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3章 ...
-
喻宁一骨碌说完,短时间都没敢睁眼去看江邈是什么反应,他心口狂跳连带着耳膜都在响。
尴尬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羞愤,他!为什么!就非要!对一个互相看不顺眼了多年的杀神,说这么恶心的话?!
喻宁开口时刻意低了头,今日匆匆出门只做了闲散打扮,额前几缕碎发恰好可以掩住他闭上的双眼,因此,喻宁倒不担心江邈能看见他这幅模样。
只是,他羞愤闭眼,一时间只能用耳朵去分辨房间里的情况。
偏偏,他说完这句话后,房间变得悄无声息,静得能听见落针的声音。
江邈怎么不说话?
被本世子的惊人之语吓到了?
喻宁心中七上八下,思绪千丝万缕,到最后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喻宁睁眼,暗中窥了那房中站着的高大身影。
最先入眼的是地上的影子,早上的日光偏斜,将的人影子拉得修长又宽大。
再往上,是那玄色绣了金乌的衣摆,接着掠过被腰带圈紧的腰身、收束在领口里的脖颈,喻宁终于勇敢地直视江邈的脸。
那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双一贯沉冷的双眼里竟然有几分闪动,足以看出此人的错愕,可他眉头微蹙,薄唇紧抿,显然对于喻宁说的话有几分难以接受。
喻宁的紧张顿时散开不少,他甚至细细品味了一下江邈的表情,分明是有几分恶心。
喻宁瞬间就释然了。
他之前想得太狭隘了,谁说他攻略江邈,难受的只有自己,江邈分明也很难承受。
恶心不只有自己,那就好受多了。
喻宁对上江邈的双眼,这次神色真诚地重复,“殿下没听错,我确实是有些想念你了。”
“想念你了”几个字,分明只说了两次,却像是空谷回音,在两个人耳边来回恶心了好几遍。
江邈眼中的闪动飞快褪去,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飞快覆上一抹冷意。
喻宁则趁机,拍拍袖袍,以此安抚一下竖起来的寒毛。
以后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还是少干。
江邈身高腿长,迈步走过来时速度极快,压力极大。
他与太子皇兄不一样,眉眼生得冷厉眸底一片墨色,叫人觉得情淡缘浅,满心只有他要登基的野心勃勃。
也是因此,承明帝膝下皇子众多,朝中大臣却十分一致地认为,三皇子江邈是最对太子有威胁的人。
江邈刚往这边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的喻宁就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本来就比江邈矮一点,要是还坐着,那真是对骂没气势,打架纯被压了。
眼看距离只剩下一米了,江邈却还是没停,再次迈进半步,这完全突破了喻宁平日社交的安全距离,特别是对江邈的安全距离。
喻宁满脸“真诚想念”的表情维持不住,眉头一皱,抬手死死按住人肩膀,“殿下毕竟是当今三皇子,这个场合下动手不太好吧。”
小石头还没来,喻宁自认绝不是江邈的对手。
江邈无视喻宁的动作,抬手越过喻宁,取下他身后书架上的一个木匣子,那匣子瞧着不小也有些份量,到江邈手心却像是装脂粉的锦盒般轻巧。
江邈掂量了一下匣子,似乎是确认了里面的东西没错,他的视线由匣子转至喻宁的脸。
江邈的视线总是有些发凉,落在脸上让人觉得发痒般不自在,喻宁不甘示弱地望回去。
目光对峙中,没有丝毫攻略者与被攻略者的缱绻,全是巴不得对方早点去西天落个安静的敌对。
江邈短暂过了一遍喻宁刚刚的话,眉角挂起一丝笑意,却冷飕飕的,“喻宁,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
江邈问完这句话后,也没给喻宁回话的时间,甩手便走了。
他一走,周围那种由他带来的,不合时宜的冷意就散了不少,窗边停着休息的雀鸟都多了。
喻宁一边逗着窗台麻雀,一边回想着江邈离开的步频,猜测今天这么一遭能恶心到他几分。
像是接收到喻宁的念头,系统的电子音响起:“任务完成,目标情绪波动:+1。”
喻宁:“江邈的情绪波动是什么,是不是动了杀心?”
系统:“……无可奉告。”
不用系统说,喻宁也能大概猜到,他和江邈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要是算上前一世,那真的是水火不容。
“我和江邈之间的相处氛围你也看见了,我攻略他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很有可能哪天把他恶心坏了,他不顾我身后的侯府和皇帝恩宠,说不定都直接动手了。”
“出于完成任务的考虑,我们还是申请换个攻略对象吧。”
系统,“可以。”
“……”
?不是不可以吗?
喻宁还要劝,话到口边才反应过来,“那还不赶紧换!”
