住下就是。只是掌柜的，我们一路奔波劳累，烦请掌柜的尽快送点吃食过来。”
　　掌柜也笑应：“是，公子放心，饭菜离开送上。”

　　“花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进屋，方跃立刻苍白着脸问。
　　“看样子，咱们被绑架了。”我笑道。
　　“绑、绑架？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估计咱们很快就会知道。”
　　“少爷，要不过会儿我试着逃出去寻救兵吧？”听荷道。
　　我摇摇头：“不，先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人明显不是一般的绑匪，我们先看看再说。”
　　“花公子，我们不会有事吧？”方跃胆战心惊的问。
　　“我们不会有事，你，可就很难说了！”听荷故意吓他。
　　方跃怔了怔，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低下头沉默不语。
　　我挺同情这小子的。对方很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他平白无故跟着我们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也就罢了，还要忍受心上人的冷嘲热讽，实在是可怜。忍不住拍拍他肩膀：“方公子，估计这次是我们连累你，对不住。”
　　“啊，花公子别这么说，谁也想不到会遭此劫难。”方跃道。
　　这时一个小二打扮的人送来饭菜，我早就饿了，招呼他们三个坐下，大块朵颐。
　　“花公子，他们不会在这饭菜里下毒吧？”方跃举着筷子踌躇。
　　“他们本来就下了啊！”我咽下一块红烧茄子，笑笑，“不过方公子不用担心，只是一些软筋散，对我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没什么作用的，尽管放心吃。”
　　“少爷！”碧荷听荷齐齐瞪我。
　　“啊，你们不要叫，有我在这点毒还能奈何的了你们？来，一人吃一粒糖豆。”我说着，拿出解药给他们。
　　“少爷，您的解药以后能不能做的正常些？这些蟑螂形状的，我吃着有心理障碍。”听荷皱着眉头说道。
　　方跃看的目瞪口呆：“花公子，跟着你的人还真不容易！”
　　我望向碧荷听荷：“会吗？”
　　二人双双叹息，低头吃饭不语。

　　夜渐深，碧荷听荷坐在椅子上头靠头假寐，我无心睡觉，搬出棋盘来，拖着方跃与我下棋。
　　大概是我们的镇定感染了他，方跃也不再那么紧张，只是棋下的一板一眼，毫无创意，实在让我赢的没有成就感。
　　正考虑着是不是换种娱乐方式，突然门响了两声，掌柜的推门进来：“抱歉打扰几位休息，还请外面叙话。”
　　我们跟着他来到楼下大堂，只见里面黑压压站满了戎装的士兵，围着中央一张桌子站着。桌子一头坐着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将军，另一边则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年轻男子，他身后，还站着两个带着银色眼罩的男人。
　　“圣威将军，人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了吧？”中年男子道。
　　圣威将军？我一禀，这可是近来威震全国的名字，祥熙王一役让他名声大震，他率领一只神秘的圣威军，神出鬼没，战无不胜。最著名的一次，落城之战，他的两千圣威军一夜之间全歼敌军上万人，让叛军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狄将军，这么大动干戈，你想要什么？”圣威将军问，仿佛可以压低的声音，但意外的，非常非常好听。我不由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狄某没其他的要求，只希望皇上和将军饶祥熙王爷一命。”狄将军道。
　　“狄将军好大的胃口，你觉得单凭这几个人就能要胁皇上？花家再富可敌国，一个小少爷，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而两位阮姑娘，且不说是否真的郡主，单是渊南王袖手旁观叛贼作乱一事，你以为皇上会好心救他女儿？还有那个方跃，棋州方家的七少爷，还是庶出，你以为皇上会把他放在眼里？” 圣威将军冷笑着，朝我们瞟了几眼。
　　“将军不用多费口舌，这几个人的分量有多重，你我心里都清楚明白，皇上能派将军到此，已经说明问题。现在，将军只需回答我，答应还是不答应？”狄将军沉声问道。
　　“狄将军太看得起在下了，祥熙王犯上作乱，岂是在下一句话就能放的了的？”圣威将军轻笑，声线上扬，清澈干脆，异常动听。我微微一怔，这声音，好熟悉！
　　“将军来之前，想必跟皇上早就有过沟通，只要将军答应放过王爷，我也立刻放人。人称将军不二将军，一言九鼎，说一不二，狄某信得过将军的允诺。”狄将军道。
　　我闻言差点跌倒，瞪向这位不二将军，对方感受到我的目光，微微侧侧头，左手悄悄在腰侧做了一个“v”的姿势。
　　我强自忍笑，深深吸一口气，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色。
　　“可是，狄将军，我想我还是不能答应你。”圣威将军惋惜着说道。
　　“将军真不在乎这几个人的性命了？”狄将军狠着声音问。
　　我趁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瞧瞧摸出几粒飞天弹塞到碧荷手里。
　　碧荷一愣，立刻会意，朝听荷打个眼色，旋即将手中的飞天弹向四处弹开。趁着霎时冒起的滚滚浓烟，姐妹两人分别抱住我和方跃，向外面冲去。
　　刚冲到外面，就有同样戴着银色眼罩的人上来接应我们，一直将我们引到安全的地方。

　　“呼，好险！少爷，刚刚那个圣威将军好厉害，跟咱们配合的真是默契，姐姐一出手他就护了过来！”听荷擦着汗说道。
　　我但笑不语。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打斗声停息，圣威将军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过来。
　　我朝他笑道：“不二将军，咱们借一步说话，可好？”
　　对方也轻笑，点点头，拉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
　　“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圣威将军居然是你！喂，这里没有旁人，还不把面具拿下来！”我笑道。
　　他摘下面具，果然是周助笑颜如花的脸。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小周！”我笑着拥抱他。
　　他含笑回抱：“真的呢，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能惹事！”
　　“怎么叫我能惹事？我这也是飞来横祸好不好！”我哼道。
　　周助白我一眼：“我还不知道你？虽然不会武功，可凭你的本事，还能让区区百十人困住？”
　　“话虽如此，人家这么大动干戈的来抓我，我总归好奇他们究竟打什么主意，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也是正常嘛！”
　　“是啊，你好奇，连带别人也跟着受罪！”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你怎么会变成圣威将军的？你不是最讨厌朝堂上的事，宁愿做个江湖郎中也不做官的么？刚刚如果不是你做出那个我以前教你的手势，我还真不敢认你！”
　　“没办法，老九是我朋友，他有难，我总不能袖手。不过，你不知道，做这个真是苦啊，所以我才戴了面具不让别人知道，免得日后脱不了身。”
　　“商九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
　　“谁说不是，帮他这么大一个忙，看我怎么宰他！”
　　“他这人别的不说，对朋友倒是大方，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他办得到，都不会犹豫。”我笑道。
　　“是吗？”周助轻笑，伸手挑起我的下巴：“如果我问他要你呢？”
　　我一愣，打掉他的手：“你乱开什么玩笑？”
　　周助眯起眼睛，点住我身上几处大穴，微微一笑：“景吾，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我从不开玩笑。”
　　我哑穴被点，做不得声，只是睁圆眼睛，怒瞪着他。
　　从没想到，我满心敬重的朋友，会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