系统幽幽开口,“你可以选择攻略皇帝,按照优先级来说,他是最有权势的男人,在攻略的第二顺位。”
喻宁微笑:“你去死吧。”
江邈平日甚少说话,他身边总有一群人,能替他把话都说尽了,他本人则总是言简意赅,就连怼人都是寥寥几个字。
他刚刚的反应,倒是让喻宁想起三年前的事情。
那是承明十五年,喻宁刚调任大理寺少卿没有多久,就接到一件大案。
当年,江南漕粮数百万石被运入京城,抵达通州仓库验收时,竟然发现六成粮船内层漕米被暗中替换为霉烂陈粮与沙土,外层则以薄层新粮覆盖遮掩。
这个案子涉及漕粮百万石,牵连数省漕运官吏、仓场胥吏以及沿途卫所兵丁,贪墨的数额之大震动朝野,更导致京师储粮空虚,北疆军粮供给告急。
喻宁新官上任,本也想三把火烧一烧,却没想到要烧这么大的火,一开始不知道从何查起。
好在接旨一个时辰后,就听闻这个案子还有个主审官,是刚从边疆回京的猛将,当今圣上膝下的第三子,三皇子江邈,听闻他做事雷厉风行,又久在边境,与京城内外的官员没什么交情,是最适合查这个案子的一把利刃。
喻宁想着和这样的猛人合作,定然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只是没成想江邈太猛了。
江邈此人在某种程度上,与曹孟德有些相似,查案时秉持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把这次漕运的线路,从头至尾全都摸查了一遍,但凡有嫌疑的人,都是重刑伺候,涉案之人不少被当街砍杀、杀鸡儆猴,一时间人心惶惶。
当然,效果也很明显,江邈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追回了近八层丢失的漕粮,喻宁看到这个数字时,也无不感叹效率之高,速度之快。
但是很快,这种极端方法的弊端就显现出来,有许多无辜却受此案牵连的人,平白落了重刑加身,甚至身首异处的下场。亦有不少心思肮脏的人,浑水摸鱼栽赃陷害,借此将看不对眼的人拖下水,为自己的前途谋路。
一时间,各种喊冤的折子递上来,喻宁思虑再三,秉着公事公办的原则,客观陈述案子的情况,不低估江邈的功绩,不掩盖各中的隐情,递了折子给陛下。
折子递上去一月有余,都没什么动静,直到漕运的案子逐渐成埃落定,他的折子才被翻出来。皇上看了折子内容,大发雷霆,不仅没有奖赏江邈在漕运一案中的杰出贡献,还以办案手段太过残忍为由,剥了江邈的半数兵权。
也就是在那天,喻宁下朝回府的路上,即将走出紫禁城的一段深宫瓦砾之间的时候,碰见了侯在道路尽头的江邈。
那也是个酷暑夏日,江邈一身黑金长袍,神色平静如往常,等喻宁走近了却察觉到暗藏的汹涌,繁华昌盛的京城所罕见的沙场戾气。
喻宁也觉得陛下的判决不太公允,而且他身为陪审官,案子审成这样也有责任,即使要罚也不该只罚江邈一人。
喻宁抱着这样的念头,正要和江邈低声说上几句,就停江邈冷笑出声:“喻小世子,你在玩什么名堂?”
至此,两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喻宁觉得江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是冷漠无情的封建主义的典型代表者;江邈觉得喻宁优柔寡断还两面三刀,是个沾满世家子弟丑态、只会上折子的文官废物。
随着后面的相处,两人之间的矛盾越积越多,已经不是简单的夺嫡战队的问题了。
所以呀!喻宁拍板:他们这种处处都气场不合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门外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隐约还有不少细碎的说话声,将喻宁纷飞的思绪拉了回来。
方才那道碰撞声将窗沿的雀鸟都吓走了,喻宁没了观赏的物件,收拾收拾走出房间。
刚到走廊,又听见一声刀刃相碰的一声脆响。
喻宁心想:又打起来了。
他和江邈之间横眉冷对,他们身边的人也总是彼此看不顺眼,小石头和陈铮总是莫名其妙就动起手,喻宁都习惯了。
喻宁习惯了,但是听雨阁大厅的客人可没习惯,这刀剑无眼,万一刮蹭到自己身上可怎么办。
客人们纷纷起身,往门外退去。
喻宁沿着楼梯往下,看管事苦口婆心地大声劝阻打架的两位,深感打工人的不易,也有心让小石头他们停下。
他们两人每次打起来,总有一个由头,不知道今天是因为什么打起来。
弄明白了才好劝。
楼下,小石头反手劈开陈铮的剑锋,“你放屁,今日分明是我家世子瞧着更俊朗,你家殿下整日穿着一身黑,是个人都看腻了。”
陈铮退到墙边,本来要再冲,想到什么竟然停下了,小石头举刀砍来的时候,他甚至将剑刺入鞘中。
陈铮面无表情,“可是你家世子殿下未必。”
小石头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陈铮,“你刚才不在没听见。”
他的脸上飘上一抹得意,“喻小世子说,他甚是想念我家殿下。”
三年了,两位殿下争锋相对三年了,还不是喻小世子先折服于殿下的仪态之下。
当然,主子未必能领他久来的折服。
喻宁刚走到二楼,还没开始劝,就瞧见两个人突然停下了。
小石头似乎还着急地追问着什么,面色疑惑地往喻宁这边望了两眼,最后也不跟陈铮打架了,急匆匆地跃上楼梯,跑到喻宁跟前。
他十分坚定地求证:“世子,你绝对没有想念三皇子对吧?!”
喻宁:“……”
喻宁哈哈笑道:“怎么可能!”